江无缺凉凉一笑,又看回江云,唤道:“云儿。”
江云像听了什么不堪入耳之词,两眼一红,竟遽然挥刀,一刀便向江无缺头顶劈去。
我当下大惊,只觉魂不附体:“江云不要——”
以刀为剑,那一式剑诀临头直下,刀刃却在最后几寸,被一对肉掌接住。刀锋上泛起寒气,我望着自己手掌间渗落血珠,才惊觉自己动作竟比心思还要快,又急又怕,身法连小鱼儿都被比下一筹。这能将江无缺劈至两半的一刀,终是硬生生被我接下。
铛——江云直瞪着我,忽然松了手,我再一松,宝刀应声落地。
小鱼儿冲过来便封住江云要穴,一掌狠狠扇在他脸上,嫌不够,又补了几个耳光,问他道:“清醒没?”
铁心兰眼里全是痛楚,江云闭着眼,脸颊肿起掌印,点了点头。
小鱼儿一放开,他便重重一声跪地,朝着江无缺方向,叩首道:“孩儿不孝!”
他说着猛地去抓地上落刀,刀锋一反,竟是向自己身上招呼,还好小鱼儿早有戒备,堪堪抓住他双手,喝道:“你又做什么?!”
“我险些弑父……”江云抬头,束发散开,短短时间,竟是汗如雨下,好好一个锦绣郎君,如今却是面目全非,“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江云认罚。”
小鱼儿摆不平他,当即大叫:“无缺!江无缺!”
我一惊,回头去看,见江无缺仍是方才的神情,静站着全无反应。
小鱼儿连叫他几声,他才抬眼,走来江云面前。
“走火入魔,错不在你。”江无缺开导江云,向他伸出手。
江云直直望着那手,忽而冷笑出声,又像是魔障发作的反应。
众人都戒备着,可我知道不是。
人说家丑不可外扬,但今日江家变天,却叫全场宾客看得情真意切。
我爹今日来得当真合算,他还未发一招一式,已叫这一大家子各失常性,家无宁日。
“孙盈余你的手……”江瑕与我不远,一直都瞧着我手中血痕,这时才问了出来。
我将血蹭在身上,江云正巧被小鱼儿拽起,我便迈出一步扶他。两人衣裾交叠,铺落一地,江云一低头,便有些失神。
日行中正,阳光毒辣,二人红衣相连,锦花并蒂,融为一体,化作一团。
我扶着他,终于觉得江无缺那句先行回房才是最恰当的决定,当即决定离开,然而武林盟主孤苍雁在身后叫我:“你给我站住!”
我脚下一僵,像被人施了定身术,不敢再行半步。
江云已是清醒,主动将手抽出,见我身上血迹,神情一僵,却未作任何表示。
“算了吧。”他道。一人踉跄走开,所过之处,人群为他让出道路,虽是唏嘘,却不敢对他露出半点可怜。
江云走火入魔的功夫,要比正常时高出太多,且连家父都不放过,何人他会放在眼中。
仇心柳追着他,亦不敢上前扶他。
他一背乌发,原也是厚重,原也不是少年。
……
等江云一走,江无缺忽地转身,目光直指我爹。
我知圣人也有极限,江无缺最看重的是江云,他什么都可以忍,唯独这件事上。
“盟主今日前来,不为道喜不为观礼,那么究竟所为何事?”
江无缺开门见山,我爹那处也不扭捏:“很简单,我要你休了铁心兰,给盈儿一个交代。”
“你说什么?!”单看这时谁反应最快最为激烈,便知那人与铁心兰关系岂止匪浅。
小鱼儿瞪着我爹:“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孤盟主也不惧怕,一字一顿,将他那话重头道来:“我要江无缺休铁心兰,娶孙盈余,否则以飞雁山庄盟誓,定叫你江家上下痛失所有、悔不当初!”
此语既出,鸦雀无声。
“无缺公子,”我爹侧目去问:“意下如何?”
江无缺冷冷一笑,“绝无可能。”
我心中一跳,猛地便攥紧手心,却觉那掌中刀划的裂痕,怎么攥,也攥不出疼痛。
不是因为他拒绝,他本就会决绝,却是他想也不想,答得如此之快。
我爹做出恼恨:“你既已承认与盈儿为夫妻、行过周公之礼,如今非但将她弃之不顾,甚至还要将她塞给自己的儿子推卸责任,你可知如此辱我女儿,老夫即便今日将你碎尸万段,也无人敢说一个错字!”
江无缺道:“悉听尊便。”
小鱼儿愣住,又瞪向孤苍雁:“你莫要欺人太甚,一口一个好女儿叫得顺畅,你又是否知道你女儿曾是仇皇殿主身边的大红人,与她父女相称,瞒尽天下人,莫不是你与江玉郎也有许多不可告人之事?!”
对方哂笑,“这般说法,你侄儿亦是仇皇殿少主,难不成你们姓江的都是沆瀣一气,也对,江无缺都能把自己的女人娶进家门当儿媳,还有什么做不出的?”
“孤苍雁!”小鱼儿彻底动了肝火,却忽然间不怒反笑,“你要为自己女儿出头,可是否问过她的意见?”
我爹话语一堵,向我看来。
小鱼儿接下去道:“孤盟主,我劝你莫要太小看自己的闺女,有她在此,你怕是防不胜防。”
小鱼儿话未说完,我爹已是目色骤寒,狠狠把我瞪住。
江无缺道:“盟主,即便是为了令嫒,你做至如此,还要她怎样难堪?”
“你闭嘴!”我爹震怒,“此刻我最后一次问你,铁心兰与孙盈余,你选哪个?”
江无缺想也不想,仍答:“我无法选。”
“我杀了铁心兰呢?”
江无缺笑道:“若我誓死不娶孙盈余,你杀了这里所有人,又能拿我如何?”
“那就先杀了你!”
江无缺竟一步迎上去,“还望盟主成全。”
铁心兰惊呼:“无缺你疯了!”
江无缺似笑非笑地望着我爹,又说了一遍:“请盟主成全。”
我爹哪受过这样挑衅,杀意顿起,一股真力铺卷袭来。
我自是了解血脉至亲,也明白江无缺如今早无缚鸡之力,想也没想,就上前为他迎敌。
应当说,我在江云对峙江无缺时,就想过或许也有父女交手的这刻。我本无意与我爹针锋相对,但江无缺武功尽失鲜有人知,小鱼儿与江瑕护不护得住他我不知道,可在我眼前,就绝不容许有人伤他。
然而恰恰是因为有意为之,再加上新得的雄厚内力收放都不能随心,这一交手,便有些用力过猛。
我爹见是我,便已收了攻势,可我手中明玉功既已发功,如何回头?一掌与我爹对上,震得他险些后退,我心中惊骇,本后悔出手,哪知对方先有不济之势,忽然间内力上涌,排山倒海,只将人湮没覆顶,那功力强横是我见所未见,不止将我明玉功全数拦住,更悉数反弹回来。
我疾退数步,口中溢上腥甜。
我爹怒目相对:“你敢向我动手?!”
“我……”一张口,血水全涌了出来。
身旁一人将我扶住,我回过头,他却定定望着我爹。
“盟主既已习得丧神诀,”江无缺道,“此刻是要杀一人,还是十人百人,谁能阻拦?”
“江无缺!”
我越是挡他,他就越要向前,“可江无缺大错铸成,如今连至亲骨肉都憎我欲死,那么与其众叛亲离,倒不如死在盟主手上,也好给令嫒赔一个不是……”
他话声渐渐被人声淹没,却非是他声音越来越小,而是四下躁动渐渐不可遏制。
只因,父子相残,父女反目,这些虽也精彩,却都不如某人随口提及的三个字,一瞬间叫满场江湖儿女兴奋到了极点。
那三个字——丧神诀。
☆、第八十七章
江无缺提及丧神诀,我爹果然收手,嘴上没说,神情里却写满:倒被你看了出来。
小鱼儿得江无缺提醒,忽然想到去问:“燕南天呢,孤盟主逃出了万象窟,那我燕伯伯呢?”
他这话原是早该问了,但武林盟主在我与江云成亲时突然到访,这是第一桩出人意料;一上来却又对江无缺咄咄逼人,将众人的焦点都拉往江无缺身上,小鱼儿想通了事脉关节,顿时发觉我与江无缺联手,不仅瞒过了众人,还将他瞒得滴水不漏。这事换谁都要受挫,更何况这不是个人情爱纠葛,江无缺瞒了我的身份,等于将天下武林与正邪是非弃于不顾,小鱼儿如何再帮他说话?
我爹锐利望着江无缺,问道:“说孤某身赋丧神诀,你又何出此言?”
江无缺面色沉稳,答他:“令千金方才所使功夫,是移花宫臻至七重的明玉功,当今世上,即便剑神燕南天都不可单手化解,试问除了丧神诀,还有什么功夫强得过嫁衣神功?”
我爹冷冷一笑,向我望来。
我与其目光相接时,就知道他这一望的用意。江无缺所言不是无懈可击,对着自己亲生父亲,我就是神功加身也最多使出三成,又何须对方亮出丧神诀化解。但短兵相接时我爹的确是用了别人都未曾见过的奇异功法,在场这么多武林高手,江无缺不提,也总该有人觉出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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