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胜?”夏楠抬手在他眼前晃动,“你怎么了?说话呀!你听到妈妈跟你说的话了吗?是这个恶毒的女人,她想要毁了你啊!”
“这世上还有比你更恶毒的女人吗?”一个低沉却有力的声音从病房那里传了过来,是蔺瑾谦也走了出来。
穆黎抬眼看了过去,却不知为何,此时他一身西服看起来竟是格外的肃穆。
他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那幽黑的深眸格外的沉静,仿佛浸过暗夜里的露水,那抹毫无畏惧异常清晰。
夏楠在听闻声响之后也转身看了过去,她的脸上闪过几分慌乱,接着就镇定了下来,“瑾谦,如果当年不是你要娶这个女人,你们兄弟俩又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
“我们兄弟俩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难道不是拜你所赐?”蔺瑾谦反问,话语冷得让人不住战栗。
夏楠忽然间就无言以对。
蔺瑾谦漠然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落在蔺易胜的背上,又转移到穆黎身上,“阿黎,过来,我们回家。”
穆黎点了点头,就提步向她走去。
随着她的走动,那片笼罩着蔺易胜的黑暗倏然消散,一片白色飞快地划入,竟像是一道闪电击落,将蔺易胜的世界硬生生地劈成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咚”轰然一声,蔺易胜毫无预兆地倒地。
“胜!”夏楠惊惧的呼喊划破了医院内的宁静。
穆黎快速转身看过去,就见蔺易胜已晕倒在地,他闭着眼,在夏楠的怀抱里毫无生气。
她正要上前,紧接着病房里传来了警报声——
“滴——滴——滴——”响亮却刺耳的警报声,从病房里不断地传出来,那象征着意外,象征着求救,象征着生命一点一点的流逝。
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穆黎本能地看向身后的蔺瑾谦,却见他一脸淡然地望着窗外,任由警报声响得再激烈,他都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
有医务人员快速地冲过来,蜂拥一般地涌入了病房。
夏楠抱着昏迷不醒的蔺易胜,身旁跪着已逐渐清醒的陶诗宜,哭得昏天暗地,浑身发抖地向医生呼喊,“快救救我的儿子!你们快救我的儿子!”
就在这一片混乱的局势中,穆黎痴痴讷讷地站着,她全然手足无措,可就在这样的混乱当中,她听到蔺瑾谦的声音从头顶轻轻传来。
他说:“阿黎,春末了,梨花溪后山的很多花儿都谢了。”
……
午间十一时三十九分,蔺家老太爷经抢救无效,不治身亡。
同时,蔺家新上任一把手意外晕倒,经过抢救,性命无忧,但并未发现晕倒的真正原因,仍躺在医院病床,未曾睁眼。
蔺家陷入了一团乱之中。
群龙无首,宗亲之中有人提出由一把手的母亲夏楠暂为代理,打点蔺家,公司事务即使不过问,也得先把老太爷的身后事办理了。
但此时也有人站了出来,表示蔺家从没有过女人掌权的先例,而梨花溪的大少既然已经能告别了轮椅,距离回到当初巅峰也是指日可待。
然而早在老太爷去世之前,就已经和宗亲做了决议,要将蔺瑾谦逐出蔺家,并且下了文书,要求蔺瑾谦在上面签字,把属于蔺家的都归还蔺家。
但他到底签还是没签?这一问题并没有得到准确的答复。
外界猜测不已,蔺家已经散乱,是否代表其在容城的地位急速下降?倘若蔺家不如从前,取代蔺家成为容城第一世家的又会是谁?
这一猜测则是毫无疑问,那必然是侯家。
侯奕每日看着那些乱写一通的报道,无奈至极。
蔺家老太爷的讣告传出去之后,他就和蔺瑾谦联系过,是否需要将媒体的嘴堵住,可得到的答案却是随他们去。
他是猜不透蔺瑾谦是何心态,可局势却越来越乱。
舒莞日夜奔波于工作室和警局之间,每晚回到住处都已经是深夜,这一晚,她回到住处已是凌晨两点,可房间的灯却是亮着的。
侯奕坐在沙发里等她,听闻开门的声响,他没有起身,依旧浏览着网页。
“怎么还不休息?”舒莞拖着疲乏的身子走进屋,对侯奕说道,可她疲倦的眼神并没有在他身上停留,放了东西直接去倒水喝。
侯奕停下了敲打键盘,视线随着她而移动,“你不打算跟我说一下今天警局里发生了什么吗?”
舒莞倒水的动作滞了一滞,复又正常地倒水喝水。
“为什么把蔺忠英放了出来?”侯奕直击话题要害。
舒莞一口气把水喝干,杯子放在桌上,缓了口气说道:“你一直都在关注,是不是你早都知道,这些事情和蔺瑾谦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侯奕紧逼不放。
舒莞亦没有退让,“你也没有回答我的!”
“是我先问你!”
“在这之前,我曾问过你不止一个的问题,你都没有回答!”舒莞的嗓音忽然提高,疲倦的双眼难得地染上了愤怒。
侯奕正面着他,此刻他坐在沙发里,她站在茶几边,一站一坐,居高临下的是她,他就好像是被她的气势所镇住,竟然是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正文 第178章 他是魔鬼堕入地狱
“工作室里,和穆家有关的咨询档案消失不见,是你让人找了交给检方,谷老师就是知道了这个事情之后,才毅然决然地从拜谷离开,因为那违背了他作为一个心理医师的准则。”
舒莞吞下了这几日哽在喉咙里的那口气,面无表情地诉说着那些足以令她爆炸的真相。
而这些真相,她连自欺欺人的办法都没有,因为那是杜笙把确凿证据摆在了她的面前,让她无从反驳,更无从自我麻木。
“是你帮着蔺瑾谦在最后一刻,落实了穆家的罪责,你用那些穆家人来做咨询时被催眠后的反应,来换取穆家再无翻身机会的可能。”
“你这么做,是要帮助与你堪比手足的蔺瑾谦,而他这么做,何止是为了他的妻子出气?而是从穆家开始,他就一步步设下棋局,到蔺荀泰、甚至蔺家老太爷,他要所有害过他的人偿还!”
“他的手段何其高明,制造了一个家族与家族、家族内部之间争斗的假象,让外界怀疑不到他头上,怪罪不到他头上,却能一个一个地瓦解他早已树立好的目标!”
“你是在帮一个魔鬼,你知不知道?”舒莞近乎声嘶力竭地呼喊,眼泪充斥着她的双眼,就快要掉落下来。
这一回,是侯奕面无表情地面对舒莞的呼喊,良久,他都岿然不动,放在腿上的笔记本屏幕亮度已一点点变暗,围绕在他们之间的空气也一点点紧绷。
沉默往往代表了默认——舒莞深刻地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侯奕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承认,承认蔺瑾谦的做法高明,承认他的手段阴狠,也承认他是魔鬼,但他非但不阻止,还在暗地里一再地帮助他!
舒莞扬起头,眼泪从眼角悄然滑落。
她从事心理咨询和治疗这一行业的初衷,就是希望能够从内心深处挖掘零散、残留的善良和正义,这世上还有什么比颠倒是非黑白更可怕的?
没有,根本就没有!
当一个人善恶不辨,是非不分,还能称之为人吗?恐怕就连花草动物都不如!
可偏偏,她所选择的男人,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他怎么对待自己都没有想过要退让要调头的男人,在做着与她愿景完全相悖的事情。
舒莞无法接受,更别提消化这样残酷的真相。
“下一个是谁?”她声音近乎破裂地问,眼泪站在睫毛上摇摇欲坠,“是不是蔺易胜母子?”
侯奕依旧不答。
舒莞无声地笑了,“当年的那些事情,参与的不仅仅是穆家、蔺荀泰,还有蔺家的六房,也就是现在蔺家掌权者,蔺易胜母子。”
“我没有跟你说过,蔺荀泰死前有一段录音落在了警方的手里,那是他在一个私人会所,和其他有钱人讲述蔺家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说,寰宇机密的泄露是他做的,他不想让蔺瑾谦和蔺易胜任何一方获胜,就从梨花溪偷走了图纸,故意泄露出去。仔细想一想,他偷走的那个时候,蔺瑾谦大概就知道了吧?”
“可他没有阻止,而是默许了蔺荀泰的举动,他根本就是想借蔺荀泰的手把这个机密泄露出去,因为他要蔺家不安宁,他要给蔺易胜制造麻烦,然他无法坐上掌权者的位子。”
“还有八年前,在那一场险些夺去他生命车祸的背后,还有更令人骇然的黑暗,那是他曾经喜欢过的一个女孩因为他被人绑架轮-奸,他可以去死,却不能容忍他在意的人因他受到迫害!”
“种种这些,早在他心底埋下了仇恨的种子,可他就算是蔺家大少,仅凭一己之力,无法与蔺家抗衡。所以他隐居梨花溪,蛰伏八年之久,他吃斋念佛,广结佛缘,到底是为什么,恐怕只有他最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