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隔着灰烬相望,目光对视的那一刻,如同火舌从灰烬中重新跃起。
篝火中的树枝坍塌下去,火苗越来越低,露出白色的灰烬。
“吃的怎么样?”杰克拨了拨火堆。
“似乎更饿了。”
杰克无奈的耸了耸肩:“谢天谢地,我还有准备。”
两个人走进木屋,杰克变戏法似的从桌子下面端出来两个篮子——其中一个篮子里装着新鲜的草莓和葡萄,另一个篮子里是活螃蟹。
“你想吃哪一篮?”
“两个都选可以吗?”她吞了吞口水。
“天啊,你太贪心了,萝丝!”杰克无奈的摇了摇头,满脸“我拿你没办法”。
萝丝的眉毛不由自主挑起来。“我并不贪心,先生,只是贪嘴而已。”她压低声音,兴奋的说,“想换个方法吃螃蟹吗?”
她把螃蟹一股脑倒进锅里,加了一点点水,指挥道:“给我盐。”
杰克乖乖的递上盐。
盐粒好像太粗了,做饭可不行,但煮螃蟹完全没关系。
她上辈子去滨海城市旅游时,对地道的海鲜做法念念不忘:半锅水蒸,或者半锅水煮。当然了,这两种做饭仅限于扇贝,海虹,虾蟹以及各种田螺海螺,做鱼不适用。
螃蟹很快变成红色,鲜香的味道怎么也挡不住,诱惑着鼻腔粘膜,诱惑着舌头表面的味蕾,诱惑着每一条神经纤维。
她剥开螃蟹壳,得意洋洋的对杰克说:“怎么样?”
“排除了一切作料和调味剂的干扰,我似乎从蟹黄和蟹肉里品出了海的味道。”杰克摇头晃脑的说。
虽然没有姜醋,可这顿晚餐已经足够完美。
“好单调……不,好简单的做法。”杰克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开玩笑,“是不是英国气候中的某些因素,使得英国人普遍感情匮乏、想象衰退?”
“说不定你是正确的,英国的气候总是那么阴沉,夏日阳光明媚的日子那么稀少,冬天又阴雨绵绵,让人膝盖酸痛,感情和想象力都被阴雨浸泡得变形了。”萝丝掰下一条蟹螯,把蟹肉全部堆进螃蟹壳里,一口气倒进嘴巴,“但不包括在吃的方面的感情和想象力。”
她傻笑着凝望一大堆螃蟹的外壳和残肢断臂,砸了咂嘴说:“我还没吃饱。”
“你真要把我吃的一无所有了。”杰克扶额。
“我的胃口是与心情成正比的。把嘴巴收束的像眼药水瓶那么小的话,未免辜负了今晚的月色。”
杰克按住萝丝的手:“跟我学做饭,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亲密接触
Chapter13 亲密接触
“蛋糕也许不会长成这个模样,小姐。”一刻钟后,杰克哭笑不得的指着萝丝面前焦黑的一团。他掸了掸萝丝身上的面粉,鼓励的说,“你得重新来一次。”
“我为蛋糕这个名词默哀。”萝丝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拿起一枚鸡蛋一磕,手里只剩下破碎的蛋壳,黄白之物在地面上缓缓流动。
“哦萝丝!你就像个狠心的女人对待她的追求者那样粗暴无情!”
“至少我不会这么粗暴无情的对你。”萝丝赖皮的岔开话题,冲着地上的蛋清蛋黄吐了吐舌头。
正如野百合也有春天一样,萝丝也终于烤出了一个可以称之为“蛋糕”的物体。在杰克赞许的眼神中,她迅速伸手抓了一块,嘴巴塞的满满的,像兔子那样一动一动的说:“现在不是晚宴餐桌上,我们就不用刀叉来给你增加清洗任务了。”
“好主意,我们不动刀叉,只动手动嘴好了。”杰克看着把喜悦之情宣之于手又宣之于口的萝丝,只是微笑。
此时此刻,小木屋沉浸在温馨与喜悦中。洋溢的烛光暖洋洋的包裹着两个人,剥落的桌子也泛出木质的光泽,满屋、满鼻、满嘴的蛋糕的甜甜香气……
这是被母星送回二十世纪初后,萝丝所拥有的为数不多的、真正宁静快乐的时刻。
吃饱喝足,又聊了一个小时,萝丝提议去游泳。
盛夏的夜晚,海水并不十分冰冷。
发力的瞬间会有一种要游到天上去的错觉,沿着银色的光溜进大海深处,会觉得溺死在月光中也没什么大不了。
杰克的泳姿灵活又矫健,在银色的波光中仿佛一条游鱼,又如一道白色的影子在水中起伏闪烁。
这回真的脱了……
萝丝注意到他个子不高,肩膀却足够宽阔,圆润的肩头弧线像饱满的唇线一样优美,腰肢纤细得恰到好处……
这,就是传说中“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完美身材吧?口水快下来了……
萝丝躲在水中的手偷偷的、轻轻的捏了捏小腹上堆积的脂肪细胞……一瞬间心情低落。
“都说布克特家的小姐像玫瑰花那样娇艳芬芳……”杰克一个猛子,从她侧边的水面上窜出来,被水浸透的漂亮金发服帖的贴着头皮,白皙光滑的额头完全露在外面,“可我觉得你并不那么像你的名字,萝丝。”
“那么不妨说说你的看法。”萝丝恍恍惚惚的说,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男孩的脸上。
——只有真正帅气的人才能驾驭露出前额的发型,眼前湿漉漉的男孩显然就是其中之一。萝丝红铜色的碎发也湿透了,水珠顺着耳边、额角的发丝淌下来,大理石般的肩头在月光下闪烁着。她有些飘飘然。
“与其说你是一朵含苞待放、经过精心修剪的玫瑰,倒不如说更像仙人掌。”杰克笑起来,声音清脆、悦耳,比风铃低沉一些,他堂而皇之的补充说,“丰满,多汁,肥嫩,生命力旺盛,随手插在哪里都能生长,最重要的——浑身带刺。”说完后他忍不住放声大笑,似乎在为自己的冒犯和大胆而感到好笑。
仙人掌……萝丝本来确实应该感到被冒犯了,可她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或许都是月亮的错吧——有几分不屑、傲气和挑战的扬起下巴说:“仙人掌是苦的,而我不是。带不带刺,只有试过才会知道吧?”
话一出口,立刻后悔,她确信脸颊立刻烧起来了,全身都烧起来了,几乎能把包裹着自己的水煮沸……
杰克又笑起来,他的声音非常温和,透着一股安抚的意味,这个笑声让萝丝的脸颊逐渐恢复了常温。
可杰克的下一句话,让她顿时蒸腾汽化——
“有一天我会试试的,萝丝,但不是今天,不是现在,不是在这个一板一眼、循规蹈矩的庄园,不是以贵族小姐和仆人的身份。”
杰克以一种坚定的姿势倾向她,却停留在安全距离外。那张可爱迷人的娃娃脸,金色的柔顺的头发,还有优美匀称的身体,使人不禁联想起酒神狄俄尼索斯,被他迷住的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举杯痛饮,想要不顾一切的狂欢,想要抽搐与疯狂……
尽管萝丝是个剽悍的女汉子,可她极度缺乏与男性亲密相处的经验,以至于血压飙升,心跳加速,肾上腺素不要钱的分泌,然后……
“啊!!!”
小腿不争气的抽筋了……
“忍住,萝丝!忍着疼把腿伸直!否则你会一直疼下去!”杰克一头扎进水中,紧紧握住萝丝的腿,在她惨烈的呼痛中把那条肌肉变形的腿扳直,按摩。他的手粗糙、有力、坚定又温暖,抽搐的筋肉在他的手下变得听话……
“啊……或许我是缺钙了。”萝丝气喘吁吁,仿佛刚从马拉松赛场上跑下来。她靠低头来掩饰复杂难言的情绪。
“那么我们明天多晒晒太阳。”
“好主意。”
杰克放开了她的腿,扶着萝丝的腰,两人上了岸。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但他们都知道有什么改变了,更近了。
杰克捧过一条大毛巾,两人嘻嘻哈哈的用一条毛巾擦干身体,萝丝甚至允许他在她的脸颊上留下一个告别吻。
回到大宅子里后,女郎还有一种在水中跋涉的错觉,双腿移动的沉重、虚无、漂浮不定,又像踩在棉花上,柔软而目眩。
日常生活中,种种细小琐碎的事情也只得赏识,赏识本身就会让你更快乐。
夏日本身就成为一种乐趣,田野和林间的漫步,午后慵懒的小憩,吃饭,喝茶与睡眠,这样简单甚至单调的日常活动,都足以成为一种乐趣,一种慵懒平静的享受。
这几天美妙如梦境的生活,是她从命运手中硬生生的偷出来的。
“什么?布莱克?妈妈已经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年轻单身汉,来玫瑰庄园做客?!”
作者有话要说:
☆、散场
Chapter14 散场
“是的,小姐。”管家布莱克恭敬的说,眼角露出深深的笑纹,显然对这个“年轻单身汉”相当有好感,“您需要打扮一番,小姐。恕我直言,虽然您十分美丽动人,可现在的模样并不适合接见贵客。”
“这个听上去有钱多金的‘年轻单身汉’,叫什么名字?”萝丝满是纹路的饱满嘴唇抿起来,唇纹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