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这女人又开口了,道,“老爷,当年你不是有增送一块翡翠给洛家吗?让这丫头把信物拿出来证明便是嘛。”
秦老爷子经她这么一提醒,顿时激动地瞥向了我,“丫头,小百合有给你一块红得像血一样的翡翠吗?是一只凤凰的样子,叫‘玲珑血凤’。”
原来那玲珑血凤竟然是秦家的东西,是秦老爷子赠送给洛家的。这样一来,秦承炎一看到我就拿走血凤就不足为怪了,他的东西嘛,物归原主是应该。
眼下秦老爷子让我拿出血凤,那这么说秦承炎没有把这事告诉他?我现在需要讲出来证明自己的身份么?
不,我不愿意!
看到月吟那冷漠的嘴脸,我如果说血凤被秦承炎拿走了,她一定又会无所不用其极地讥讽我,我又何必自取其辱?
所以就淡淡对秦老爷子道,“对不起秦伯伯,我从来没有见过什么玲珑血凤,我和妈妈很贫穷,哪里会有那样昂贵的东西。”
“你没有玲珑血凤?不可能啊,这可是秦家给洛家的……”秦老爷子一脸狐疑地道,他可能也震惊到了。
“老爷,我就说嘛,天底下哪有这样巧合的事情,洛家都销声匿迹十六年了,忽然间冒出来一个遗孤,这不滑天下之大稽嘛。你啊你,千万别整天纠结这些事情,在这样下去身子骨都不好了。”
月吟打断了秦老爷子的话,她从头至尾眼底余光都没瞄我一眼,不屑至极。这是我生命中遭受过最无法辩驳的奇耻大辱,向来伶牙俐齿的我,此时竟无言以对。
秦老爷子沉默了会儿,很不开心地对她道,“关于洛家的事,孰轻孰重我分得清,夫人你就不要多虑了。”
他语气有些重,月吟就没做声了。
我忍了很久还是坐不住了,就准备起身告辞,“秦伯伯,我还有事情就不逗留了,改天再来看你。”
“丫头,来了就吃了晚餐再走吧,当是陪秦伯伯了。”
“……好吧!”
无法拒绝秦老爷子,是以为他从头至尾对我还算不错。我总不能因为生这女人的气,也迁怒到他身上了,再说,我也确实饿了。
秦家的宴厅有种帝王般的奢华,贵气的红木八仙桌上,摆放着一道道精美的菜肴:清真鲈鱼、白灼大虾、白斩鸡、酒酿圆子等等,满满一桌。
第一次在秦家用餐,我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因为不光有月吟在,还有秦振南和秦书月两个人。
我坐的是秦承炎身边,右边上是秦书月,正对面是秦振南。主位上就是秦老爷子和月吟了。
我感觉月吟对着桌上每个人都不太友善,虽然面含浅笑,但她的眼神凉凉的。
秦承炎恭敬地称她为“小姨”,语气很是生分。倒是秦书月喊得很谄媚,喊的是“婶婶”,看她应答时难得地笑了笑,应该是很受用这称呼。
这晚餐的氛围太压抑了,吃得我火冒三丈!
秦振南可能被我敲了竹杠怀恨在心,整晚都用眼底余光冷冷瞥我,还有他身边的秦书月,从头到尾对我就没什么好脸色。我的筷子伸到哪儿,她就跟着伸到哪儿,最后我什么也没吃成。
本来跟秦老爷子聊一下午就饥肠辘辘,眼巴巴看着喜欢吃的红烧肉吃不到,我什么心情都没有了。这时候最想做的,就是把秦书月拉到前庭院里,狠狠给她几耳刮子。
“怎么不吃呢?菜不合胃口?”秦承炎看我停下筷子,淡淡问我道。
我正要说吃饱了,肚子却不争气地“咕”了一声,他莞尔一笑,顺着我的视线去把那盘红烧肉夹了几块放我碗里,然后又是清蒸鲈鱼等等。
他给我夹菜的时候,所有人吃东西的速度都放得极慢,秦老爷子若有所思地笑了下,道,“炎儿,我听说夕夕住在青龙堂口是吗?这宅子也没几个人,不如把她接过来住一些日子吧,陪我讲讲话。”
“这怎么行?”秦书月把筷子往桌上一搁,狠狠瞪了我眼道,“大伯,你知不知道她妈妈是舞女啊,这样的人怎么能进咱们秦家的宅子呢?会脏了咱家的地的。”
“书月,注意你的言词。”秦老爷子原本含笑的脸瞬间就沉了,斜睨着秦书月铿锵有力地道,“你听好了,夕夕的父亲是江南洛家大掌柜洛宇航,母亲是江南第一美人施玲珑,记清楚了吗?”
不晓得为何,听到秦老爷子这样为我证明身世,我心里一点儿都不快乐。仿佛,他下意识也觉得妈妈的身份很卑贱,所以才用我亲生父母来为我证明。
这秦家的门第观念确实很强的,他们的家规就是一般的女人进不得这宅子。所以我除却了洛家这个姓氏后,兴许在他们眼里就什么都不是了。
忽然觉,我心头升起一股浓浓的悲哀和无力感。
正文 第52章 忍无可忍
“大哥,你没有弄错吧,当年的洛家不是一个都没留下吗?”
我正对面的秦振南被震撼到了,愣了很久又看了我一眼道,我忽然发现他的眼睛里多了几分诡异的光芒。
秦老爷子唏嘘了声,摇摇头,“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呐,终归还是留下了夕夕这么一棵苗,我无论如何都会好好照顾的,不负宇航兄与我兄弟一场啊。”
“呵呵!”秦振南冷冷地干笑了两声,也就什么都没说了。
倒是秦书月,目瞪口呆过后,她很不甘心地又道,“大伯,洛家灭门都十多年了,怎么可能忽然崩出来一个遗孤呢?你可千万别被她蒙骗了,你忘记小百合是做什么的吗?那可不是一般的女人。”
听着他们父女俩口口声声提到洛家灭门,我齿关越咬越紧,这些话就像一把刺刀似得狠狠戳在了我的心头。
灭门,那是怎样的一个概念?是血流成河?还是灰飞烟灭?
我无法去幻想当年的画面,却不愿意再听到这两个字,那是种无法言喻的痛苦和无奈。我们洛家灭门了,我的爷爷奶奶,我的爹娘,可能还有叔伯婶婶都死于非命,而我又能为他们做点什么?
去报仇,找谁报?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妈妈不被秦书月中伤了,于是我冷冷瞥了她一眼道,“秦小姐,我妈妈是舞女,但这又怎样?她问你乞讨过一分吗?”
秦书月可能想不到我会反击,顿时眸光阴鸷地瞥向了我,冷笑道,“我听人说,那小百合可是跟好几个日本人一起玩呢,被活生生玩死的。这多犯贱啊,这样的女人教出来的孩子,能好到哪里……”
“书月你住嘴!”
“啪!”
秦承炎的呵斥声没有我的动作快,我霍然起身直接抓住秦书月的头发,抬手就给了她一耳光。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结结实实抽了她一下。
本身她如何羞辱我都没有关系,可千不该万不该去羞辱已经死去的妈妈。并且还触到了我心头最痛最恨的地方,妈妈是为了我才去风尘之地上班的,否则她不会被几个日本人活生生地蹂躏,最后被人打死。
所以每每想到这些事,我的心就跟刀割一样疼。我爱妈妈,很爱很爱,甚至要比我的亲生父母还要爱。我容不得谁欺辱她,即使她已经死去了。
我这一耳光震惊了在场所有人,秦老爷子和月吟都惊愕地把筷子给放下了。而我还揪着秦书月的头发没有松开,还想再给她一耳光。
秦振南怒了,起身怒不可遏地站到了我面前,咬牙切齿道,“洛夕,你还不松手吗?”
“她必须先给我妈妈道歉!”我没松,反而拽得更紧。
“我呸,她算个什么东西?被人玩死的贱人!”
秦书月又嘴贱地顶了一句,我忍无可忍,又狠狠地甩了她另外半张脸一耳光。我每一下都打得很用力,所以她的脸上是有两道巴掌印的。
秦振南大概没想到我这样一个卑贱的女孩脾气这样爆,他回过神来,抬手一掌就朝我脑门劈了下来,他会武功,掌风很强劲。而就在此时,秦承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腕,把他的手硬生生移开了。
“二叔,你跟一个小女孩计较什么?别失了身份。”顿了顿,他又看向我,眼神凌厉,“夕夕松手,快给二叔和书月道个歉!”
我松了手,但我拒绝道歉,明明就是秦书月不对为什么我要道歉?所以我就笔挺站着,咬着唇绷着脸,心头怒火还在疯狂地燃烧。这个死女人又勾起了我心头还没愈合的伤疤,我想妈妈了。
“夕夕,道歉!”
见我没动,秦承炎的声音阴霾了些,我想他有些生气了。我垂眸睨了眼他乌云密布的脸,在纠结着。如果我拒不道歉,实在不太给他面子,可如果道歉,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我多希望他不要这样逼我,可他眸光凌厉如剑,我竟然怂了。想想他曾对我的恩,再想想妈妈,我最终还是妥协了。
“对不起秦小姐,对不起秦董事长,刚才是我不懂事太鲁莽了。”顿了顿,我又对秦老爷子鞠了一躬道,“秦伯伯,谢谢你的盛情款待,你们慢慢吃,我已经吃饱了,今天夕夕太不对不起你了,对不起。”
讲完我就跑出了宴厅,再不想看到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我憋着满眼泪光,一出庭院眼泪花就决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