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他会丢了所有意气风发和张扬,也只是因为我的背弃而已。
活着时彼此折磨,死亡之后也不得安宁。
我实在是累了。而止水,大概一样撑不下去了。
微微叹气,我俯身想要替他检查伤势。指尖触到那与自己截然相反的体温,不知为何,脑海里忽然跳出了止水临走前对千奈所说的告别:
“抱歉,千奈……但我有想要去确定的事。”
“……想要,确定的的事……”
确定的事……那让他不惜甘愿赴死也要求证的东西……
浑身一僵,我想起他一路上大失水准的破绽失误,想起他隐隐流转着疯狂决绝的眼神,想起他阻截敌人前微不可觉洒向周围的目光落点。突然像触了电一般收回手臂,下意识就想远离这个看上还在昏迷的男子。
——可是,还是晚了一步。
就在我终于想明白所有不对劲之时,一只手迅雷不及掩耳攥住了我正要收回的手腕。而本来躺在地上呼吸微弱的止水缓缓睁开眼,露出那深藏的双鲜红如血的眼眸。
“你果然在。”
我听见他咬牙开口,似乎恨不得嚼碎了每个字,带着决然愤恨的激烈感情,在这黑暗的森林里轰响:
“你太残忍了,微澜。”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分开旅行》这本书
所以,止水你先做戏后苦肉设计了微澜很大丈夫啊,说吧你想怎么死我会考虑考虑的→_→
该强硬的时候就强硬,该上的时候就去上,止水你要相信微澜她就是个抖M呢【被打死
☆、天涯
不清楚我跟止水对峙了多久。也许是几秒,也许是几分钟。在那期间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只是拼命瞪着彼此,直到瞳孔中都彻底沾染上对方的倒影,挥之不去。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现在这种情况。止水拿自己的命设计我,逼迫我最终出现在他面前。虽然做法疯狂,却不得不承认,这的确该死的有用。他显然没想过万一那天在慰灵碑前相遇真是他的幻觉怎么办,他也没有想过如果我真够狠心,不排除直到他死都不会出现的可能……或者说他其实就是有恃无恐,吃定了我即使死去也会被自己的执念束缚于人间,而且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袖手旁观看着他死去
更何况,他做尽了伤害自己的一切,在我心中烙下最绝望恐惧的疤痕,还觉得我比他更加残忍。
“我只问你一遍,止水。”
“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闭上眼疲惫不堪,我听见自己淡淡开口。语气有多冷,胸口翻腾的感情就有多炽热。
——我不明白究竟为什么变成这样。
“你不愿见我,我就只能自己去见你。”
眼神空洞寂静,他仰面靠着树干漠然回答。鲜血随着呼吸汨汨涌出,渐渐浸湿了他身上每一寸衣物。
“你不怕死?”
“要我一辈子这么活着,我生不如死。”
心脏仿佛被什么重重一击,血液逆流。我撇了眼他依旧抓的死紧的手,似乎想要握碎我的手腕。纵然灵体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却还是觉得,从指间到胸口,在血管中咆哮奔涌的,满满都是无法忍耐的苦。
——我受够了。
——从过去到现在,延续十五年的悲哀折磨,我真的已经受够了。
狠狠甩掉止水的手,我再不想看他一眼。在自己的理智全盘崩溃前,我想我绝对不能再呆在这个地方。
“等等,你要去哪里?”
由于过于虚弱而被我挣脱,止水显然不打算如此善罢甘休。他挣扎着站起,再次拉住我的衣角,眼眸中流淌的尽是血泪。
浑身都剧烈颤抖着,我强忍回头的冲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心平气和一点:
“放开我。”
“不可能。”
语气是同样的安静,却带着绝对不肯妥协的倔强。他目光淡淡定格在我身上,哪怕伤口都随着他的动作重新崩裂,也没有一点松手的迹象。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就站在那里凝视着我,什么也没说。
之后,空气似乎沉默了很久。似乎有雷声在云层里轰鸣,我抬眼看了看漆黑阴霾的天空,潮湿水汽从四面八方汇聚到头顶,夜色映照着止水苍白如雪的脸,那双血瞳中隐隐透着木然。我再次深吸口气,仰起头,不确定是不是有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不能再留在他身边了,我必须走……不然,我恐怕再也无法逃离这个诅咒的牢笼,将会再用今后无数轮回重蹈覆辙,去追寻同一个人的背影。
——就在这泪水决堤之前。
风刮过这边境的深林,黑暗就像随时会将人吞噬的野兽。我努力尝试挣开止水的束缚,却发现他这次根本不为所动。
“宇智波止水,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猛地抬头对上他鲜红的眼眸,我清楚得听到身体里有什么正在崩溃嘶吼。它叫嚣着对这个男人所有的恨意,无限放大痛楚,竟逐渐酝酿出一片足以冲垮理智的杀心
“干什么?”他木然重复道:“我以为你应该知道。”
“你不肯见我,那我就自己来见你;你不肯原谅我,那我就用所有求得你的原谅;你不肯再看我一眼,那我就跟在你身边,直到你的眼里只剩我一个人。”
“微澜,你说,我还能做些什么?”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从止水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如果换做一年、甚至一个月前,那这些都是足以让我欣喜若狂的。但现在,只剩下愤怒和绝望。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当我回过神来时,我已经把止水狠狠放倒在地。而我翻身压在他身上,明显感到脑海中有根弦‘啪’的崩断。尽管心里有那么一小部分觉得我实在不该如此,却被随之而来更疯狂的潮水淹没。
“曾经我一直追逐着你的背影,无论有多么卑微多么无望,从来都没有停止过,而你却从未回头看过我一眼。不管我怎么祈求,你都站在我无法触及的地方,告诉我,所有的可能都只不过是我自己不切实际的梦。”
“是你让我明白,我宇智波微澜不会被任何人期待,也不会被任何人需要。”
“所以,我就活该独自一人死去,活该死了之后还要被束缚在你身边,活该被你们一次次伤害,活该让你这样一遍遍践踏?!!”
双手在他脖颈上不断收紧,直到他脸色变得青白。掌心传来血管极其痛苦的脉动,我知道,只要我再多加一丝力量,这人的生命就会在我手中彻底凋零。
心中汹涌的感情一直叫嚣着狠狠按下去。只需要几个呼吸,他就再也不会睁开眼,再也不会成为你苦痛的源泉。可无论恨意有多么浓重,杀意有多么强烈,我却悲哀地意识到,自己永远不可能亲手伤害他。
——那简直是比人死而魂魄未去还要让我绝望的事。
可若非如此,我又要怎么才能不让自己疯狂?!
“你不该这么做,你不该说出那样的话。”
“你不该试图寻找我,你更不该把我逼到这种境地。”
俯身在他耳边轻声呢喃,眼泪顺着脸颊一滴滴砸在地上。她高高举起手中寒光浮掠的苦无,温柔笑着,却是和体温一样挥之不去的冷:
“我累了,也早已经厌倦了。”
这种命运无尽的诅咒横在你我面前,明明一切都已结束。哭泣也罢,罪孽也罢,我都只想要最后的自由:
“所以,我能放弃你吗?”
“如果我杀了你,你会介意吗,止水?”
…………
…………
自从被微澜猝不及防压倒在地,他看着那人歇斯底里的失控,曾经如夜空般清澈的眼眸再也找不到半分平静,一直都没有说话。
他听着她一字一句浸含血泪,视野早已因窒息而模糊。最后她举起沾满鲜血的利刃,那么温柔的声音,却倾诉着如此绝望凉薄的请求。
他其实和她一样痛。
“如果,你想的话。”
止水听见自己这么回答道。嗓子里发出沙哑的声音,血腥气在风中越来越浓,有雨水透过树叶滴打在他脸上,天空开始被道道细线分割,最终还是安静闭上眼。
如果,这是微澜你想做的话。
如果,这样做你能再不那么绝望;如果,这样做可以稍微赎去些我的过错。
——如果,死去之后可以再次与你重逢。
“那就请杀了我吧,微澜。”
闻言,那人浑身颤了颤。瞳孔中有挣扎一闪而逝,却最终被恨意彻底掩埋。
握着苦无的手抖得根本不成样子,利刃慢慢对准他的咽喉。她专注凝视着他的眼睛,黑眸倒映出远处被雷声惊起的飞鸟,渐渐被染成如血鲜红。止不住的泪簌簌滑落,混合着雨水砸在他脸上,还是一样冰冷的没有温度。
——若有来生,我不再想与你相遇。
——我知道……所以,就换我在身后等待你。
随着第一道雷光轰鸣闪烁,酝酿依旧的大雨终于倾盆而下。它们像镖一样从天空倒落,苦无瞬间划破雨幕,狠狠扎下,刺入泥土的声音在深林中回响,溅起无数水花,散落在犹如静止的时间。不过片刻,却又全都被雨声悄然盖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