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了啊……”女人的声音飘进客厅的时候,房间里的两人依然保持着沉默,“好像挺开心的样子?”她眯眼笑着说完,华生却感到了深刻的可怕,随之而来的便是担忧:
“等…等等,太太您没有问题吧?”他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楼道里的风吹起她的鬓角的头发,让她看起来更是透露出某种恐怖,“要不我帮您听一听心脏功能,或者给您些安眠药?”
“真想一睡不醒……”克莱尔忧郁地将脸扭向一边的窗子,眼神空洞地就像是立刻想从二楼跳下去一样。
“喂……”华生被她这样的状态吓到,从沙发走到她面前,医生伸手想要按住克莱尔免得她真干出什么轻生的事情。
福尔摩斯却提着他的琴不动声色地望着不远处的女人,在鹅黄色的灯光下,他薄薄的嘴唇带着一点淡笑:
“看样子截稿日期就快到了。”他望着克莱尔一说完,女人便收回原本还看向窗子的视线,用一种可怜的目光看向她的房客:
“你们在报纸上连载过文章吗?如果有一定能体会这种截稿的感觉吧?福尔摩斯先生,您不是一直都在报纸上发表文章吗?您一定能明白我现在的心情吧……”克莱尔说着垂下脑袋,而华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绝望的房东,不过房东会连载小说,说实话,还真是让他大为惊诧:
“原来…太太您在报纸上写文章吗?”
“嗯……”
“那个‘切莉夫人’。”福尔摩斯冷冷说道,“总是莫名其妙会让把一个女人丢到奇怪世界去历险的那个作者。”福尔摩斯不屑一顾,但华生却略带吃惊:
“诶等等,这个作者我知道,原来就是…是房东您吗?”他吃惊地感叹了一句,随后便将脸转向了福尔摩斯,“但最令我惊讶的还是,福尔摩斯你竟然看过这一类小说?”
“……咳。”他突然咳嗽了一下,然后转身站到了更远的窗台边,像是为了躲开什么,“考虑到和这个作者住在一起,就每天早餐抽空瞥了几眼那个连载专栏。”
显然福尔摩斯并不想进行这个话题,无奈华生却像是挖掘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地询问克莱尔:
“那部《夕阳远方》我也在看,接下来准备怎么发展?您写到那儿了?”他看向克莱尔,眼神忽然炯炯有神。
“啊,我正卡在怎么把女主角写死上面。”克莱尔带着黑眼圈揉了揉太阳穴,她疲劳地说完,华生就抽了下嘴角:
“死……”但还没说下去,克莱尔就扭过头看向福尔摩斯:
“但是先生,您的琴声打断了我的思路。说实话,您拉得曲子真不敢恭维。完全听不出调子啊……”她黑着脸说完,福尔摩斯的表情也黑了,但他勉强忍住了:
“你会拉琴?”
“抱歉不会。”
“那会其他乐器?”
“也不会,但我能听出来,您的曲子确实很奇怪……”
“这明明是肖邦的曲子!”福尔摩斯争辩道,“我对这首曲子可是有十足的把握!”他似乎也较上劲来。
“但就是不好听!”克莱尔冷冷说道,“还打断了我的思路!”
“……”福尔摩斯默然,站在中间的华生忽然觉得气氛有些诡异,虽然连他都对克莱尔的品味报以了一种吃惊……
“太太,你听音乐会?”福尔摩斯忽然心平气静地问道。
“当然!”克莱尔立刻回答。
“三天后我请您去听诺尔曼聂鲁达女士的小提琴演奏会吧……”福尔摩斯说完,克莱尔便扬了扬嘴角:
“好啊……”克莱尔抽着嘴角说完,福尔摩斯便扬起唇角。
他还真想见识一下这个女人的品味会差到什么程度。
☆、Case 16.剧院之行
克莱尔从赶稿的旋涡中摆脱出来还是一天后的事情。
她花了一个通宵把她的小说完结了,以至于第二天,当编辑来收稿时发现她竟就这样擅自完结了小说,生气得直跳脚。
那一天,华生在房内逗弄着克莱尔捡回来的老狗时,总能听见报纸编辑火冒三丈的声音,可平时精神十足的房东却连半个音都听不见。但奇怪的是,当那位编辑离开时,华生却已经听到房门外的她们恢复到了平常的对话。
那是这位军医在傍晚六点前最后一次看到克莱尔,她趴在自己的门框边目送着编辑离开家门一脸困倦,浓重的黑眼圈让她看上去毫无气色。华生觉得这样的克莱尔,恐怕得有三天都缓不过精神。然后,当他从街上回来,听到客厅那只大钟敲响六点时,却发现克莱尔竟然已经穿戴整齐,一副准备出门的模样。
今夜的伦敦乌云密布,风从穹顶那些厚重的云里吹出,夹杂着一丝不安。克莱尔带上了雨伞,虽然平时出门也总会带伞,但今天她还特意检查过。
“怀特,今天的晚餐拜托你了哦!”公寓的女主人还没来得及说完,她的声音就被淹没在一阵乱七八糟的锅碗碰撞的声音里。
她从二楼走下,当看到华生后,她只是朝医生略略勾起唇角:
“先生您回来了?今晚我有约会,可能会晚些回来,还请不要对怀特太苛刻。啊,当然啦,会对小姑娘苛刻的,应该是那位还没回来的先生。”
“……”华生点点头,门外的路灯已经亮起,光的离子漫过门缝,投在克莱尔黑色的脸纱上,让这个女人在夜色中显得高贵又俏皮。她宝蓝色的礼裙被街上那些模糊了光影的路灯映出了几个光块,仿佛裙子自己正发着光,“那个……”华生想了想,还是出声打断了克莱尔的行动,她应声看向门边的绅士:
“还有什么事?”
“啊,也没什么。”华生思索了一下,但还是问出了口,“就是,您的身体没有问题吧?今天早上看到您时精神好像很差。”
“没有问题!稿子结束以后我睡了整整一天。后来编辑摩斯坦小姐拍了份电报给我,说有两张《奥伯龙》的入场券,她邀请我今晚去科文特花园剧院听歌剧。”克莱尔说着,便重新将自己领子上厚实的蝴蝶结整理了一下。
“对了太太,其实我一直都想问,您真的就这样结束那部小说的连载了?这真的没有问题?”其实这才是华生最关心的,明明是一部口碑不过的故事,连载也正到□,却莫名其妙的完结,这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哈哈哈哈——”克莱尔却忽然笑起来,“故事应该结束的时候当然就得结束!况且摩斯坦小姐会邀请我就证明我们的友谊依然存在,我并没有给她带去更多的苦恼。”话到一半,他们才发现,贝克街221B的另一位房客正站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他灰色眼睛在这个混沌的夜色里并不明亮,看向克莱尔甚至有些严肃。克莱尔则从一开始的吃惊转为了微笑,扬起她红色的唇角,女子欠了欠身,“晚上好,先生。”
“你准备出门,太太?”他们三个都站在公寓门前,这样的谈话方式还真是巧合又奇怪。
“是啊,我准备去听歌剧。”
“听歌剧……”福尔摩斯带着一丝讥诮的笑意,这让克莱尔有些不悦:
“去感受一下音乐的魅力!”女子补充道。
“希望演员们美妙的歌喉不会让您提前退场。”他想起昨晚她对自己小提琴的挖苦,现在总想用些手段来挖苦一下她。福尔摩斯在想,也许光“乐感”这件事,他就可以拿来打压这位威风的房东太太很多次了。
但他似乎还没明白过来,所谓“打压”一说,是建立在对方也承认自己品味很差的基础上:
“至少不会有您的小提琴拉得差。”
福尔摩斯深吸一口气,他明白自己显然不该继续与她抬杠。所以最后他扬扬嘴角,做了个“请”的姿势。唯独华生一人站在街边,心中默默反问这两人难道已经养成了一见面就拌嘴的习惯?还有自己接下来恐怕又是一顿煎熬,要知道福尔摩斯这家伙虽然在平时思考时看似安静,但骨子里却是个怪异到可怕的人。今晚会不会因为这对话而心中不快,在公寓里做些强腐实验之类,就很难说了……
医生仰望天空,他为自己今晚的生活鞠一把泪。
但抬头的那个瞬间,他却看到了一个身材轻盈的女子从对面的马车走了下来。
她是个金发女郎,虽然穿着俭朴的外套和裙子,但却遮不掉她的端庄与典雅。她扬起唇角,从马路的对面向这里走来时,鹅黄色的路灯光让她本来碧蓝的瞳孔折射出一种波斯宝石般的蓝绿色。
原本还在同福尔摩斯拌嘴的克莱尔,在注意到那位小姐后,终于欢快的转过身。与这位婚姻不顺的公寓女主人相比,来者则要年轻单纯不少:
“摩斯坦小姐!”
“夫人!”穿过马路的女子很快就扬起唇角,笑眯眯地伸出手来。
“那么先生们,我先走了。”克莱尔微微点了下头,便走向了她的编辑小姐。
不久之后,这两位女士就登上了另一辆马车驶远。
华生的目光还望着马车的方向,而福尔摩斯则谢天谢地克莱尔终于从他面前消失,但就在他准备回公寓时,他的目光却追随到了马路的另一边。原本载着摩斯坦小姐的那辆马车还未离开。车停在那里一动不动,即便夜路上起了雾让视线也跟着模糊起来,但在这并不宽阔的马路上,如此一辆马车依然很是显眼。当他灰色的眼睛追踪到马车夫,车夫才立刻扭过头扶了扶帽子。原本看向这里的目光,不自然地转会了前方。侦探皱了皱眉心,不知为何,他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也许是直觉,但他并不相信直觉。这两天的许多事情都让他明白那辆马车来的并不友善,所以当那马车启动准备离开时,侦探也迈开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