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观察的空档,止水已经跟队友商量好了行动方案。互相比了几个手势,那两个上忍点点头,率先结印瞬身,分别从东西两个方向潜了进去。看着他们并没有特别隐藏的身影消失在夜色,很快内院就传来阵阵打斗声,止水朝暗部颌首示意,也开始动身,直接从后门摸了过去。
他的策略很明显,先有人去吸引大名府警备的注意力。趁着守卫都集中在内院时,他再伺机潜入侦查盗取卷轴,留下暗部在外接应。
这的确是短时间内能想出的最好方法,但我看着止水平静却暗流深藏的眼神,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是被我所忽略的……而这种忽略,则是他早已计划好,危险到足以让自己丧命于此的部分。
黑暗中的云层有雷光闪烁,昭示着又一场迎头浇下的大雨。我有些恐慌地看着止水融进夜色,侧脸逐渐被阴冷吞噬,突然有种他其实就站在阴冥与阳间的灰色交界,近得几乎伸手就能触碰到的错觉。
于我而言,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期待的好事。看不见的威胁、抓不住的绝望,就算止水对此毫不在意,却也能生生把我逼至疯狂。
悄悄按照带土教给我的方法提取查克拉,确保只要一有需要就能立刻实体化参战。我定了定心神,追随着止水的脚步悄然前行,不过片刻,就已站定在土之国大名的房间外。
此时,整个大名府的注意力都被前院打斗吸引。虽然不是没有想过这是声东击西之计,最终目标还在大名身上。但无奈守备有限,只得派出大部分人马尽快解决,还守在大名身边也就稀稀拉拉几个人,却无一不是上忍级别的高手。
不过,这对于觉醒血继的宇智波精英来说显然也还是不够看的。尤其那人还是名号响彻大陆的‘瞬身止水’,不出一分钟,他就已经尽数将敌人毙命于刀下。
这不是我第一次见止水出手了,但依旧觉得震撼无比。木叶以速度闻名的忍者不在少数,却没有任何人能够达到他这样的高度。包括他和拥有着同样血继限界的我,纵然综合实力不相上下,但我们都知道,实际上以命相搏,我绝对在止水手下撑不过十招。
原因无它——在登峰造极的瞬身术面前,哪怕是写轮眼,也跟不上他出招的轨迹。
只不过,人力终究有限。基于查克拉的限制,瞬身术也并非无人能敌……最起码在战场上的消耗战中,过于依赖速度的止水就不如普通忍者存活率高。
不然,当时我也没有必要让他带着千奈率先突围,结果将自己置于所有敌人的围攻之中了。
在我漫无目的发着呆对比完自己和止水所有能力差距后,止水已经催眠大名,从他嘴里得到开启地下密室的方法,并且付诸实施很久。我有些汗颜的看着他收好卷轴,点亮屋中灯火告知同伴撤退,再一次开始反省自己越来越容易跑神这个毛病。
事情至此,任务也算完成了一大半,剩下只要能逃过岩隐暗部的追杀达到火之国,他们也就彻底搞定了这个S级任务……虽然,这才是最困难的部分。
像这种级别的任务不可能没有一点牺牲。最起码,出去做诱饵吸引注意力的两个上忍就只回来了一个。也来不及再去抢救同伴的尸体,止水忘了眼一片混乱的大名府,长叹口气,下令立即全速向火之国方向撤离。
缀在三人身后朝前飘去,我看着止水并不宽阔的背影,看着他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衣角,不知为何,心中的不安感越发强烈。明明他所做的一切都完美无缺,都是一如既往的表现优秀。我却仍是觉得,他这种所谓“正常”才是最不正常的举动。
我不敢拿止水的命开玩笑,因此更加仔细的观察了一下。果不其然,在进入两国边境之交的丛林中时,终于找到了这一路上违和感的由来。
——破绽太多了……他不经意间留下的破绽太多了。
皱起眉头,我看了眼他刚刚‘不小心’踩断的树枝。按照止水的查克拉控制能力,本不该出现这样的失误……而这种失误,他一路上已经出现了不下十五次。作为没有受伤、甚至连查克拉都没怎么消耗的宇智波来说,这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而且我毫不怀疑,岩隐暗部之所以能现在还紧紧追在他们身后,觉得就是拜这些所谓的‘失误’所致。
——竟然能平白无故引来这么多风险……
——止水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队长,这样不行啊。”
很快,已经消耗大量查克拉的上忍有些吃不消了。他朝后看了眼穷追不舍的岩忍,以及为了迁就他而放慢速度的两人,神色变换,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开口:
“您还是带着卷轴先走吧……不然这样下去,我们都会被岩隐追上的!”
“说什么傻话。”
淡淡扫了他一眼,仿佛就是在等着这句话,一直都埋头赶路的止水仿佛早已准备好一般,抬手毫不犹豫就将怀里的任务卷轴丢给了旁边暗部。
“不过也是,这样下去根本不行……你们带着卷轴先走,那些追击的敌人都交给我。”
“不可以队长!你一个人实在太危险了!起码也要让我和您一起……”
“少啰嗦。”
强硬镇压了队友的反对,他眼中没有一点温度,仿佛寒冬里覆盖满荒原的大雪,淡漠凉薄,然后没有回头的向来路瞬身而去。
愣了愣,却也只能接受既定的事实。木叶忍者无奈彼此对视一眼,最终还是转身,继续护送着目标卷轴朝火之国进发。
而我,早已因为震惊呆立当场。先后他们三人擦肩而过,瞬身术带起的风刮在我脸颊上,明明触碰不到,却依然觉得无比疼痛。
其实我是认识的,无论是止水那个隐含决绝的眼神,还是三人在森林里分道扬镳的场景……哪怕是所有出口未出口的挽留,我事实上都一清二楚。
因为,这几乎是我最后与止水千奈分别的重现。
——相同的险恶任务,相同的被人追杀,相同的有人掉队,相同的不能两全……我几乎可以断定,止水会主动要求断后,一定是他故意的。
可是,我却不知道,当时我去赴死时的表情,竟然会如此饱含讥讽和落寞。
——我不知,但有人知晓。
“你也想求死吗,宇智波止水?!”
你也想用那时我绝望至极的方法,和我一样去求得一死吗?!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给我的报复!”
气得浑身发抖,我听着远处激烈响起的忍术爆炸声,神色阴郁。从未有过的愤怒席卷而来,几乎将我整个人都逼至疯狂的边缘。
“即使你怨恨我,我也无话可说。”
“因为,是我先藏了心思不让你知道,是我在一直疏远我们的关系,也是我一直妄图逃避,不愿真正面对这个错过的结局。”
——但是,你怎么敢……怎么敢!!
——你怎么敢这样拿你自己的命来报复我?!!
眼眶久违地酸涩到胀痛。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流泪,也不知道表情究竟是个什么狰狞的鬼样子。但这些现在都不重要……宇智波止水想要求死,因此我必须做出抉择,到底是站在原地等他在死者的国度追上我,还是我追上前,去狠狠踢醒那个毫无理智可言的蠢货。
答案,当然显而易见……事实上,我其实只给了自己唯一的一个选择。
再无犹豫,疯狂运行着查克拉直到凝出实体。我沿着止水留下的痕迹一路追去,经过大片大片被烧焦摧毁的树林,又顺手从废墟里拔出了一把苦无。
事实证明,即便我已经死了,血脉中属于战斗的本能仍在,何况有着灵魂之力的支撑,哪怕使用写轮眼也不在话下。当我划破第一个岩忍的颈动脉时,看着那鲜血飞溅的熟悉弧度,仿佛一瞬间又重新置身于曾经的战场,带来杀戮中凌驾所有人力量之上的快意。而大概也只有这种时候,我才能清楚意识到我身体里留着的,是宇智波一族战斗的血液,是踏遍尸山骸骨的荣耀,更是至死不屈的傲慢与倔强。
而那时,止水已经在众多围攻之下岌岌可危,伤痕累累倒在树下不知死活。我看见有岩忍提刀上前想要给与最后一击,立刻放弃与眼前对手缠斗,疯了一般把苦无狠狠□□那人的心脏。
刀剑砍在身上,并没有意想中的疼痛。即便被苦无忍术正面击中,也不会在灵体上留下任何伤痕,这场混战可以说我已经占据了最大的优势。看着岩忍从狠戾变得惊讶最后惊恐的表情,我牢牢守在昏迷的止水身前,毫不犹豫将所有人都送下了地狱……即便对手一向以防御见长,但在宇智波写轮眼的压迫面前,也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甩出苦无,精准扎穿最后一人咽喉,我低头凝视着丝毫未沾鲜血的双手,突然觉得悲凉的想笑。声带发出低沉沙哑的震动,脸颊埋在掌心,都是相同的冷。我没有活着,也不算死去,在这样山长水远的人世,明明那么想要忘记,却又被一次次残忍地提醒。
——只是因为一个人,只是为了一个人而已……
转过身,踏着满地鲜血向树下那人走去。他安安静静沉睡着,身上到处都是伤口,脸色苍白到近乎透明。我目光扫过他因为失血过多而透着青紫的嘴唇,落在紧紧闭合的眼睑上,瞬间就能想象出,那被遮掩的黑瞳究竟是怎样温润的澄澈,又隐隐沾惹了怎样孤单绝望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