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我感觉到,脸被一双大掌捧住,属于金慕渊强势而冷冽的熟悉气息包围着我,他温柔地亲吻我的眼睛,吻掉我眼角的泪。
声音又低又哑,带着悔恨和自责。
他说,“秦安雅是我亲妹妹,二十五年前,金家面临一次危机,是秦家救了我们家,秦家夫妻早在医院就查出来这一辈子都孕育不了孩子了,我奶奶就做主把我妹妹送到了秦家....”
“苏燃,是我们金家亏欠她,我在弥补她,可我不知道这种弥补会伤害到你....”
“苏燃,孩子没事,你醒过来好不好,我带你去看看孩子....”
骗子。
大骗子。
我的孩子已经死了。
我浑身都在发抖,唇角的血混着眼泪流进口腔。
我的感官越来越清晰。
我知道自己快醒了。
可我就想一直闭着眼睛。
耳边听到林欢的声音说,“你的伤必须快点处理,不然流血太多,你就算是铁人也会倒下的....”
“我等她醒过来。”金慕渊的声音。
他用苦肉计逼我,威胁我。
我知道。
可我,偏偏。
心疼了。
——
十月二十号,晚上八点。
我在病床上醒了过来。
身体像被重型机器从头到脚碾压过,浑身疼的动不了。
可我的手像有意识般,突破疼痛,摸索着。
然后。
我摸到了我扁平的肚子,眼泪就流了出来。
床边的男人立马抓着我的手,“苏燃。”
我抬头看着他,他的眼睛还是血红的一片,黑色衬衫上的血都凝固了,握着我的手有些冷。
我轻轻挣开,“不要碰我。”
他还是不松手,目光灼灼地盯着我。
我的孩子没了。
我一直当作情敌的女人,是金慕渊的亲妹妹。
我的初恋,一直...在害我。
我脑子里一时间乱糟糟,像被蜜蜂蜇了脑仁一样,疼痛难忍。
床前围满了人,林欢,柳小夏,萧启睿,李浩,包括师奶,刘三,柳东,打着石膏的席南,霍一邢,还有穿着病服的慕城,甚至还有个陌生男人,后来我才想起来他是上次我们去洛神山时,得罪金慕渊的那个男人,包括上次庄园金慕渊开枪打中的两个男人,他们都还带着伤站在这里,剩下的几个人都是陌生的面孔。
偌大的病房挤满了形形色色风尘仆仆的众人。
后来我听林欢告诉我说,金慕渊看我昏倒在手术台上以后,出来后就发疯似地召集了这些人过来,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向他们鞠躬道歉,为他之前所做的一切行为道歉,忏悔。
这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金慕渊会做出来的事情。
理所当然的,围在面前的所有人都被吓到。
但不论被吓到抑或怎样,他们都接受了金慕渊的道歉。
我知道他在赎罪。
为我们的孩子赎罪。
可是,已经晚了。
想到我的孩子,我的心就在滴血。
看到我一直流眼泪,林欢直接把金慕渊拉开,过来看着我说,“苏燃,他没骗你,孩子还活着。”
我在昏迷中,听到最多的就是来自林欢的大嗓门。
我知道,是她把我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我呜咽着,“我不信,我不信....”
柳小夏直接拿出手机递给我,“你自己看,我都拍到照片了,很小很小一只。”
我看到照片里一个连头发都没有的孩子静静躺在恒温箱里。
眼睛紧紧闭着。
手和脚都蜷缩着。
太小了。
整个身体的长度和皮鞋差不多大小。
我的眼泪再次流了出来,“这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怎么,可能,这么丑....”
我这句话说完之后,整个病房都静滞了一瞬。
随后爆发一阵压抑着的低笑。
那些曾经和金慕渊都闹过不快的人,他们此时此刻就站在病房里,笑的很是开怀。
林欢有些无语地看着我说,“抱歉,你的孩子还真的就这么丑。”
我望向围着病床的那些人,他们全都点点头。
我不禁转头看向金慕渊,“他们说的是真的?我的孩子还活着?”
心跳控制不住地剧烈跳动着。
“嗯。”他点头。
看到他身上的伤,我就不忍心再看。
我紧张地说,“带我去看。”
林欢按着我的手不让我动,“不行,你刚做完手术,现在不能受风,不能出去。”
我咬着唇再次问了遍,“林欢,你们没有骗我?”
林欢听到我这句话,眼睛一红,带着暖意的身体就已经抱住了我。
她俯靠在我耳边说,“苏燃,没有骗你,以后再也不会有人骗你。”
她知道我心里的结。
柳小夏也走到病床另一边过来抱我,跟我说,“放心,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
我觉得我的病可能还没好。
不然。
怎么心脏的位置还是扑通扑通直跳。
不然。
怎么还是怀疑他们在对我说谎。
目的就是希望我能好好养身体。
金慕渊朝那些人说,“她已经醒了,你们可以走了。”
一群人就开始走过来对我说,“好好休息。”
师奶走的最慢,她还到我跟前来抱了抱我,轻声对我说,“受苦了。”
我的眼泪差点就汹涌着刺出眼眶。
可能听出我的哽咽,她立马起身捏了捏我的脸,说,“苏燃,你不能再哭了,为了自己的身子着想。”
我咬住唇,“好。”
师奶临走前跟我说,“苏燃,人这辈子至少要为自己活一次。”
第一百三十五章 金余
看到人群中的李浩,我的心脏还是不可抑制的瑟缩了下。
我偏开脸说,“我想自己一个人静静。”
“那好,我去买点吃的给你,你先休息。”
林欢说完,和柳小夏一起带着其他人出去了。
我闭上眼,仍然能感受到李浩歉意的眼神直直穿过来。
如果金慕渊知道是李浩帮助我从医院逃出来的,不知道会不会杀了他。
病房门被关上。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刚睁开眼就看到床边还站着个人,修长挺拔的身形,冷然削肃的轮廓,嘴唇惨白如纸。
我说不出此刻看到他的感受。
只知道暂时是不想面对他的。
手指无意识的蜷曲紧张,我低声说,“金慕渊,我已经醒了,你去包扎伤口吧。”
他直接倾身坐到病床边,温柔地用手摸我的脸,轻声说,“我就在这。”
我躲开他的碰触,“别碰我,我,暂时不想看到你。”
他手上的动作一顿,眸子垂了下去。
病房内温度适宜,气氛却陡然凝固了。
良久,他才抬头看着我说,“苏燃,你不用原谅我。”
我心里狠狠一痛,没有说话。
下一秒,下巴被一只大手捏住,他霸道的吻了上来,我有些抗拒地歪过脑袋想躲开,却听他说,“你说话也要算话,是你让我不要离开你。”
我就再也挣扎不了了。
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我知道,再也没有什么比活着更值得被原谅的事情了。
我们很长时间就只是安静地看着彼此,没有说话。
他平素端的就是坚毅冷峻,寡言少语,不说话倒也正常,可总被他用那双灼热的眸子盯着,我就再也淡定不了。
“你出去先包扎一下伤口吧。”我指了指他的心口。
他握住我的手放在他心口的位置,眉眼都是柔情地看着我说,“我就在这。”
我突然就有些招架不住。
门外传来敲门声,林欢提着吃的走了进来。
她把吃的摆到桌面上,然后对金慕渊说,“你去那边让师兄给你简单处理下伤口吧,这里有我。”
金慕渊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不用。”
林欢朝我无奈的耸肩。
上次成功从医院逃出,林欢功不可没,同时,金慕渊想开刀的第一人就是她了。
我让林欢把萧启睿叫进来帮金慕渊处理伤口,林欢叹了口气。
不知道是为我叹气,还是为我和金慕渊的现状叹气。
萧启睿进来的时候,手上推着个小型医用推车,门外进来一个助理端了两个凳子过来。
萧启睿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了下来,然后朝金慕渊说,“为了她着想,还是离的远一点比较好。”
金慕渊把手覆在我眼睛上,声音又低又哑。
他说,“不要看。”
他身上的血腥味很重,我可以想象他伤的有多重。
听到他的脚步声慢慢走远,我偷偷睁开眼。
他大跨步走到萧启睿面前,两手一把扯开身上的黑色衬衫,胸前五道血淋淋的伤口看得人触目惊心,等他转过身来,我才看到他身后还有一道很深的刀口,那是被肖全刺穿的那刀,刚好在心口的位置。
萧启睿埋怨了一句,“简直就是作死!”
随后略恼怒地把他按在凳子上坐下,从一边拿了纱布酒精,帮他清理。
他像是感觉不到疼一般,灼灼的眸子时刻盯着我。
这个男人。
在我昏迷前,对我说,爱我。
....
我还是不相信我的孩子还活着。
这种想法像一根加速疯长的藤蔓一样,短短几个小时,就已经从心底缠到喉口,攫住了我的呼吸。
已是半夜,我大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的月光,然后侧头看向离我只有一米远的病床上的金慕渊。
他应该是好几天没有睡过安稳觉,我可以听到他平稳绵长的呼吸。
林欢给我带的饭菜有粥有菜,粥是我的,菜是他的。
我只喝了一碗汤和半碗的粥。
金慕渊处理好伤口后没穿上衣,赤裸的上半身全缠着白色纱布,他走过来就接过我喝剩下的半碗粥,丝毫不嫌弃的喝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