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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长夜,也是灯火 (岁惟)


  她听了总觉得太夸张,太好笑。
  可是再好笑,温凛也是唯一笑不出来的那一个。
  她总会回忆起来,商场暗灯后,她从十几楼,一步步走下已经停运的自动扶梯。两畔的星灯在黑暗中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陪伴她踩下一层又一层。她一边走,一边给杨谦南打电话,问他:“那里星星多吗?”
  他说是有那么几颗。
  “可是凛凛,我很想你。”
  温凛打完这个电话,坐在扶梯上发了很久的呆。她想,待会儿再走吧,反正灯已暗了,电也断了,一切全靠她跋涉,什么时候走也没有区别。
  她只是有点遗憾,恐怕不会有人在意,这个故事原本的样子。
  谁会知道,那一楼的星光,那一楼第二天夜里被整栋商厦的保洁人员咒骂着拖走的星光,是她这辈子所有的春风,所有迎风而起的纸鸢。
  所有遥远的,湮灭的星。
  *
  杨谦南是在这一年的尾巴上听到的那首《夜星》。在此之前他一直不知道,原来这两个字是温凛写给钟惟的歌名。
  钟惟那些朋友办了一个小型live,在后海边上的酒吧里。经历过10年北京罕见的寒冬,11年末尾的气候显得可爱宜人,什刹海里的冰还没有结牢,薄薄一层碎冰晶莹地漂浮在岸边。温凛路过时趴在白色石栏上,问他:“荷花呢?”
  不是说什刹海是京城夏季赏荷的好去处,炎夏一来,接天莲叶映日荷花,是京华一景吗?
  杨谦南扫了眼暗沉沉的水面,笑着说:“死了吧。”
  夜色笼罩,冰面严覆,一枝荷花都寻不见了。
  温凛依依不舍地踏进live现场。来的人只崇拜两种乐种,摇滚和民谣。她在那一年见到了好几个后来声名鹊起的音乐人,那时他们都还很朴素,live现场门票只要五十块,一边唱歌一边聊天,还会在舞台上接过观众递过去的酒杯,一饮而尽。
  钟惟是其中一个。
  她以前能唱大开大合的欧美摇滚乐,如今嗓音条件受限,抱一把吉他,静静地清唱开场。
  “当天闪烁的不是夜星,是你眼睛
  当天贪恋一捧光影,惧怕天明”
  “当天难忘的不是夜星,是你眼睛
  当天哪怕满山追兵,也是美景”
  她的嗓音柔和中带沙哑,有些许随性浪荡的江湖气。
  温凛听这个声音,会觉得她在嘲笑自己。
  人群中没有人看她,她却不由自主地去看人群。
  这小小一块地方,也站着几个久违的人——
  庄清许在其中最醒目,她穿着淡蓝色的毛衣开衫,站在一群身上挂满金属的发烧友中间,恬淡温和得像一株栽错地方的梅花树。
  但她悄然盛放着,脸蛋被屋里的暖气和热烈的气氛熏红,好像尽力散发着暗香,涤清酒精和尼古丁颓靡的气味。钟惟在台上,依旧画着浓浓烟熏妆,粘着纤长假睫毛,可轻轻一掀向她看去时,目光平和安静。庄清许在暗灯的观众区,把纤柔的手掌挡在两颊,无声地冲她反反复复比口型:好——棒——!
  也不管她看不看得到。
  钟惟偶然看来她的方向,冲她露齿一笑,她激动得眼泪都沁出来。
  这一切尽收温凛眼底。
  不仅是她们,还有在舞台后侧坐着的,许久未见的程诚。
  他的目光和她四目相接,彼此都回避了一下。温凛知道他一定看见了她身边的杨谦南,也一定想得起来,当天他骂顾璃的时候,是怎么把她也一起恶狠狠地骂进去。
  温凛借着去洗手间,和他偶遇了一次。
  她生疏地开口,问他怎么来这里工作了。程诚说跑场子呗,红场被砸之后生意一蹶不振,那地方也不干净,他随朋友来这里,过几天安生日子。
  他靠在消防通道口,点一支烟,问:“顾璃怎么样了?”
  “本来说出国,后来又说不出了,找了个时尚杂志的工作,打算毕业干下去。”
  程诚:“还留北京?”
  温凛说不是,“回上海。她公司有上海分部。”
  钟惟的声音缥缥缈缈响在远处——
  “当日弥散的哪是夜星
  是我尘情
  把酒对洋一盏伤心
  当茶饮”
  程诚的半边脸颊拢在阴影里,吐了个烟圈,说:“挺好。”
  他们没有更多的话可说,连再见都没有合适的语气,只能沉默地分道扬镳。
  杨谦南过来寻她,看见一个背影,问:“你朋友?”
  温凛摇摇头,说:“顾璃前男友。”
  杨谦南挑唇暗讽:“顾璃还有前男友?”
  他俩直到最后都不太对付。
  温凛牵着他的手出去,沿着什刹海散步。
  夜已深了,温度降到零下,说话都呵出一口白气。那些从未见过的荷花沉在水底,不知是怎样度过一个又一个凛冬。
  温凛好似心血来潮,说:“杨谦南,我们去日本玩吧。”
  “去干嘛?”
  “我想去北海道滑雪。”
  他笑起来:“你还真是摔不怕。”
  温凛也笑,说:“谁说不怕。摔过才知道有多疼,所以我会保护好自己,不会让自己再摔一次了。”
  “再摔一次,谁知道还有没有命在。”
  她抬头,眺望着十二月末,漫长无尽的夜。


第43章
  2012是个闰年, 好像注定要漫长一些。
  午夜的钟声敲过,钟惟的消息发到温凛的手机上,问她:“怎么走了?”
  温凛回:“我带杨谦南来听了。”
  钟惟读着这句寓意丰富的话, 嫣然一笑。她二十三岁的时候遭遇劈腿, 恨不能戳瞎对方的眼睛,可是温凛这个小姑娘今年才刚二十三,却好像天生温顺无棱角, 说她带杨谦南来听live, 怕你们见面尴尬,所以提前离场了。
  ——“你不是说这首歌俗气吗,怎么还是唱了?”温凛若无其事地问道。
  “欠你的。”她答。
  毕竟她曾给过她,最初的伤心。
  后来她却给了她, 最后的勇气。
  可是伤心和勇气,好像都不值一提。
  温凛在凛冽寒风中转身,问杨谦南要烟。他张开双臂任她搜刮, 说:“没带。”
  她怔怔的, 又失落, 又觉得荒谬。
  杨谦南刻意哄她:“我们凛凛生日是不是又快到了?有没有想要的礼物?”
  “我没什么想要的。”她说。
  “真不要?”
  “不要。”
  杨谦南手摸进她的外套,她后腰上像敷了个冰袋子,隔着一层毛衣也能感受到他指尖的凉意。他食指故意拨开针织毛衣稀疏的绒线, 浅浅点在她腰上, 蔫坏地引诱:“要还是不要?”
  温凛不开口,一会儿笑一会儿躲,回避这个问题。
  可她越是回避, 杨谦南就越耿耿于怀。
  他们去日本的行程在二月末,那时已经很接近她的生日。有一天他们住在高野山的寺庙里,他好像故意挑这佛门净地,故技重施,摸进她睡裙里头,逼问:“想好要什么礼物了没?”
  温凛果然一下蹙了眉。
  她是很恪守清规的人,全身僵直,为难地推拒:“你怎么突然执著这个?过生日不就是个形式,没礼物也不要紧。我真没什么想要的。”
  大雪压上竹稍,寺庙的禅房里燃一盅暖香,焚着清凉。杨谦南把她紧扣在怀,头埋在她肩窝里说:“明年你生日只能在外面过。”他忽然一笑,心血来潮似地问,“要我去陪你么?到时候去陪你。”
  “还不一定能出去呢。”她避重就轻,垂眸道,“我看孟潇潇她们都拿到offer了,我这边一点动静都没有,明年估计只能在北京陪你过了。”
  温凛神经质地起身,说:“现在几点?美国应该到上班时间了吧。”她打开笔记本电脑,敲了行邮箱密码,滚轮在一排已阅邮件间滑来滑去,自言自语,“……Gmail是不是又被屏蔽了?”
  她这焦虑情绪让他只能暂时抛开其他,千篇一律地安慰她,你怕什么,连你都没学上,那些学校打算招谁?
  突然,一声邮件提示音截断了他的话。
  杨谦南半躺在榻榻米上,远远觑去一眼:是她最想去的那个学校。
  他只需要读一个“gratulations”的开头,就能猜到全篇——
  她要走了。
  许多事情即使再后知后觉,也会在发生前给他预感。
  温凛却端正地跽坐在条案前,一字一句地,认认真真地读完整封邮件,接着长舒一口气,如同迎接命运对自己的宣判一般,闭上眼,慢慢合上电脑。
  她的背影定定的,久久没有转身。
  杨谦南在身后貌似轻松地揶揄:“怎么了,被录了还不开心。”
  温凛独自静了几秒,好像收拾好了情绪,回头开口,却是轻轻柔柔的一声——
  “我们什么时候去滑雪?”
  那个场景里,他们只隔了一两米。可是寺庙古旧的木房,棕褐色的窗棂上挂着绘马板,红绳一吹便吹散了许多心愿,他觉得许多心愿,恐怕也都消逝在这一两米的距离里。
  他装作自然地笑笑,说明天吧。
  日本是真正的雪国,从大阪到北海道,列车所经的野林,随处可作雪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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