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喇叭声。
我抓着护士的手说,“提醒林欢,把监控销了...”
我说完就连忙往身后的车库里走。
一辆黑色的车朝我的方向打了下大灯。
就算是金慕渊,也不会想到,来接我的人是谁吧。
上车后,驾驶座的男人看向我,“去那儿?”
我有些紧张的看了看四周,点点头,“对,去那儿。”
他眼底一片血丝,有些犹豫,“只要在峡市,榕市范围内应该都会被他搜查到,不如....”
我打断他的话,“李浩,我比你了解他。”
李浩面色一黯,没有说话。
油门一踩,车子滑了出去。
从后视镜里,可以看到他被鸭舌帽盖住的脸上布满了红点点。
是被蚊子咬的吧。
下巴一圈的青茬,显得有些狼狈。
他应该是从我住院那个晚上就守在车库了。
直到现在。
整整十几个小时,睁着眼睛盯着地下车库的电梯。
他把车开到高速上,随后问我,“饿不饿?”
“不饿。”我摇摇头。
我根本不敢停下来吃东西,虽然肚子饿的直打鼓。
他指了指后面说,“后座有水,有零食。”
我还是摇头。
再也不想说话。
嘴唇被自己咬破了皮,连热水都不想喝,何况是脆脆的零食。
吃进嘴里,应该只剩满嘴的血。
李浩之前玩过一段时间的赛车,开起车来速度极快。
车窗外的景物不停倒退。
疾驰的感觉。
无端地让我想起徐来。
李浩不时从后视镜观察我的状态,看到我坐在后车座,两手环膝,不由提醒我说,“后面还有两套衣服,你自己选。”
我从后面拿到一套男装和一条裙子。
让我在车里换衣服,还让我自己选?
李浩咳嗽一声,“我可以把挡板放下来。”
我,“.....”
我看了眼窗外,问,“还有多久到?”
“还有两个小时。”他说。
在这里,如果超速将意味着直接告诉了金慕渊,我们在这里。
我不敢冒险。
李浩更不敢冒险。
他直接一把拉下挡板,说,“换吧。”
我点点头。
动作迅速的把身上的护士服脱了,换上了那套男士的休闲装。
换完了之后,我就躺在后座闭上眼假寐。
一不小心就睡了过去。
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的逃跑计划有多么愚蠢。
愚蠢到。
多年后回想起这一天时,依然忍不住潸然泪下。
我也根本想不到,自己的逃离,会落入一个更大的陷阱。
一个。
一直在等着我。
走进去的,陷阱。
到榕市海边已经是下午。
中途李浩换了三辆车。
靠海附近是一排的餐厅旅馆。
也有高档酒店,坐落在海上,早晨可以看到太阳沿着海岸线冉冉升起,晚上可以听着海浪的声音入睡。
这里,是我一辈子逃不掉的梦魇之地。
而我,为了躲开金慕渊。
还是来了。
他知道的。
我一直是个胆小鬼。
凡事只要给我个苦果,我就再也不敢去做。
可他毕竟不够了解我。
不够了解。
被逼疯的苏燃。
可以做到哪个地步。
就像,他一定料想不到。
我会选择逃到榕市的海边。
逃到这个两年前他把我丢下去的地方。
李浩停了车,然后下车出去找了个中年妇女过来。
他说,“苏燃,我能做的,只有这些。”
他把钱包递给我。
我没接。
他只好把钱包里的所有红钞都拿出来,递给那位中年妇女,“好好照顾她,直到她生产。”
妇女连忙说,“好,好。”
他又叮嘱说,“她不吃葱,香菜,豆子,也不吃辣椒,绿色的辣椒也不吃,还有....”
“李浩!”我截断他的话,“谢谢,可以了。”
在我转身跟着妇女离开的时候,他在背后轻轻喊我,“苏燃。”
我走了两步。
海风拂面,咸湿的味道涌入鼻腔。
我突然的,有些反胃想吐。
我忍住不适,回头看他,“还有话?”
他直接上来抱住我。
我压着不快推开他,却听他说,“不知道送什么给你,只能抱你一下。”
我突然就僵住了。
他知道今天的日子。
耳边他的声音忽远忽近,却切切实实传在耳朵里。
他说,“苏燃,我好后悔,没能早点遇见你。”
我静静推开他。
朝他笑出最灿烂的弧度,“李浩,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从来没有遇见过你们。”
“苏燃,从你问我,孩子,问我是不是救你的时候,孩子就已经死了...”他上前一步扯住我的肩膀,声音有些难言的悲伤,“从你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这两年内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毁了。”
我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耳边听他说,“可是,苏燃,我从没有想过伤害你,我唯一做的一件错事就是骗了你。”
我冷冷甩开他的手。
呵呵。
席南也说他从没想过要伤害我。
可他差点让我在峡市身败名裂。
每个人都说,没想过伤害我。
可是,谁能看得到我心里的伤口呢!
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听他撂下另一句话,“我从没有想过伤害过你,我只不过是骗了你,伤害你的人是金慕渊,可你还是爱他!”
他说话的语速实在是快,不等我反应。
他再次扯住我的手,声音竟有些质问埋怨的味道,“苏燃,你不觉得,你对我很残忍吗?”
我推不开他,只好作罢。
“李浩,你想听实话吗?”我轻声问着。
他看着我点点头。
我勾唇笑了,声音像巫婆施展的咒术一样让李浩瞬间动弹不得。
我说,“李浩,从我发现真相那一刻,我看到你就觉得恶心。”
第一百二十七章 此他
我做了个差点醒不过来的噩梦。
梦里一会是李浩的脸,一会是金慕渊的脸。
李浩一个劲问我,“你为什么不能原谅我,你不觉得对我很残忍吗?”
画面里,他把我从海滩上抱起来焦急地送往医院。
再然后,我看到他和金慕渊在一起说说笑笑。
喉咙里一阵血腥味,我知道这是梦,我想睁开眼,可身体却实在动不了。
画面转到金慕渊的时候,我看到他阴鹜骇人的脸色,冰冷的眸子冷冷看着我说,“苏燃,不论你逃到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我身体颤得愈发厉害。
到最后,是那个中年妇女把我摇醒的。
她说,“你一直咬着嘴唇,我都怕你把嘴咬破了,做噩梦了吧,喝口水。”
我摸了摸脸,满手的眼泪。
我所在的地方是个小旅馆,而我,住在旅馆老板娘的家里,住在最里面的一间单人房。
房间实在的小,只有十五平大。
里面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凳子,一个小橱柜。
其余只够人走路的空间。
我抱着肚子坐起身,接过她手里的杯子,喝了口水。
温水入喉。
血腥味从食道一路滚到胃里。
我干呕了一声。
中年妇女直接端了垃圾桶放我跟前,顺着我的背,说,“水有点腥吗?我下次给你泡点酸的喝。”
我抬起手背擦擦嘴,“不是,谢谢啊。”
看到桌子上放着饭和菜,我笑着问她,“我该怎么称呼你?”
她露出和蔼的笑,眉眼染尽风霜,却透着几分真诚对我说,“你呢,就是我的侄女,叫我姑妈就行。”
我就喊了声,“姑妈。”
“哎——”她笑,“起来吃饭吧,都快十点多了。”
我从下午到这里就一个劲在睡,她可能中途来看过我几次,想叫我吃饭,却看我一直在睡所以没有打扰。
她出去了一趟,回来手上又端了个碗进来,“来,这碗是长寿面。”
应该是李浩关照的吧。
我抱着肚子下床,慢慢走到桌子跟前,接过她递来的筷子说,“谢谢姑妈。”
我妈也会在我生日这一天为我煮寿面,那时候,我们还是一家四口。
那时候。
我们幸福快乐。
面条滑进嘴里,我吞咽的困难。
不一会,就把自己憋出满脸的泪。
我想起早上睁开眼睛时看到的金慕渊。
我的掌心依旧能感受到他胸膛的热度和心跳。
我还能感受到那一刻对他说我爱你时的那份悸动。
我也还记得对他说完那句话之后,他看我的那个眼神。
可是。
金慕渊。
你知道吗。
离开你的这一天。
是我的生日。
可能是看我吃着吃着哽咽起来,“姑妈”忍不住拍拍我的肩膀说,“孩子,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你现在能做的就是好好吃饱,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再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我点点头,酸涩的眼泪落进汤碗里。
随着汤尽数滚进肚子里。
我不知道的是,在我逃走的这一天,峡市刮起了大风。
整个峡市武警都被出动,只为找到一个叫苏燃的孕妇。
知道这件事是在第二天早上。
我吃完早饭后,正在屋子里来回走路消食。
姑妈敲门进来问我,“侄女啊,你要不要来看看新闻?”
我突然就有种不祥地预感。
榕市的海滩边驻扎着很多类似“姑妈”家这样的旅馆。
两年前听说有人准备过来拆迁,打算把这里改造成水上乐园,而后又不了了之。
“姑妈”家的小旅馆也就和这一排的旅馆幸免于难。
房间都是木板搭砌,下方的基地是十几根很粗的木桩,我们算是悬空在沙滩上,沙滩底下五米深是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