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雁几乎是愣在了原地,片刻后恍然地把手中木桌放了下来,单手背在了身后,又偷偷地瞟了两眼鼎鼎,重重地叹了口气。中原一点红还是不愿意改变自己的原则去抱一只狮子,他怕只是一个晃神,自己就要把那罕见的白狮子掐死在手上,不留任何隐患。
“你们倒是有趣。”黑珍珠冷笑一声,翻窗而走,下一刻,她就又回来了,快快地把自己藏到了厚厚的窗帘之后。
是蛇。黑珍珠再怎么像是一个少年,但心里还是怕蛇的,二十多条毒蛇咝咝地逼近,就是楚留香也皱了皱眉。中原一点红把自己的半截断剑掷出去,就钉住了最大的那条蛇。
楚留香原还担心云雁也会怕这些爬虫毒物,扭头却见云雁靠在窗边,恰好挡在一扇窗帘之前,鼎鼎也一改软萌的样子,似乎要洗雪一下被嫌弃的耻辱一般,一爪子过去就把一条毒蛇断成了三截,便有想要再凑上来的蛇也一一被斩成了肉段。鼎鼎慢慢地从中原一点红眼前仰着脑袋、像是战胜的国王一样走了过去。
驭蛇的人是丐帮的白玉魔,长得细皮嫩肉,身材魁梧,却怎么看怎么让人厌恶,相由心生,这本就不是个好人。等楚留香说完这人的事迹,云雁的刀已经把屋内的蛇都清了个干净,而下一个用来祭刀的,就该是蛇的主人。
“你不杀人。”云雁转向楚留香,一字一顿地说:“我杀人,你也不该拦我。”
楚留香果然没有要拦着的意思,他不杀人,不意味着他喜欢看着白玉魔这样一个人出现在自己面前。
“住手!”
云雁的刀几乎要把白玉魔腰斩,却被一个大步从外走来的年轻男子一掌把刀带偏了一些,便是如此,也卸了白玉魔一条臂膀下来。
南宫灵是丐帮的帮主,白玉魔一见他已是大声哭骂起来,“丐帮的事,何时有他人来插手?这几人太不把我丐帮放在眼里。”
“杀人一点红,香帅楚留香,苍云云雁,这三人在此,你能捡回一条命,便该庆幸。”南宫灵脸上带笑,却不怒自威,这么一个个点出楚留香几人的身份,也是从容不迫。
这人对自己有敌意。云雁也不是会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的,她抱着刀,冷冷道:“他留不下命。”
南宫灵的脸色终于变了,“将军莫非视丐帮如无物?楚兄,你又怎么说?”
云雁也看着楚留香,然后竟是轻笑出声,嘴角弧度显得讥诮无比:“你既然知道我是谁,或许也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只问是非,无有余地。白玉魔是丐帮的人,就可以目无王法了?便是江湖事可以江湖了,那十七位黄花闺女都有何江湖恩怨就该丧命受辱?”
“丐帮的事……任老帮主尸骨未寒,便有人要收留他要以正刑罚的人。知道的,说这是有十余年养育之恩的养子,不知道的,便道这是前世仇人了。”
她说话的时候可以比任何人都真诚,也可以字字句句诛心之语。
“何必辱及先父!”南宫灵的手微微颤抖,似乎是气得急了,眼里也真正透出浓重的悲哀来。
不对,为什么南宫灵的眼中还有不安愧疚?云雁可以不给南宫灵面子,却不好不给楚留香面子,不给丐帮面子,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她要妥协,她只是把话说得好听了一些:“丐帮兄弟都是关公前立的誓,说的最先一条便是义字当先,除恶扶弱,当仁不让,任慈帮主为人急公好义,最是正直不过,南宫帮主得其教诲,也是少年英才,如今被这恶人巧言诡辩哄了去,岂不是更坏了丐帮多年声名?”
南宫灵一时听住了,良久才叹道:“将军竟是丐帮故人?”
云雁略一颔首,“不过得见君山岛旧客,听过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豪言。”
若是让丐帮被白玉魔这样的老鼠屎混进去了,怕是真对不住为了大唐河山奔波的郭岩帮主。云雁不知道大庆的丐帮如何,却十分了解大唐的那些义士。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八字,江湖上有几个被叫做大侠的,敢说自己做到了?楚留香忍不住喃喃道:“不愧是丐帮。”
“……”南宫灵面色沉沉,似乎在犹豫着什么,良久才转向早已面如土色的白玉魔,“此番是我有错,便该由我了结。白玉魔,你断一臂,我也缚上一臂,你我便做过一场罢。”
白玉魔此人能屈能伸,开始骂得起劲,后来也知晓无法说动旁人,便单手握上捉魂如意钩,躬身道:“在下便对不住帮主啦。”
这话音未落,钩子竟已出手,正是趁着南宫灵不备要一击致命,一击不成,他转身就伤了另外两个丐帮弟子,要扬长而去了。
南宫灵这回真是气得狠了,白玉魔这番作为,岂不是折了他的面子。这魔丐不仅是个恶人,还连江湖规矩也不讲了,幸而,今日这恶人也只能死在此地。
能够年纪轻轻就当稳丐帮帮主,除却任慈义子的身份,南宫灵的功夫也是极好,即使缚了一只手,那金链连着短剑,也使得灵巧异常,初始时受那武器新奇的影响有些束手束脚,待到适应过来,南宫灵的剑已经直直地冲着白玉魔的心脏而去。
南宫灵既然下了决断,自然不会留手。云雁双手环胸在一边看着,实际上眼里却带上一丝狡黠,虽然她很想手刃白玉魔,但是让南宫灵出手,这些人怕就顾不上黑珍珠了,也是件好事不是?然后她就发现,更好的事情还在后面。
白玉魔提供了一个新的线索。
作者有话要说: 云雁姑娘一本正经说瞎话,不过如果真的算起来……她是几百年前丐帮故人,应该算吧,反正都是丐帮。
另外,云雁姑娘表示:连鼎鼎都不能讨好QAQ我做错了什么!
谢谢东南枝姑娘的地雷~=v=
☆、曲阜尼山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种话……当然不适用于像是白玉魔这样的禽兽,所以他临死前说出的话不止不好听,甚至恶意满得要溢出来。
“南宫灵,你何必装得如此正派,任慈死了,可他夫人却没死,如何总是见不上一面,莫不是被你金屋藏娇了?”
这话真是恶毒得很,几乎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南宫灵更是气得双目发红,就是这么一刻的恍惚,白玉魔没有趁机逃走,反而把带毒的钩子丢向了楚留香那边,这毒沾之即死,白玉魔心里还打着死也要拖人垫背的主意。
真真是险而又险的时候,楚留香从怀里拿出一轴画卷挡在了自己面前,那正是他从天鹰子遗物中找到的线索之一,这画卷一打开,白玉魔虽然被南宫灵一剑刺了个对穿,笑声却越发凄厉阴骘,“楚留香,原来你也看上了那任慈的妻子,连画卷都贴身藏着,却不知你们谁……”
白玉魔毙命于南宫灵手下,却说出了这样一件事,任慈的妻子,居然就是多年前有名的美人秋灵素,也正是楚留香一直在找的人。
这一回,南宫灵是怎么都推脱不过去了,他应下了带楚留香和云雁去见一见秋灵素的事,也没有再提起那个闯入这里的黑珍珠——过了这么久的时间,黑珍珠肯定是跑得人影儿都不见了。
虽然南宫灵应下了这事,却也不是可以立刻动身的,他还要去打理好丐帮的事务。去拜访一个新寡的女人,也不能大大咧咧地就上门去,他们至少还差一张拜贴。
“我要和你们一起去。”黑珍珠又从窗外翻了回来,她自己也说不出怎么鬼使神差地就是没有走,而之前听到的那些话,就让她不得不现身了,“扎木合是我爹爹。”
苦主找上门了,云雁叹了口气,楚留香显然也有点头痛,光是看南宫灵气势汹汹地要抓黑珍珠,就知道黑珍珠一定是把人得罪狠了。黑珍珠沉默了一下,“我跟在你们后面就好。”
“如果你的轻功有红兄那么好,我一定不会拦你。南宫灵可不是那么好瞒过的,红兄?”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转头要找中原一点红,却发觉人早已不见了。
云雁知道楚留香一定是能和黑珍珠商量好的,因为黑珍珠是个妹子,而楚留香和陆小凤一样,都是很会哄妹子的人,而她就做不好这样的事,是不是因为她说话的时候还是太过冷硬,表情也太严肃呢?
苦恼着应该怎么学习楚留香和(把)人(妹)相(子)处的技能,云雁突然又想起被中原一点红嫌弃的鼎鼎,就觉得很有危机感了,当鼎鼎卖萌都起不了作用的时候,难道要她板着脸去往人家身上蹭两下?那还不如学楚留香卖笑——好像有哪里不对?
黑珍珠面色沉沉,眼中却藏着许多愁绪,她最终是应下了楚留香帮他向苏蓉蓉传信的消息,两日之后,她要一个答案。
“一定会抓到幕后黑手的。”云雁知道身负仇恨的痛苦,尤其是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的情况下,更别说,黑珍珠身负的是杀父之仇。于是她抱起鼎鼎,走向黑珍珠,最后却是把自己的手伸向黑珍珠,“击掌为誓。”
一言九鼎,一诺——当值千金!
云雁练刀练得更勤快了,她也不再怕泄漏身份引来麻烦缠身了,本就身处在麻烦中,她必须处于最好的状态中,所以她还找了个时间,把自己的盾又装备上了。楚留香对云雁从哪里拿出的盾倒没有好奇,只是盯着那面黑底金纹的玄铁大盾,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