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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坐进道奇 Ram,纪小鄢又回复来时路上的沉默,车启动,也没问沈一一到底回哪儿,已不疾不徐向前驶进——先是落英镇老年宫,后是落英镇地税局,再后是落英镇政府,过镇政府大楼是落英广场,再过镇文化中心,再途经初五那日他们初见的小超市,如果第二个路口不拐往前直走走到头西转、西转再往北到头,就是天籁谷。但如果第二个路口拐进去直走、走到头,就是红叶。
这相同的一段路,只要未到分岔就无从判断终点的一段路,纪小鄢不说话沈一一便也不说话。车厢内沉郁异常。车厢外小镇街道不知怎么到得这一刻分外热闹,临街商铺春节时张的灯结的彩非但没摘下,反倒又添了许多花灯笼。落英广场尤其花团锦簇,连广场四围的树枝桠都挂了串串霓虹。还有许多小贩支出摊子叫卖袋装汤圆和散装元宵,另有一拨拨半大孩子凑在马路边此起彼伏点炮仗,炮仗冲天而起爆出锐叫时,孩子们爆出雀跃大笑,真是喧嚣繁华除了热闹还是热闹,蓦地底沈一一省起,今天是元宵节。
怎么,才到元宵节么?怎么,她跟纪小鄢满打满算才认识整十天么?这期间发生的事,她倒未觉恍如隔世,只是世景荒荒人事荒荒在她仿佛已过经久,且在这经久岁月里他们亦仿佛已认识很久,一辈子那么久,共历过很多磨难似的久……
悄悄偏过头,某开车大叔依然一脸讳莫如深的沉默,明明晓得她在瞄他也不看她,只是将车开得愈缓,缓如他们初见那日。而车开得这么缓亦如他们初见那日也还是渐行渐近到红叶所在的第二个马路口。待道奇 Ram平稳稳左转进路口,沈一一咬住嘴唇扭回头,心里各种矛盾犹豫挣扎煎熬,却仍固执地倔强地忍耐着不开口。
不然怎么办?临至家门口了再求他带她回天籁谷么?明明是她吵着闹着要回来,又把话说得那么死那么不留余地,现在出尔反尔又算神马?何况现在即便出尔反尔也不是对他萌生情愫,而仅仅是,始料未及近乡情怯的畏惧。
不、不是说回来不好绝不是,是她一想到要面对老蔡阿雕乃至红叶上下全体员工歉疚担忧焦急怜悯的目光她就怕。她现在需要的不是那些。那些她统统不需要!她亦不需要劝解和开导。她需要的或许只是静默有力的陪伴,以及心灵上可堪依靠的宁定。
就像、就像纪小鄢给她的这些。
但不能再要了!这些再是妳需要的沈一一妳也不能再要了!妳要的和他要的不一样!妳要的他给得了他要的妳却给不了那怎么能可以?!何况麻烦是妳的麻烦畏惧是妳的畏惧他并无义务与责任为妳分担这些个。而作为朋友他已做得足够好足够多但妳又为他做过些什么?妳不是太阳!大行星矮行星小行星们不是围着妳转的!喜欢妳也并不意味着就欠了妳!妳又凭什么一边拒绝他一边想要到更多?!
就这样近乎质问地不断不断地说服着自己,沈一一全然没留意道奇 Ram已在距红叶堪堪不足十米处熄了火,尔后坐在驾驶位上的某大叔,像达利望着宿命中的加拉,抑或舒曼望着克拉拉,抑或里尔克望着莎乐美般地,侧过身静静望着她,望着她纠结中拧起的小眉头,鼻子皱得像只猫,细细两颗小门牙把嘴唇咬得已发白,黑眼睛张好大却没有聚焦地盯视住前方……
望着她这苦恼极了的小样儿,某大叔不由笑了,不是笑她是笑自己,笑自己当初离开一手拓展的Aquila没觉得怎样,来或去到人生地不熟之境重扬战帜亦没觉得怎样,如今不过是被一个小丫头拒绝一次却颓然止步,这可不行、这也太怂了!
一把揽过她,他体内二毛子基因又发威势了,“我要的无非是一个相处的机会。给我,好么?”
这动作这发问太突兀以致沈一一吓了一跳,小爪子本能推他却愈推他他抱得愈紧,沉沉的男中音迂在耳畔他根本不容她缓冲再次强势发问,“时间会改变一切、比如妳的‘在乎’。所以妳也给时间一个机会,好么?”
抬起她下巴,他好近好近地咄咄逼视住她,眼底有微芒熠熠闪烁,口鼻呼出的热气炙得她几欲窒息,“从十八岁帮忙家里的生意,到二十二岁正式接管,这许多年我一直都很忙,忙得没有很多与女人相处的时间,也就无从积累与女人相处的经验,不大会揣摩她们的心意投其所好,还不够体贴不懂浪漫,没陪她们看过电影或出去旅行,签单、签支票以外,亦不知送什么小礼物会令她们开心……在这方面我承认我很无趣,所以如果妳想要什么你就跟我说;如果我有做得不够好的地方或者年龄使我们在某些事上不能有沟通,这些妳也都要跟我说。只要我能力所及我一定满足妳,并尽可能弥补我们之间的差距以及我的不足之处。我会尽我最大耐心让着妳,不让别人欺负妳,妳不愿意的我也绝不会勉强妳。而除了这个相处的机会,目前为止我也不要妳回报我什么……”
止声顿了顿,某大叔再一次问,“那么,能给我么?这个机会。”
沈一一哭了——大叔,你确定你这是在问我且在等我的回答么?你确定你没打算问完我你再自答吗?就像那首著名的口水歌所唱,“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又或如那句著名的广告词所言,“学技术哪家强?山东济南找蓝翔!”你把问题问得如此坦荡率直无遮拦,再完全不容人置喙地踢哩突噜倒了个酣畅,你这哪里是疑问句式分明是设问,又强劲又霸道让人怎么回绝?
车窗外这时恰响起炮仗,和一群孩子的啸叫,冷不丁沈一一又吓了一大跳,瘦斤斤小肩膀刚一耸,纪小鄢已双手捂住她耳朵,并顺势将她头拢在自己胸膛里。这十足亲昵回护举动,挟着他衣襟澈冷清醒味道,一时间令沈一一心里温柔牵动。不禁想起极幼小时候,逢到年节邻家放炮仗,外公因怕吓着她,不论其时在做什么都会快步赶至抱住她,且一双温暖干燥的大手也会得这样捂住她双耳,而她、她亦会用一双小细胳膊回抱住她外公的腰,就像、就像此刻于她的无知无觉中她也已环绕住纪小鄢的腰——是仰赖,也是信任,是习惯,亦有一点点撒娇……
炮仗终于响完,那群孩子也笑闹着跑远,纪小鄢轻缓拿开捂在她耳上的手,臂弯却仍拢着她,“说妳愿意,小丫头。说妳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小丫头。”脸颊挨蹭着她鬓边,他极温柔低语。那么温柔那么温柔却依然秉执着他惯有的强劲霸道。
沈一一不吱声。明明已缴械了也就是拗着不吱声。下一刻纪小鄢轻笑起来,变相诱导着问,“那么现在跟我回天籁谷,我带妳去摘草莓挤牛奶,要不要?”
见沈一一还是不吱声,嘴唇凑近她耳廓,纪小鄢又问,“早上在停车场的矮墙下,我拣了只小猫头鹰,暂时收在木箱子里,还没来得及给妳看。妳要不要?不要我就把它放到野地里,任它物竞天择自生自灭……”
一个“灭”字尚未说完,沈一一已倏然抬头,“那怎么成?它会被大动物吃掉的!”
“要么送到猛禽救助中心?还是,妳想要?”换一副悠然表情,纪小鄢似笑非笑,这表情好笃定,似是料定女孩子对小动物木有抵抗力,还摊开一只手比划了一下,“它现在只有我巴掌这么大,头会转着圈儿地追人看。而以前在澳洲,我养过好几只猛鹰鸮,若妳想要的话,我倒是可以帮妳养。”
果然沈一一再也绷不住了,迟迟疑疑地问,“可那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吧?养它没事么?”
“有什么关系。养大再放飞就是了。”纪小鄢答得很轻松。
沈一一终于道,“那、那我想要……”
手掌落在她发上轻轻抚着,某大叔浅浅一笑,又换作温柔极了的声线道,“那就跟我回天籁谷,妳照顾它——我照顾妳。”
☆、怎么,不愿意
元宵节当夜,纪小鄢在天籁谷大宴宾客,但凡在红叶涉嫌窃电事件中伸过援手的,都被列为座上宾。解放海末贤伉俪不消说,还有解放姐姐一家三口,又因为解放海末几天里一直没回家,他们时年三岁半的宝贝孪生子遂由解放姐姐代为照管,此番便也一起带了来。粉雕玉琢的俩小人儿,见到纪小鄢第一句话竟然是,“纪伯伯,爸爸说他最爱妈妈,其次才是我们!”说时异口同声貌似好委屈好委屈,说完却不约而同咧嘴一乐,露出上下各两颗尖尖小虎牙,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纪小鄢闻言放声大笑,边笑边一手抱起一个宝贝,“解放,你好歹收敛点儿嘛,看你家儿子都吃老子醋了!”解放也朗声笑答,“没办法,儿子是给别人家闺女养的,老婆却是给自己养的,我当然要爱老婆多一些!”说时跟俩宝贝一模一样的小虎牙粲生洁光,被他揽在臂弯里的海末靥生红晕,却是极温柔地望着他一笑。
如此恩爱和谐的一家,一旁沈一一见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或许是羡慕,或许还有一点点嫉妒,眼神一刹闪过一抹黯淡,纪小鄢一眼瞥到,放下俩宝贝握住她手,也没说什么,只是用指尖捏了捏她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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