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雨有些错愕,没想到他会帮她。
许博衍打开车盖,细细查看了油箱和发动机,发现是电路短路,他接好。“去试一下。”
朝雨短暂的失神,“喔,好的。”
可惜车子还是无法启动。
许博衍又低头一番检查,闷热的天,他的后背渐渐湿了。
他今天穿了黑色T恤,一身肃穆。天很热,太阳刺眼。阳光下,汗珠渐渐顺着他的额角慢慢滑落。黑色短袖衬着他那结实的胳膊,露出明显的肌肉线条。
她慢慢收回视线,这一刻的心情真是难以描述。
许博衍盖好车盖,走过来,话很少,“电瓶坏了。叫拖车吧。”
朝雨皱起了眉,真是倒霉,一定是那晚进水了。她望着他,目光沉静。他的手沾满了油,黑漆漆的。她下意识地抽出一张湿纸巾,却又怕他拒绝似的,连忙塞到他的手里。
许博衍随意擦了擦手,转身把纸巾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隔了三米的距离,他的动作一气呵成。
朝雨望着他,内心挣扎,有些话始终没好意思说出来。
许博衍回到自己的车上,发动车子。越野车右转弯开了出来。
朝雨眼睁睁地看着,车影越开越远。
车子开了数米,突然又倒退,慢慢靠近她的车。
许博衍冷冽的声音传过来:“上车。”
朝雨几乎没有犹豫,嗖的一下,就上了他的车。那一刻,她对他充满了感激。不论先前他们有多大的恩怨情仇,这一刻,他如救世主一般救了她。
朝雨怕,她很怕一个人待在这里。
车内一片安静。她侧过头,找回了自己声音:“谢谢你。”
许博衍目不斜视,专注的开着车,也没有回应她。
她并不在意。
朝雨赶紧给拖车队打了电话,请他们过来救援。一切处理完,她终于松了一口气,身子放松下来。
车子开到高速,前方堵车。她的肚子有点热,这会儿已经中午了,回城的话,估计也要到下午一两点。
朝雨一手抵着肚子,早上出门她就吃了两片面包,这会饿的胃疼。
“许队,你吃过饭了吗?”
许博衍睨了她一眼,极淡的一瞥。
朝雨咽了咽喉咙,声音紧张:“前面有个服务区,能不能拐个弯,我饿了……”真的饿了,不然她不会提出来的。环顾了一周,他的车上一点吃的都没有。
忽然间,他扔给她一盒口香糖。
朝雨:“……”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服务区。
朝雨急匆匆地去买吃的,她看了一眼许博衍,问道:“许队,你要吃什么?”
许博衍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动作娴熟地点了一根烟。“不用。”
朝雨疑惑,抽烟也能抵饱吗?
她买了两根玉米,两个嘉兴大肉粽,两根烤肠,两瓶饮料。结账时她的手机突然黑屏了,明明刚刚还有26%的电量。朝雨方了,而她的嘴里咬着烤肠。
收营员望着她:“可以现金。”
她今天出门没有带钱包。昨天被冤枉之后,气的钱包都不想见。
朝雨蔫蔫地回去找许博衍,许博衍正站在花坛边。她站在不远处,目光渐渐失了焦距,出神地看着。他的背影孤寂,落寞的表情被缭绕的白烟遮掩着。
半晌,她穿过那片光影,径直走到他的身边,“许队——”
许博衍抬眼看着她,小丫头今天也穿着黑色T恤,蓝色牛仔喇叭裤。两人能在墓园相遇,彼此都心照不宣。他不疾不徐地又抽了一口,缓缓吐了一个烟圈。
她说:“能借我一百块钱吗?”
他熄灭了烟头,扔进了垃圾桶。他凝视着她片刻,嘴角溢出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借?”声音含糊。
她点头,“回去就还你。”
许博衍嗓音微沉:“不用借,你贿赂我的一百块我还没给你。”
朝雨:“……”
那双黑色的眸子正研判着她,那里面流露着鄙夷之色。朝雨突然明白了——秋后算账。
第四章
朝雨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真的没放一百块。”她耸耸肩,“反正你是不会相信我的。”那双眸子一片坦诚。
许博衍收回目光,从钱夹里拿出了一张一百递给她,表情淡漠。
朝雨硬着头皮收下。她知道现在自己再解释什么,他也不会相信了。她默默去把刚刚买的东西拿回来。分别装了两个袋子,回来的时候递了一个袋子给许博衍,“喏。”
许博衍瞄了一眼,他没接,转身上了车。
朝雨咬了一口粽子,糯米又软又香,她很快解决了。洗了手,她重新上车:“你不吃点东西吗?一会儿上大桥,大桥要是堵了的话,我们可能得到2点才能进城。”
他抿着嘴角,一言不发。
朝雨觉得他很奇怪,她侧头打量着他。她伸手拿过另一个粽子,“你不吃的话,我吃了啊。”她慢慢撕开粽叶,咬了一口,“咦,这是红枣馅的。”
他恍若未闻。
朝雨看了他一眼,许博衍好像有什么心事。他来墓园是祭拜什么重要的人吧。“咳咳——”吃东西分心,瞬间被噎着了。朝雨脸色胀得通红,一手抵着胸口,难受!
许博衍连忙将车紧急靠边停下来。
朝雨眼里含着泪水,求救:“噎住了。”
许博衍无暇顾及,赶紧下车,走到另一边,让她下车。他一脸肃然,站在她的背后,将她拉入怀中。
朝雨整个身体绷直,嘶哑地问道:“你……干嘛!”
“别动。”她被他扣得死死的!他一手握着她的腰,另一手握拳抵在她的肋骨下缘与肚脐中间,一下一下向上推压。
两人的身子贴的紧紧的,她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火热的身躯。
在许博衍的推压下,朝雨终于吐出了那颗红枣。她无力的一手撑在车上,睫毛颤了又颤,尴尬地不想抬头。
许博衍松开她,黑眸看着她。
朝雨:“谢谢。你怎么懂这个?”
许博衍冷哼:“以前养过一只狗,有次它被骨头噎了,我就这样帮它弄出骨头的。”
真是够恶劣的,指桑骂槐啊!朝雨恶狠狠地转头,视线正好撞上他的,一瞬间她就弱下来。刚刚他抱着她,他精壮的身躯,有力的怀抱……现在她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不是因为劫后余生,而是面前这个男人。她的鼻尖似乎能闻到汗水的味道,夹杂着荷尔蒙,充斥着她浑身每一个细胞。
她的眼睛在他的身上来来回回,许博衍皱了皱眉,“没事的话上车。”
她没事了,喉咙酸涩,鼻子也难受,一股湿湿的液体缓缓而下。
她流鼻血了。
许博衍眼疾手快,一手托着她的下巴,扶她上车。他的嗓音拂过她的耳边:“上火了,多喝水。”
车里一片安静。朝雨默默将此次事件取名:一个粽子引发的血案。
车子终于开上了大桥。一路低速,又堵又慢。
朝雨此刻的心情异常复杂,她一直重复着各种小动作。
许博衍开了车窗,江风吹进来,空气中夹杂着江水的味道,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想打破尴尬的气氛:“我小时候住江边。”也没指望他会给她反应,她自说自话,“有一年夏天,江水上涨,家里的房子还给淹了。来了很多武警官兵。我那时候只有五六岁,我妈把我放在木盆里。我一点都不害怕,甚至觉得好玩。”她很少回忆童年时期的事,今天算是触景伤情了,才会对许博衍说这些。
“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水利工程师。”她笑着,眉眼弯成了月牙,里面满满的憧憬。
“为什么做记者?”他突然开口。
朝雨侧首:“你终于说话了啊。我还以为你失声了。”
许博衍微微握紧了方向盘。
朝雨眨眨眼:“因为我理科差啊,数理化永远在及格线徘徊。高二开学两个月,我爸看不下去我的成绩,把我转到文科班了。”她没好意思说,她爸是教数学的。
许博衍冷着脸:“幸好你理科不好。”
朝雨被他一噎,愤愤地转头,也不说话了。
世界终于安静了。
许博衍接了一个电话,声音低沉:“恩,估计一个小时能到,我走石头路高架。你在石头路等我。”
他挂了电话,朝雨弱弱的说道:“那我在石头路下吧。”
许博衍抿了一下嘴唇,侧眸看她。
四十分钟后,他们终于进城。
朝雨收包时,发现口红滚落到座位下了。她猫下身子,捡起口红,眼睛又看到一个蓝色小盒子,顺势捡起来。
“这是你的东西吗?”她拿在面前看了一眼,登时脸色大变。用力地把盒子扔到车台上。“我在前面下车。”现在她浑身难受,车里放避孕套,她突然有了一些想法。
许博衍瞄了一眼那盒子,再看朝雨双颊通红,他轻扯了一下嘴角:“这里不能停车。”
朝雨如坐针毡,紧紧地抱着包,神色复杂地悄悄打量着他。
车子开到花园路路口停下来。
朝雨快速地拉开车门,咬牙说了一句:“谢谢。”她也不去看许博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