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我的那只手愈发用力,“苏燃,不许胡说!孩子不会有事的!!”
医生把我推向了手术室。
护士把他往外赶,“先生,这里....”
“滚开——!”他暴躁地推开了护士,一直握着我的手进了手术室。
所有人都被他满身的戾气吓到了,再也没有人赶他出去,特别是他一身的血,活像从地狱来索命的修罗。
身体格外的冷,护士帮我把衣服一层一层脱掉。
三个医生,四五个护士围在我跟前,我眼晕的很。
有人按住我的脖颈,替我止血,疼痛来临,我却恍若感受不到一般,安静的躺在那。
下身被打了麻药,模糊地听到医生说,“病人有流产先兆,先开宫口看看....”
流产....
我头脑不清醒地看着头顶的无影灯,只是不停地说,“这是报应....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活不过...”
护士说,“病人出血太多,准备血袋...”
感觉到一只温暖的大手不停摸着我的脸,不停地在我耳边说,“苏燃,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
我睁开眼。
眼前的男人眉眼染尽是暴戾,看向我的时候眼底透着无限的悔恨心疼。
是金慕渊。
我轻声说,“金慕渊,帮我,照顾我妈,我弟。”
还有。
“金慕渊,帮我对他们说,一声,对不起。”
他握着我的手说,“不要说话,你不会有事。”
护士说,“孩子已经失去心跳,现在做引产手术...”
孩子,已经失去心跳...
我闭上眼。
头疼欲裂中,我冷不丁总想起慕远风当时说的那句话。
“你会....遭报应的!”
报应。
这些就是报应。
我忍不住抽搐起来。
太痛了。
心脏太疼了。
我大口吸着气,身体像砧板上的死鱼一样,冰凉无温。
头痛欲裂,我死死攥着他的手说,“这是报应....金慕渊,这就是报应,我的孩子....”
金慕渊低了头看着我问,“你说什么?”
我颤抖着唇,眼角的最后一滴泪也落了下来,“两年前,我们的孩子,就是,在海水里死掉的...两年后,我还是逃不掉....”
他几乎是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我哈哈笑着,眼泪流了出来,“哈哈,哈,报应,这就是报应....报应在....我的孩子.....身上,第二个....孩子.....”
一旁的护士拿纸巾替我擦掉眼泪。
金慕渊却把说话的护士整个人提了起来,“你说什么?!!孩子不会死!!”
医生劝诫着说,“别影响手术进程,不然病人也会有生命危险....”
金慕渊转身就提起那个医生的衣领,狠厉地威胁说,“如果她出事你们都别想活着出去!!”
我看到他转身跳下手术台,冷戾地声音吼着,“打电话让萧启睿带林欢过来!快点!!”
我悄悄拉着护士的护士服,轻声说,“能不能救我的孩子,不要救我,不要救我...求求,你们,让我的孩子...活下来....”
金慕渊过来的时候就听到我说这句话。
他没有暴躁的扯着医生护士的衣领狠狠威胁。
他只是温柔的用掌心摸我的脸颊,亲吻我的眼睛。
我感觉有水滴掉在脸上,温热的,一滴一滴。
是眼泪。
是谁的,眼泪。
我茫然地睁开眼。
金慕渊发红的眼睛里布满了湿气,他惨白的薄唇轻颤着,说,“苏燃,你不会有事,我不准你有事!”
他哭了。
我恍惚觉得这不是真的。
金慕渊怎么可能会哭呢。
这是做梦吗。
可我的眼泪还是忍不住汹涌夺眶。
即便这是个梦,我还是心疼了。
我想抬手擦掉他的眼泪。
明明他离我那么近。
却又那么远。
远到我碰不到。
我说,“金慕渊,下辈子,不要,再遇见了。”
握着我的那只手猛地用力,我看到那只手的主人震惊地瞪着我说,“苏燃,你不会死,不会!!”
我笑了笑,身体像是突然被撕裂一般,疼痛袭来,我感觉血液倒流,五脏六腑错了位一般的疼。
我艰难地吐气说,“金慕渊,我快,死了,你告诉我,你,有没有,哪怕一点点,对我是真心的?”
他赤红着眼睛瞪着我,口气一如既往地凶,“不要说话!!”
可我分明看到他眼角流下的一滴眼泪。
狠狠击中我的心房。
我说,“你,为什么,总让我,误会呢...”
他俯身过来亲吻我的唇。
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唇齿间。
我听到自己的哽咽声,“你到底,是爱秦安雅,还是我,还是我苏燃,金慕渊,你告诉我啊!”
为什么总让我误会呢。
咚的一声。
金慕渊跪在了地上,他的手还是握着我的。
眼睛里一片血红。
他看着我说,“我后悔了,苏燃。”
之前我问过他,我说,“金慕渊,你后悔过吗?”
在我决定告诉他两年前发生的一切的时候,他对我说,“苏燃,我从不后悔我做过的每件事。”
他每次一开口,都带着天然的高高在上的口吻,气势万千,气场十足。
我完全想象不到这样的金慕渊。
会在说完那句话不久后的今天。
在众人面前,几近疯狂地告诉所有人,他错了,他后悔了。
他跪在地上,握着我的那只手力道大的快把我捏碎。
他说,“我错了,我后悔了,苏燃,你不会有事,我不准你有事!”
他倾身过来吻我,那双血红的眼睛微闭着,唇舌相连,我听到他一遍遍地哑声对我说,“苏燃,我爱你。”
第一百三十四章 赎罪
浑身发冷,我像是躺在冰窖里。
只有双手被暖暖的包围着。
我忍不住睁开眼。
入目一片纯白。
病床前的男人惊讶地看着我,“你醒啦?”
他长得很清秀,看起来二十六七的样子,黑色的厚羽绒衬得他脸很白。
他按铃叫了医生,又给我倒了杯热水。
我感觉肚子里满当当地水,摇摇头拒绝了。
医生过来替我检查了下,然后对男人说,“流产和坐月子一样,都需要一个月休养时间,好好照顾…”
我撑大眸子看着医生,蠕动着唇问,“你说,什么?”
医生又对男人说,“她可能还一时接受不了,你来好好安抚下她吧。”
医生说完就走了。
我猛地起身,下身的疼痛让我面色痛苦得扭曲起来。
“别动,你还不能动,好好躺着,你想要什么你告诉我。”那个男人过来扶着我的手臂。
他的手那样暖,和窗外的太阳一样。
可我浑身颤的厉害。
我想开口问些什么,可是一张嘴就吐了出来。
满嘴的海腥味。
吐出来的都是水,溅到了那个男人身上。
他不慌不忙地拍着我的背,问我,“好些了吗?”
我难受到脱力,躺到病床上只一双无神地眼睛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找来护士帮我换了身病服,又抱着我让护士换了新床单。
陌生的医院,陌生的人。
一切都是那么陌生。
唯有我的感官,那么真实。
身体的痛,那么真实。
那个男人看我睁着眼睛看着他,就说,“我昨天晚上在海边看到了你,然后把你带到医院来的。”
我没有说话。
他又说,“你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我摸着我的肚子问,“我的孩子呢?”
他看我的目光有些不忍。
可能是迫于我长时间盯着他的压力,他低着头说,“孩子,死了。”
我盯着他的口型仔细确认着。
没错。
他说的是。
孩子。
死了。
突然觉得呼吸困难,大脑一阵缺氧。
然后我眼前一黑。
晕了过去。
我听到好多人的声音。
嘈杂的,混乱的。
男人的,女人的。
“苏燃!苏燃!”
“苏燃!不要睡!”
好多人叫我的名字。
有人在掐我的人中。
有人在按压我的胸腔。
有人在亲吻我的唇。
是金慕渊。
记得昏睡之前,我一直拽着他的手抽噎着问。
“你到底,是爱秦安雅,还是我,还是我苏燃,金慕渊,你告诉我啊!”
他说,“苏燃,我爱你。”
我应该是快死了。
不然,怎么会听到金慕渊对我说这三个字。
身体像不听使唤似的不停抽搐,我大脑一片混乱,却还是问了出来,“那秦安雅,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
金慕渊不可置信地看着我,薄唇张了张,没发出声音。
我的眼泪又流了出来,我说,“金慕渊,如果你爱我,那秦安雅,算什么?”
他越过手术台把我一把抱在怀里。
很用力的力道。
他胸前的血再次浸染了我的身体。
他说,“如果我知道,你这么在意她,我不会先救她...”
我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但我知道,这不是我要的答案。
耳边他的声音又急又快,像知道我快要死了,像知道我快要听不见了一样。
他说,“我后悔了,我该早点救你的,我不知道你这么在意她,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她是我....”
我大口喘着气,“什么?”
刚刚他说了什么。
为什么听不到。
我听到林欢的声音,带着穿透耳膜的强悍力度直直刺进我脑海,“苏燃!听得到吗!金慕渊说秦安雅是他的妹妹!!你醒过来好吗!!!”
妹妹?
谁在跟我开玩笑吗。
我笑了。
眼泪无声落下。
我听到耳边林欢的声音充满了愤怒,“她不信!你自己跟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