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轻微的洁癖。
他从不吃人剩下的,却为我破了很多例。
一旁的萧启睿摇摇头,念了句,“疯了....”
金慕渊确实疯了。
他也受了伤,需要休息,可他却不管不顾地陪在我身边。
直到我睡着,他才躺到另一张病床上。
他说,“床靠得近了,我就忍不住想抱你。”
我,“....”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说起情话是信手拈来。
于是,我和他的距离就变成了一米。
我可以感受到他对我的小心翼翼,他几乎每隔半小时就要起身过来看看我。
就好像是在确保我是不是躺在这里一样。
直到后半夜。
直到此刻。
听着他均匀的呼吸,我忍着身体的痛,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见不到孩子,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我的孩子还活着。
床边的鞋子不知道是谁买的,暖绒绒的,我现在格外怕冷,恨不得用被子包住全身,又怕这样耽误行动,只能披着床单下床。
我知道现在的行为很蠢,可我等不了。
我只不过刚走了两步,身体就被拉进一个滚烫的怀抱。
身后男人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低哑,“苏燃,你还是不信?”
我两腿不自禁地抖了抖。
想要解释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不等我说话,身子骤然悬空,这一下扯到肚子上的伤口,我轻轻倒吸一口气,却是没敢出声。
金慕渊把我抱在怀里,又抽了病床上的被子包住我。
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吻了吻我的额头,随后用被子盖住我的脑袋,抱着我大步走了出去。
我浑身都被裹在被子里,感受不到外界的冷空气。只是听着他稳稳的步伐,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突然就觉得很满足。
他抱着我走了大约五分钟,然后我听到他说,“开门。”
紧接着,我脑袋上的被子被揭开,我看到明亮的灯光下,一排的透明恒温箱里都装着很小的孩子。
我来回扫了一圈,对照柳小夏给我看过的照片,我居然没有认出来是哪一个。
我紧张地把手放在金慕渊胸前问,“哪个,是哪个?”
他再次轻轻吻了吻我的额头说,“苏燃,你保证不哭,我就告诉你。”
我知道,是真的了。
我的孩子没有死。
我说,“如果我哭了,你就快点带我走。”
他深邃的眸定定地看了我一会,说,“那我现在就带你走。”
“不要——!”我搂住他的脖子,“不要,我就看看孩子,我保证不哭,我保证...”
他突然就笑了,眉眼湛亮。
这个男人每次笑的时候就让人不自觉弯了唇角。
他带我走到一个恒温箱跟前,对我说,“看看他。”
我向来都相信母子感应,所以在我看到孩子那一刹,就知道,他确实是我的孩子。
孩子身上贴着感应贴,连接着外面的仪器。我知道,这是来直接检测孩子的心跳,体温,脉搏的。
我轻声说,“靠近点。”
金慕渊就直接抱着我靠在恒温箱上,我把手轻轻放在玻璃箱外,怕打扰到他,连呼吸都压着。
孩子实在太小了。
眼睛紧紧闭着,没有眉毛,鼻子趴趴的,嘴巴也扁扁的,一只手都没有我的拇指大。
我说,“金慕渊,他怎么,这么丑?”
丑到我忍不住心酸的想哭。
金慕渊可能听出我有些哽咽,直接空出手把我的脑袋按到他胸前,他说,“苏燃,孩子生下来有三斤四两,你辛苦了。”
我摇摇头,“不,金慕渊,他活着,他活着,他活着,我一点都不辛苦,我....”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表达我此刻的紧张和兴奋。
脑子里只有四个字不停地在旋转着,孩子活着,孩子活着。
我把手从恒温箱边上的孔内伸了进去,轻轻用食指勾住孩子的小手。
孩子突然小手紧了紧,牢牢地攥紧了我的食指。
“金慕渊!你快看!”我转头惊讶地小声喊着。
他低声笑了,然后轻轻贴着我说,“苏燃,我们只生这一个,孩子的名字就叫金余。”
金鱼?
这不是徐来以前跟我说的,有个风水大师给起的名字吗。
我微微动了动食指,孩子的手就攥得更紧,像还在肚腹时,就和我紧密相连的力道。
这个孩子,为了来到这个世界,期间有多么不易,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忍不住说,“金慕渊,你信风水大师?孩子叫金鱼不好听...”
他看着我,目光带着难言的坚定冷静,说,“不是那个金鱼,余是剩余的余。”
我有些不明白,“金慕渊,剩余的余不就是多余的余吗,这是个不好的词...”
“苏燃,余也有留有庇佑的意思。”他说,“也代表我对他的期冀。”
我永远都忘不了这一天金慕渊对我说的话,也忘不了他看向我们母子的眼神。
以至于在后来的后来,多年后的一天,那个叫金余的小子沉着脸要改名的时候,我是第一个举双脚不赞同的。
第二个是金慕渊。
第一百三十六章 拯救
第二天一大早,林欢就气冲冲地冲到病房质问我,昨天晚上是不是出去了。
金慕渊就站起来说,“我带她出去的。”
我缩着脑袋埋在被单里,嘴角偷偷地翘了起来。
林欢果然不敢跟金慕渊对抗,说来说去还是那几句,“现在这几天很关键,不能受风的,她现在稍不注意就可能再进手术室....”
金慕渊听了这话后脸色很冷,朝外面喊了声,“徐来。”
我和林欢同时震了震。
我从被窝里露出了脑袋,林欢则是大张着嘴看着我,不敢朝后看。
外面走进来一个男人,进来就低着头,“爷。”
他不是徐来。
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他又非常的像徐来,因为他的表情和徐来那么像,刚毅的,不卑不亢的。
金慕渊也没有吩咐这个“徐来”做什么事,把他叫进来之后就看向林欢说,“你继续...”
林欢,“....”
在我打量这个“徐来”的时候,我发现他拿出一支录音笔对着林欢。
发现我观察他时,他还朝我恭敬地颔首,喊了声,“苏小姐。”
我知道这不是徐来,可他却又那样的像徐来。
金慕渊转头看着我说,“徐来,以后你跟着苏小姐。”
徐来应了声。
我知道。
金慕渊,是为了我。
把徐来再一次,送到了我身边。
....
早上和我妈通了电话,我妈非要看到我安全健康才放心,我只好朝金慕渊借了电脑跟我弟开视频。
关于我失踪期间发生的事,我几乎全部省略了,只说在海边养胎然后顺便在医院生个孩子。
从怀孕到生下孩子,这段时间内所经历的一些事情,无端让我成长了很多,也冷静了许多。
我现在也可以做到当初像师奶那样,用三言两语揭过这几天的惊心动魄。
我妈在那头听到我说顺便在医院生个孩子的时候差点晕了过去。
说话间就要收拾东西准备过来。
我弟则是一脸敬佩的看着我,直竖大拇指。
正好,金慕渊在窗台边开完视频会议过来,看到我妈急急忙忙的样子就说,“一个月后,我们回去,你们在家等。”
感觉现在整个家里,就他最有话语权,他一开口,我妈就坐在椅子上不动了,很久才说,“我想看看外孙。”
金慕渊点点头,“可以,一个月后。”
然后他就直接切断了聊天对话框,依旧是温柔的眼神,可说话的味道已经转换成那个冷酷霸道的金慕渊了。
他直接关了电脑扔给身后的徐来,对我说,“苏燃,你暂时不能碰电脑手机,我没收了。”
我要在医院里呆整整一个月。
不能碰电脑,不能玩手机。
我心里一急,“那我玩什么啊?”
他勾起唇角,“你可以玩我。”
身后的徐来,“.....”
中午,金慕渊接了个电话。
他除了和萧启睿出去过一次后,几乎再也没有离开过病房,没有离开我超过十米远的距离。
接到电话那一刻他看了我一眼,然后站到了窗边,十月底,太阳的光芒不再灼热,毛茸茸的暖阳洒在他身上时,他也会眯起眼睛享受着。
身姿挺拔如竹,侧脸削肃如石,抿成直线的薄唇又冷又性感,低沉的嗓音也惑人好听。
我没事干的时候就会静静盯着他看,因为他好看,冷的时候冻死人,可温柔起来又溺死人。
金家果然都是外冷内热的,一旦上了心,迎接你的就是燃烧殆尽的火。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我刚好听到。
他说,“别让他死。”
看我有些愣怔的看着他,他直接拿着手机走了过来,问我,“那个人,你想怎么处置?”
他说的是肖全。
我摇摇头,“金慕渊,当我知道他害死我爸那一刻,我特别想杀了他,可现在,如果我让他死了,我感觉自己和他没什么两样,我不想做一个杀人犯。”
他坐到我身边,抬起大掌摸我的脑袋,随后对着电话说,“听到了,不要让他死。”
他挂了电话后就一直看着我。
眸子里晦涩难懂。
冷不丁地他突然抱着我说,“苏燃,我恨不得弄死他。”
我愣愣地听着,没有说话。
半晌,又听他说,“可为了我们的孩子,我不能再犯错。”
金慕渊的字典里,向来都是想与不想。
现在,多出来一个能,和不能。
又多出来一个词,我们的孩子。
听到这句话,我心里突然就软了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