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艳秋拧着眉不讲话了,却不断用牙齿咬着嘴唇,都快咬破了才顿住,轻轻拉起了她的袖子,上面竟全身一团一团的淤青,还有的地方都破皮了。
不用猜,她肯定全身都是这样的痕迹,否则她不会加一件斗篷过来。
我很惊愕,“这是?”
“那个老不死的就是个变态,我嫁给他没有一天安宁日子过。他喜欢在做那种事的时候用皮鞭抽我,非得打出血才算数。夕夕,我曾经也是无数男人仰慕的女人,谁料想现在却成了他的奴隶,玩偶,我很不甘心。”
做那种事?男女之事吧?
看到凌艳秋眸子里透出来的杀气,我想她对宽爷是憎恶到了极点。可即使如此又能怎样?他是都城的舵爷,漕帮总舵主,是那样的不可一世,随便蹂躏一个女人又有什么关系?
我对宽爷除了厌恶,还有深深的恐惧。他是个魔鬼,而且是没有原则和底线那种魔鬼,什么时候他开心了,能把人捧上天,什么时候他生气了,就能把人踩下地狱。
他全身上下肯定没有死门,活得那样狂妄。
我搬了张凳子来给凌艳秋坐,她都不敢坐,只斜靠在椅背上,脸色十分的阴霾。我不晓得她想做什么,但看她纠结的样子恐怕不是什么小事。
“艳秋姐姐,你先坐着,我去给你倒杯水来。”
“夕夕,你等一下,不着急!”她拉住了我,像是下了决心地一咬牙,“我……”
“嗯?”
她迟疑下,让我把房门关上了,才压低了声音跟我道,“我想帮褚峰登上漕帮总舵主之位,除掉那老不死的!我不想死在他的手里,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凌艳秋把我给吓到了,宽爷是谁啊,漕帮舵爷啊,别说她一个女流之辈杀不了他,就算杀了让褚峰继位,那漕帮上下能服他吗?
我记得,除了阮小飞之外,其余的人跟褚峰的关系都不太好,尤其是那曹玉贵,还是宽爷的侄子。到时候群起攻之,他区区一人又如何抵挡漕帮上下那么多人呢?
然而凌艳秋的眸光十分坚定,她并不像是在胡言乱语。她紧紧拉着我的手,轻轻拨弄了一下我的头发,笑道,“夕夕,我知道褚峰疼你,我也很喜欢你,所以才把这件事跟你说。”
“可是……宽爷那么厉害,你一个弱女子又如何……”
“夕夕,杀人不一定要用蛮力,我在风尘中活了那么些日子,知道男人最抗拒不了什么。”她深吸了一口气,很用力道,“这个念头在我进曹家门那天就有了,今天本想来找褚峰谈这事,但他不在就只能拜托你了。夕夕,答应我,你无论如何要想办法联系到褚峰,把我的意思转告给他。”
她顿了下,轻轻搂住了我,“他很疼你,你的话他一定会相信的。我这点家当可能帮不了他什么忙,但日本人手里那批药材确是价值不菲。他若想在漕帮立足,就必须要有足够的身价,懂吗?”
正文 第46章 更有诡异
凌艳秋走了,在这儿逗留没一会儿就离开了,但她讲的那番话却深深刻在了我心头。
其实,我心头动摇了,我知道扳倒宽爷很不容易,别人或许不行,可褚峰……想起他对付陈四新和日本人的那些手段,我觉得他可以。
这个世道本就是弱肉强食的,纵使宽爷与褚峰养育之恩,我也不觉得取代他是一种罪过。他已英雄迟暮,迟早都会成为历史,而接班的人,肯定是要出类拔萃的。眼下反观漕帮十二堂,谁又能比褚峰更有能力?
只是,凌艳秋要我联系上他,这茫茫人海我怎么去联系?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褚峰能出人头地,不光因为他是我救命恩人,还因为我喜欢他。
我说过长大了当他的新娘,这话我记在心里了。就是不知道他当真了没,希望他能等到我长大。
吃午饭的时候,我有意无意提到了想跟褚峰联系的想法,秋山说没有办法。嬷嬷迟疑了下,说漕帮十二堂自有独特的联系方式,兴许这事儿可以找找其他的堂主。
我立马就想到了阮小飞,他和褚峰关系那么好,可能知道他被宽爷指派去抢夺日本人药材的事儿。
再有,这事不可能是褚峰一个人做,他应该还有人接应。宽爷那人疑心病重,他肯定不会放心他一个人处理药材。
于是我很快吃好了饭,瞧见雨停了,就让秋山带着我去白云码头了,就是阮小飞所在的堂口。
这是专门用来客运的一个码头,来往客轮都是在这里停泊或启航。
这个地方比较偏僻,所谓天高皇帝远,阮小飞是四大堂主之中最悠哉的一个,宽爷平日里也不太注意到他。
路上,秋山跟我提及,阮小飞之所以心甘情愿掌管离都城这么远的码头,是因为他背地里还跟南北两派的摸金校尉打交道,由他经手的古文物已经不计其数了。
我这才恍然大悟,当初褚峰把我介绍给他时,他一出手就那样阔绰,原来竟是干这个的,我记得他还当时特别鄙视褚峰学不会投机倒把呢。
果然是个深藏不露的人,这个年代敢赚死人钱的人不多,何况还是跟南北两派的摸金校尉打交道,真真是左右逢源啊。
难怪褚峰当时很不以为然地让我收下他的礼物,是因为他太多那样的东西了。那么……等会到他那儿我一定要多选几样宝贝,到时候没钱就卖掉以备不时之需。
我们俩到白云码头的时候都是黄昏了,阮小飞听到我们要来,早早就在路口迎接了。看到我直接飞冲上来给了我一个脑瓜崩,“小妹,不是说了来哥哥这儿玩吗?我盼星星盼月亮盼大半个月也不见你来。”
“小飞哥,人家这不来了嘛。”我揉了揉脑门,讪笑道。
“走,跟哥进去,我让厨房做了好多好吃的。秋山,小笨在海边抓螃蟹还没回来,你过去看看她。”
“好嘞!”秋山脸色一喜,屁颠颠就跑开了。
我狐疑地看了眼阮小飞,问道,“小飞哥,小笨是谁啊?”
“厨房张婶的女儿,是个哑巴不会讲话,我这儿的人都喊她小笨,不过她可一点儿不笨。她跟秋山很投缘,每次一来就找她玩,两个人算是青梅竹马呢。”
阮小飞一边说,一边把我带进了他的堂口,这竟是个两进的四合院子,里面还有假山和凉亭,比起褚峰那简陋的堂口要奢华多了。这边的下人还挺多,还都很有礼貌,看着我远远就笑吟吟的。
看来阮小飞还真比褚峰会享受生活,能赚也能花。他把我带进了院子里的凉亭里,这边的石桌上早已经摆了不少蜜饯和糕点,还有桂花糕,都是我爱吃的。
他一坐下就递了块桂花糕给我,努努嘴,“小妹,我听阿峰说你最爱这个,尝尝看张婶做的好不好吃?”
“谢谢小飞哥,我还是先把话讲完再吃吧,我有很急的事情找你。”我怕等会一吃东西就乐不思蜀,把正事儿给忘记了。
阮小飞一愣,道,“什么事?”
“是这样的……”
这事儿说来话长,阮小飞这么精明的人,不可能不知道都城最近发生事情。所以我就把跟宽爷之间的契约简单提了一下,也说到褚峰为了我被他逼得去东北那边应付日本人了,问他能否在近期联系上他。
我只字未提关于凌艳秋准备除掉宽爷的事,那件事现在八字没一撇,不能让阮小飞知道。即使他最终有可能成为同盟,但眼下多事之秋,还是小心为上。
他听后一直沉默不语,眉峰拧成了川子。我还没有见过他这样子,就有些惶恐了。“小飞哥,是不是联系不上峰哥哥?”
他摇摇头,“倒也不是无法联系,但据我所知,日本人的那批药材根本就没有在东北,而是被革命党的人截了。宽爷让阿峰去东北,莫不是想……”
他打住了,但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宽爷忌惮褚峰已久,他大概是想借此机会除掉他,往后在其他堂主面前,方能有一个好的理由来堵众口悠悠。
怪不得褚峰一个人过去了,连最信任的秋山都没有带,恐怕是早就猜到这一点了。如此一来,他这次远行是凶多吉少了,或者说,是死路一条。
“小飞哥,你马上联系峰哥哥好吗?我不希望他有事。”
“你别急小妹,阿峰跟我是生死之交,我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他身陷囹圄的。我南北道上的朋友很多,应该可以伸出援手。”阮小飞捏了捏眉心,叫来了不远处的一个丫鬟,“小妹,我让青莲陪你在院子里转转,我去书房想想办法。”
“谢谢你小飞哥。”
阮小飞说着就起身急急地走开了,神色也十分紧张,恐怕这事儿十分棘手。我哪里还有心思在院子里里转,就和青莲坐在这亭子里聊天,她说,我听。
“小姐,当家的听说你要来,早早就让我们把院子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要我们一定不能怠慢了你呢。”青莲是个实诚的丫头,讲话老实,她可能只有十四岁,比我还小。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面前的糕点推给了她,“那你饿了吗?也吃点嘛,我算是借花献佛。”
青莲摇摇头,一脸娇羞,“奴婢不吃,小姐喜欢吃就好,这都是我和张嫂为你做的。张嫂还说,自从百合小姐去世之后,当家的很久没这么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