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之下,舒莞的眼睛格外通透,她像看穿了世界的所有丑恶,通透到近乎苍然。
侯奕忽然站了起来,整个过程他没有说一句话,等于是认下了舒莞所说的一切,然此刻,他却是正义凛然地看着舒莞,对她说道:“你之所以这么在乎,不就是因为穆黎吗?那我告诉你——”
“就算蔺瑾谦是魔鬼,但他对穆黎,从来都是真心!”
舒莞却是不信,她迎着他愠怒的目光,冷冷笑问:“真的是这样吗?”
那含笑却寒冷的目光令侯奕忽然不能言语,他从未见过舒莞这样的眼神。
“在这件事情上,你还打算欺瞒我到什么时候?”舒莞凄声反问,“别的都可以不说,但那份报告呢?你动用关系,让医院换了检测报告,就是以防我去拿了会知道真相!”
“侯奕!你没有孩子,你不会知道一个孩子对于父母而言意味着什么!你更不知道对于一个曾经有过却失去孩子的女性而言,如果知道自己的孩子还活在世上,她会有多幸福——”
舒莞的质问没有问完,侯奕忽然伸手一把握住舒莞的胳膊,拉着她身子前倾,直直靠倒在他的怀里,而他的唇在这一刻不容抗拒地强势落下,封锁住了那些来不及道出的秘密。
……
蔺家老太爷的在死后第三天火化。
佛言有云,七七四九,人一旦去了,七七四十九个小时之内都不宜碰其身体,只因这四十九个小时之内,是逝者极为痛苦的时期。
因此,火化的事情才放在了第三天,出殡仪式定在了第五天,要赶在头七之前将老太爷安置好。
蔺家的这些时间行程外界都是知晓的,刻意传播出去,是要让除了一定会到场的政商界泰斗人物,还有容城的人知道,那一天是全城哀悼的日子。
没有蔺家,就没有寰宇,就没有容城的今天。
这一决定是蔺易胜走出的,昏睡了一天之后,他就醒了过来,或许是经历了重大变故,他整个人就像是脱胎换骨,完全变了一个人。
最为明显的,就是他忽然变得凌厉的行事作风,甚至不听从夏楠的建议,不顾及宗亲的看法,拒绝蔺瑾谦参与到火化和出殡的仪式当中。
他的理由只有一个,简单又直接——就算蔺瑾谦最后没有签字,他也是老太爷生前决定要逐出蔺家的人!
更甚者,他当众对蔺家宗亲中最为年长的老者出言不逊——你如果觉得我这个当家人的话不作数,那就去扶持早已被逐出蔺家的不肖子孙蔺瑾谦!
……
相关的消息早已传到了梨花溪,蔺瑾谦却不为所动,青峦山的乌云没有飘到梨花溪,但蔺瑾谦决心已下,老太爷的出殡仪式,他是一定会出席。
穆黎则是觉得,她越来越看不懂蔺瑾谦,很多他不让她知道的事情,冥冥之中,她都能有所感触,可她抓不到切实的东西,说到底也不过是一种直觉罢了。
好比蔺荀泰的死,发生在又一个暴雨的夜晚;
还有这一次老太爷的不治身亡,好几次,穆黎都从睡梦中惊醒,耳边回荡的是病房里救命的警鸣。
以及蔺瑾谦最后那一句淡然的话。
春末了,花就该谢了吗?
尽管疑问重重,穆黎仍旧是不问,她下过决心,再也不问,就算是黑暗,也一条道路走到底。
要说这一段混乱的时光,过的最开心的要数蔺惜了,因为她的心愿总算达成——让花生成功地当上了妈妈。
从饲养花生开始,蔺惜就有这个愿望,但蔺瑾谦始终都是拒绝的,这个春夏交替的时节,他首肯了,让秦燕帮忙照看着,才让花生当上了妈妈。
蔺惜只以为是因为穆黎回来的原因,蔺瑾谦心情变好,所以才准确,却不知背后用意。
书房里,罗赫汇报着最近青峦山和寰宇的情况,总体来说都不乐观,蔺家形聚,实则神已散。
蔺瑾谦听了,却不曾感到一丝喜悦。
罗赫又说起了蔺忠英的事情,“警局那边释放了他之后,就没有再多的动静,这几天他都在青峦山,忙着老太爷的后事。”
“放他出来的具体原因,查清了吗?”蔺瑾谦问。
罗赫摇头,“警方那边嘴巴紧,下了功夫,也没查到。不过据我推测,许是因为老太爷的离世严重打击了他,他这才交代出一些事实。”
“他是老太爷的心腹,打击是少不了的,可绝对也不会就此作罢。”蔺瑾谦冷静地分析,他几乎已经预料到了未来,“这段时间多注意一些,我担心蔺家这场风波暂时平息以后,警方的举动会随之而来。”
“大少,您的意思——”难道蔺忠英在坦诚一些的时候,也拖了梨花溪下水?罗赫的话没有来得及问出,已经被蔺瑾谦打断——
“小惜最近怎么样?”
罗赫忙答,“自从确定了花生当上了妈妈,小小姐每天都很开心。”
蔺瑾谦满意地点头,她开心就好,“阿黎呢?”
“太太也好,她很平静,每天陪着小小姐,教小小姐学英文读书。”
蔺瑾谦没再追问,眼底浮现了一抹心满意足。
“大少,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候满足小小姐的请求呢?”罗赫不不解地问。
蔺瑾谦定了定神,旋即走到窗前,遥望着后山说道:“后市难料,怕再没有机会。”
“大少!”
“我终将堕入地狱,她们母女应该过得平安快乐。”
正文 第179章 挑拨离间判若两人
老太爷火化了以后,现任掌权者蔺易胜把他的骨灰抱回了蔺家,可那已过了晚饭时间,夜幕降临。
蔺易胜把骨灰先供奉在祠堂里,等待出殡那日再入殓,之后他一身疲惫,连晚餐都没有吃,就径直回了房间休息。
一池子温暖的水漫道他的胸口,他闭目养神,任由温水洗去全身疲惫。
他确实太累了。
自从睁眼醒来,他所面临就是一个又一个的烂摊子,蔺家内部的混乱,没有了老太爷的支持,居然有人敢挑出来公然质疑他!
寰宇受蔺家的影响,股市连日来暴跌,一蹶不振,就连高层管理人员都接连提出辞呈,这对蔺家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而他则是终日奔波于这些烦乱的事务当中,本就疲惫不堪,偏偏还娶了一个根本就不爱的女人!
陶诗宜嫁入蔺家,成为当家主母,每天晚上都要等他到深夜才肯休息,而他不愿意与她同床共枕,即便是处理完当天的所有事务,也宁愿留在书房过夜。
就在他闭目养神的时候,浴室的门打开了。
蔺易胜猛然睁眼,极为警惕地问:“谁?”
陶诗宜端着晚餐的双手一抖,身子也随之轻颤,待定神过后,她才柔声说道:“胜,是我。”
蔺易胜厌烦地皱起了眉,“你来做什么?出去!”
陶诗宜感觉到心脏好像挨了一刀,可她依然是倔强坚强地站着,表明了来意,“你忙了一天了,晚饭也不吃,我来给你送晚饭的。”
“那你把东西放着,人可以出去了。”依旧是冷漠至极的口吻。
陶诗宜憋着心口的委屈和怒意,虽然是放下了晚餐,却还不肯走,她甚至执意地走进了浴室深处,去往蔺易胜所在的浴池。
蔺易胜本已开始松弛的神经在听闻靠近的声响时再度紧绷,他坐直了腰,一抬眼就瞧见陶诗宜迈步坚定地向他走来——
令他更为意想不到的是,她居然在解自己的衣服!
“你赶紧给我出去!”蔺易胜已然转身背对她,却指着门口的方向低吼道。
陶诗宜不为所动,一个个解开了黑色衣服的扣子,“我为什么要出去?蔺易胜,你我已经是夫妻了!这是既定的事实,不可能更改!既然是夫妻,在一起沐浴有什么不对?”
“就算是夫妻,你也应该知道为什么会成为夫妻!我对你从来都没有感情,利益权衡之下才答应了联姻!更何况,你这样一个患病的千金小姐,能嫁入蔺家是你的福气!”
陶诗宜解纽扣的手瞬间就顿住了,她的下巴依旧是骄傲地扬着,可眼中却已经有泪水在打转。
视线开始模糊,前方高大的背影也逐渐变得缥缈,终于,他还是嫌弃她了。
陶诗宜一把就将敞开的衣襟拉拢,泪水“滴答滴答”往下掉,恰好落在了她的手背,留下羞辱的烙印。
她憋着气,快速地整理好衣物,一言不发扭头而去。
“嘭”一声,浴室的门合上,终于又恢复了难得的安静。
蔺易胜重新靠在浴池边休养生息,他有的时候会怨恨,很他的懦弱才不得不娶了一个不爱的女人,有的时候又认为该感激庆幸,因为有了这个女人,他才能成为当家人。
就在这样的矛盾纠结中,他又清醒地意识到,木已成舟,再多怨恨和庆幸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应该以新的姿态去面对未来。
……
陶诗宜从浴室里飞奔而出,恰好遇见了刚上楼来的夏楠,可她沉浸在悲伤里,全然没有注意到夏楠的出现,就一股脑地跑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