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便。”福尔摩斯说着便低头喝了一口粥,“但我想,不久之后这一切必然会真相大白。”
“难道您……”克莱尔听闻看向他。
“不是我,要知道,有些事情总有一天它会自己膨胀到极限,然后爆炸。即便赫德森的城府有多好都没用。”福尔摩斯解释道。
“福尔摩斯,也许你没体会过这种感觉……”克莱尔深吸一口气,“……或者…或者大部分人都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她吞吞吐吐地说道,“是啊,有几个人会和奥斯维德这样的人结为夫妻?但是女人的话,大概还是会害怕自己的过去被否定掉,然后只能被别人用‘傻女人’或者‘笨女人’来下定义。”她咬了下嘴唇,“抱歉,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抬起头,当视线对准福尔摩斯的时候,才发现男子的目光此刻正平稳地对向她:
“所以接下来,您得努力摆脱这样的身份。”
其实这句话多少有些讥讽的意味,但福尔摩斯的意思并非如此,克莱尔也并没有在意那一层意义。她在迷茫的过往经历中想要去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而这句话便是那根虚渺的稻草。
她没有回应什么,但也许心里还是经历了某些改变。
阳光从窗缝钻入时,另一扇房门才终于被推开。华生尚还一脸惺忪,但他显然要比福尔摩斯整洁多了,不像那位还穿着睡衣的大侦探,他已穿戴整齐,准备就餐。
当看到昨晚精神萎靡的克莱尔也坐在餐桌前,正和福尔摩斯一同就餐时,华生忽然间便精神起来:
“哦…哦太太您也在这?”因为吃惊,他说起话来都不利索了,而眼前的画面,则让他出乎意料。
“早安,先生。”抬起脸颊,随后便站了起来,“早餐是我做的,希望能和您的胃口。”
“啊……”其实华生想要表现出更多的欢快,但是考虑到绅士的矜持,他还是将那种终于能吃到合口早餐的快乐扼杀回了喉咙。
“华生,你不得不承认,赫德森太太的厨艺确实不错。”福尔摩斯并没有回头去看他的新朋友,但这两句肯定的话倒是让医生有些惊诧。他们糟糕的关系似乎因为昨晚的那场谈话而莫名其妙有了些起色,这让华生感觉,自己也许误打误撞做了一件好事也说不定。
“哦是么!”华生立刻回应了福尔摩斯的夸赞,随即便在老位子上坐下,三人在餐桌上又随意聊了会儿,直到他们听见门铃忽然响起。
“也许是我的雇主。”福尔摩斯面无表情地说完,只听见已经起床的怀特终于来到门前,打开了房门。
很快,门口便传来了一阵询问的声音。福尔摩斯正想站起来嘱咐怀特放人,却陡然觉得有些不对:
“不是莫里斯先生……”也许是门□谈的声音让他判断如此,他低声说完,便听到怀特在楼下大喊了一声:
“赫德森太太,这位先生说他找您。”怀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笑意,仿佛来者是她的熟识一般,这反常的感觉甚至让福尔摩斯都感到奇怪。
不久之后,楼梯上便出现了脚步声,坐在客厅里的三个人谁都没动一下,他们全都静静等待着那位先生的到来。然而福尔摩斯的表情并不好,他似乎已经能预感到什么,所以他不自觉地拧起眉心,直到不远处的那扇门被轻轻推开。
门前出现了一个人,带着深秋清晨的凉意,甚至将原本温暖的早餐氛围也打散。
这位先生穿着浅棕色的呢大衣,当他出现在门前时,除去华生之外的另外两个人都很吃惊,克莱尔甚至条件反射地缓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将帽子取下来,原本覆在眼上的阴影终于被深秋的晨光所驱除,克莱尔的瞳仁也微微颤抖起来,福尔摩斯坐在座位上紧闭双唇一言不发,只有华生奇妙地望着这一切不明真相。窗外渐渐嘈杂起来的车马声音也没有改变室内这紧绷的气氛,直到克莱尔颤抖的双唇嗫嚅出两个字节:
“奥斯……”
华生如梦初醒,当他的视线也显露出赤-裸裸的惊诧后,门前的男子终于望着他们扬起了唇角。可最终他还是将目光对向了已经说不出话的克莱尔:
“亲爱的,我亲自来接你回去。”
☆、Case 13.手段高明
克莱尔曾经试想过,当奥斯维德看到自己留给他的那封诀别信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在这之前,她也曾写过这样的东西给他,然而那时仅仅是想要威胁一下他的克莱尔多少带着几分逞强的心思。比如说,这样一来,他就能一星期都会呆在家里,比如这样的话,他就会和法官家的太太撇清关系。
然而渐渐的,她也明白,对于奥斯维德来说,这都是些小儿科的东西。他会一周都呆在家里,但依然能在上班的时候和女人眉来眼去。他会和法官太太撇清关系,但那只是在她面前。
所以渐渐的,她才会对他开始死心。这是一个充满野心的男人,这一点她多少能感觉到,但当初会和他结婚,克莱尔并不是为了他的野心。前途是一方面,但是忠贞更是为她所看重的。
毕竟,没有一个女人会愿意和天天出轨的男人呆在一起。
然而,她不曾想过奥斯维德这一次会亲自来到她的新居所。某种意义上,昨晚的回忆甚至让她感到伤感,会想起他们相遇时的快乐,那时的他是如何爱着自己,让自己感到接受他的求婚简直就能媲美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但七年时间却让他渐渐忘却了初遇时的山盟海誓,克莱尔曾一度认为是现实将他打磨至此,但昨晚,福尔摩斯那一席话却让克莱尔对他性格本质都产生了一丝怀疑。
但七年相处,他们在生活上的很多地方依然保持着莫名的习惯。甚至连此刻,两人站在相距不远的位置彼此对视,依然会有一种自然流露的熟悉感:
“真没想到特雷夫会在伦敦为你找到这样一间房子,亲爱的。”他有着一双金色的瞳孔,淡棕色的头发被整齐地梳好,他鼻梁高耸,薄薄的嘴唇微微上扬,确实相貌英俊。第一次见到他的华生在心中暗暗感叹的同时,却也回想起昨晚福尔摩斯所说的东西,不禁感到后背发凉。
克莱尔望着他,女人一言不发,现在的她对自己名存实亡的丈夫已经不抱一丝期望。也许自己应该开口将一切说清楚比较好,但不知为何,在真的看到奥斯维德出现时,她却又开不了口,并非不想,只是她竟会产生一种类似于“后怕”的情绪。
奥斯维德环顾四周的脸,不久之后便落在了克莱尔身后,尚还坐在餐桌上穿着宽松睡衣的福尔摩斯:
“这位先生好像…有些眼熟?”他微笑着探过脸,当看到福尔摩斯逆光里那双坚定的灰眼睛时,他终于恍然大悟一般地收缩了下瞳孔,“哦!”他双手合掌,在清脆的击掌声后,他立刻笑着惊叹道,“是歇洛克福尔摩斯?我们大学时的那位朋友?”
“正是我,赫德森。”福尔摩斯丝毫没有避讳,他大方说出真相后,目光依然率直不带彷徨。
“那还真有缘,您竟然住进了我太太的公寓。”
“我是她的房客。”福尔摩斯解释完,华生便也站起来,礼貌地跟着解释:
“我也是。”赫德森望着华生似有不解,直到医生本人自我介绍,“您好,我是约翰H华生,一个退役军人。目前和福尔摩斯租住在房东太太的公寓里。”
赫德森不说话,他只是微笑看着华生,随后目光一直都在面前三人之间打转,似乎在观察又似乎在酝酿着什么。但眉眼处,他始终都风轻云淡,看不出下一步准备做什么。
房间瞬间有些沉闷,这让门外楼梯上的脚步声就愈发清晰起来。
怀特毕竟还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走起路来都带着活力。不似克莱尔这样的一步一步稳稳向上,她的脚步总带着一些跳跃。
她尚不知道客厅里的四人在这之前都经历了怎样的对话,她只对这位来拜访房东的男客人很有好感,所以女孩子满脸堆笑。当出现在门口的时候,还笑着要将托盘里的咖啡递给奥斯维德:
“先生,咖啡可以吗?”
带着活力的询问一瞬间便打破了房内微妙的平衡,当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怀特的时候,少女才恍惚之间明白自己也许是做错什么了。她慌张地后退一步,这才尴尬地说道:
“对…对不起,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声音小得几欲不见。
“哦,没有,我正需要一杯咖啡。”奥斯维德说着便接过托盘里的咖啡杯,小酌一口。
没有放奶精,这杯咖啡一定很苦。
克莱尔知道怀特泡的咖啡一向苦味十足,她望着对面的男人微闭着眼睛咽下黑色液体时的表情,终于深吸一口气:
“奥斯维德,我们还是去隔壁房间好好聊一聊吧。”她轻声说了一句,这才从椅子边让开。向他走去的时候,门前的男子还是一贯表情:
“好吧。”他点点头,说着便转身跟她一同向她的房间走去。
怀特让开了通道,客厅里的两人也一时无话。但转身的那个瞬间,还是华生忽然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椅子碰着木地板,发出的声音惊动了前面的两人:
“那个……”他忽然说道,“呃,太太,没有问题吧?”他总感觉到一丝不安,所以才会唐突地站起来去问克莱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