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峰是不是已经死了啊,就这样被宽爷害死了么?
我无力地缩在了墙角,再不敢也不想去看那艘沉船了。我现在回想起宽爷当日警告我的话:如果你再次求到我面前,就不是当舞女那样简单了。我感觉,他当时就有除掉褚峰的心机了。
果然啊,阿青当初讲得没错,我就是个扫把星,克死了褚峰。
我在这墙角哭得肝肠寸断,气都喘不过来。我好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会那样无用,那样软弱。我也恨,很这乱世,很这乱世中穷凶极恶的所有人。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我都有些浑浑噩噩了。
边上的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一阵冷风瞬间袭了进来。我泪眼婆娑地抬起头,看到秦承炎如劲松一样站在门口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我不想去问他事实了,不愿意面对。但还是用力揉了揉眼睛,把眼泪憋了回去,因为他最讨厌我懦弱的样子。
许久,他走过来蹲在了我面前,拿出手帕递给了我。我没接,他就用手帕在我脸上狠狠抹了一把,还一脸嫌弃道,“你好歹也十六岁了,不要老是哭哭啼啼,那是弱者的表现。”
我很想回他一句我正在伤心,可伤心不也是懦弱的表现么?所以我索性也不讲话了,但讪讪地把背挺直了。
“峰哥哥他,是不是已经死了?”我缓了好一会儿,哽咽着问道。
“他……”
“哎呀呀哎呀呀,龙副官,听说秦司令亲自来帮曹某打捞沉船,这实在是太过意不去了。秦司令在哪儿呢,曹某一定要亲自感谢他。”
秦承炎话都没有讲完,外面院子里忽然传来一个十分张扬阴鸷的声音,这不是宽爷还有谁?我慌忙站了起来,手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
“曹启宽,你来这儿做什么?”龙一语气很不友善。
“自然是真诚地感谢秦司令了,龙副官好像很不欢迎曹某的样子。”
“你这消息还挺灵通的,沉船的时候不见你出手,这船一打捞上来你就来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龙一,不得无礼!”
秦承炎听到这儿走了出去,喝住了龙一。我也悄悄跟了过去,在门边偷看。瞧着宽爷带着两名保镖站在院子里,眼睛正有意无意往地上摆着的那几具尸体看。
想不到秦承炎的动作这么快,人都已经弄过来了,只是都用白布盖着,也不知道都是些谁。但我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因为在那几具尸体中没有褚峰,没他那么高的。
宽爷想必也看到了,所以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有些不甘心,走向了那几具尸体想拉开白布看看,但被秦承炎用手挡住了,他微微挑了挑眉,冷笑了下。
“宽爷,这可是我的地盘,还希望你收敛一些。”他顿了下,又道,“我怀疑这沉船事故有些蹊跷,所以这些死者和船只暂时都会由我派人接管,宽爷现在不妨想想该如何处理死者的后事。”
“噢对了,据说这沉船是宽爷你名下的,所以还请你把船只的档案和航行记录提交给我。宽爷如果忙,我就让龙一亲自到府上去取。”
秦承炎连珠炮的一席话,竟把宽爷给镇住了,顿时那狂妄之气就收起了。
他微眯着眼睛盯了秦承炎许久,凉凉一笑,“秦司令教训得极是,是曹某太大意了,还以为这就是我漕帮呢。既然秦司令都这样说了,曹某自然会把船只的档案交给你,还请你好好查一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着他又去揭死人身上的摆布,这一次秦承炎没有拦他了,就站哪儿看着。
这些死者应该是跟着船沉入江底的,是窒息而亡,所以没有像淹死那样肿胀难看,就是脸上青一团紫一团,瞧着很是诡异。这些人我一个人都不认识,不是褚峰堂口的。
宽爷把所有人身上的白布都揭开了,那满脸的失望藏都藏不住。但直起身子来的时候,却又是一脸悲戚地拭了拭眼角,“唉,秦司令,他们死得好惨啊……”
正文 第49章 秦放
漕帮沉船一事在都城掀起了一股诡异的风浪,因为秦承炎的介入,这件事就引起好多人关注。市民众说纷纭,都在讨论这起事故到底是人为还是天灾。
沉船上的死者身份也都确定了,并非是漕帮的船员,而是边郊小镇上的村民,都是家境平寒且没有家室的人。这些死者的消息被秦承炎公布在了都城早报上面,直接把宽爷推上了风口浪尖。
在舆论之下,宽爷不得不出来做了个解释,说是因为漕帮人手不够,不得不找了些村民来跟船。他是个十分狡猾的人,可能早就有这方面的准备,很快就息事宁人了。
而这事件从头至尾都没有提到褚峰,所以我十分纳闷,他到底是逃过了这一劫,还是没有被打捞上来。
宽爷来过青龙堂,对褚峰的事情只字未提,他还故意问我他哪里去了,怎么事情都不管就没音讯了。但他没有再逼我去歌舞厅上班,像是收敛了些。
青龙堂现在群龙无首,就由阿奎过来暂时接手这边的事情。他确实是个老实人,水上功夫在漕帮里是最好的,但他说也没办法横渡浦江。
所以,如果褚峰如果在那艘沉船上,一定是凶多吉少。只是现在他生死未卜,谁都不知道他到底怎样。这个结果比眼睁睁看到他的尸体要好一些,我也慢慢接受了,我始终坚信他还活着。
八月二十五这天,秦承炎来找我了,说秦家老爷子秦放要见我。还给我带了一套好看的洋装,让我稍微打扮一下。对于秦家,我始终是好奇的,所以也很想见见这位传说中十分霸气的老爷子。
秦家老宅子我不是第一次进,没有上次那样胆怯了。跟着秦承炎一路来到了五进院落,这边比起前面几个院落要稍微清净一些,更加清新淡雅。
院子里栽着好多桂花树,有的已经出花骨朵了。
秦老爷子这会儿就站在桂花树下,背对着院门。他穿着一套白色练功服,背在身后的手里握着两个钢球在转动,瞧背影特别的仙风道骨。
秦承炎走了过去,恭恭敬敬地道,“爹,夕夕已经过来了!”
“你下去吧,我想单独跟她聊聊!”
“是!”
“让莲嫂送些桂花糕和桂花蜜茶来!”
“是!”
秦承炎走后,秦老爷子才缓缓转身,淡淡看着我。他和秦承炎长得很相似,只是留了一点山羊胡,脸上多了些岁月刻下的痕迹。他两鬓的头发都白了,整张脸微显沧桑,不过那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有种由内而发的威严。
他打量我很久,神情特别的激动,脸颊都微微颤动着,微扬的唇角泛着笑,特别慈爱的样子。
看他这样我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走过去深鞠了一躬。“……秦,秦老爷子好!”
“好好,过来坐丫头。你不要叫我那样生疏,叫秦伯伯就好。”
秦老爷子把我拉到石桌边坐下,眼睛还盯在我脸上,眼底竟微微有些水光。我很紧张,也有些纳闷,他第一眼看到我就这样激动,至于吗?
在此刻之前,我肯定都不认识他。
不过我还是依他的话喊了一声“秦伯伯”,他连连点头,唏嘘不已地道,“十六年啊,终于还是见到你了,看到你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想不到长得这样如花似玉,跟你妈妈当年是一模一样啊。”
“……秦伯伯,你讲的我为什么听不懂?”
“爹,点心来了!”
我正想要问更多的事,秦承炎端着托盘从外面走进来了,把点心放在桌上过后,他也没有立马离去,而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秦老爷子。
“爹,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再提的话免不了大家都伤心难过。”
“是啊,过去的事情应该让它过去,可是有些事在心里就是过不去,如鲠在喉啊。”秦老爷子重叹了一声,把桂花糕端在了我面前,“吃把丫头,以前你妈妈最爱吃的……”
“爹,你就少说一些吧。”
没等秦老爷子把话说完,秦承炎就打断了他的话,老爷子有些生气,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给我出去!”
秦承炎纠结了下,还是转身走开了。但秦老爷子也没有往下说了,而我肯定,他刚才提到的“妈妈”肯定不是百合妈妈,而是另有其人。
所以,我真的不是妈妈亲生的,那么她是我的谁,会那样甘之如饴地花十几年把我养大?
“丫头,这些年你过得好吗?”秦老爷子沉默了很久,又问我,特别的和蔼可亲。
我点点头,“妈妈很疼我。”
“你说的是那个不幸的小百合是吗?她确实是个令人惋惜的人,这些年真是难为她了。”秦老爷子摇摇头,又道,“她还是个固执的人啊,情愿去那样的风尘之地工作,也不愿意带着你来找我们。”
“秦伯伯,你好像……和洛家很熟。”
我试探着问秦老爷子,因为这其中好像有很深沉的原因。听他的语气,妈妈是知道他们和洛家的关系,然而她情愿独自养我也没有求助秦家,这说明秦家和洛家关系并不是很和谐的。
秦承炎第一次见面就拿走了我身上的玲珑血凤,他是知道我是谁的。而他从头至尾没有跟我提过关于秦家和洛家任何事,他在隐瞒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