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行六七人,刚陪外商在里面转了一圈。外商赶飞机先行一步,大家就趁着兴致再逛逛。
他们一起往上走,张永生和她聊了几句拍片子的事。
“一个人过来的?”周思鸿问她。
陈岩摇头,“陪贝贝来的,她赶着去工作刚走,你们很不巧。”
“是么,她没和我说,”周思鸿问:“你还打算转转吗?”
陈岩:“都看过了,只剩宝塔没去。”
张永生笑着说,“巧了,我们也正要登塔,一起一起。”
玲珑宝塔要额外收费,15元/人。导游拿了钱去买票。
一行人一口气爬到顶层,都有点气喘吁吁。
八角七层的宝塔下,这座千年禅宗古刹的风光尽收眼底。
风雨中,檐角下的金铃声响清脆。
声音甜美的女导游介绍,“这座宝塔高达36米,是光绪二十六年所建。向东可以看见江天一色,向西是万里长江。”她拿着矿泉水瓶的手指向远方,“南边是山林,北面是城市区,这里可以看见整个城市的全貌。所以,大家平时带外地朋友来玩。这个点一定要放在最后一站压轴。”
周思鸿双手搭在阑干上,观望着远处水雾朦胧的山色。他的身形在这塔楼局促的空间内显得格外潇洒。女导游站在他身边,忍不住偷瞄他。
陈岩站在门洞旁,看着他的背影,想到了冯贝贝雨中虔诚的面孔。那份虔诚中,是否有对他的一份希冀?
陈岩走到了阑干边。
导游还在感情充沛的介绍,但大家都在极力感受眼前的胜景,无人再听了。
远眺中的山被烟雾锁着,风雨中,漫山树木飘摇颤动,浮起层层绿浪。
她忽然又想到了孙鹏。
看到张永生的时候,她下意识在他们的队伍里扫了一眼。他是周思鸿专职司机,他应该是来了的。
此时,他兴许正在门口的车里默默抽着烟,无聊的等着他们结束。
念头轻轻一转,不。
他不会在车里抽烟。他只会叼着烟靠在车门边,任雨飘着。
她抛开这些无头的思绪,围着塔周绕了一圈,只觉风光无限,胸襟舒畅。
大家全部看完准备下塔时,张永生说,“陈记者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不客气,我还有事。”
“你跟我们合作,还没一起吃过饭呢。周总你看看,这怎么办?”张永生力劝着,求助于周思鸿。
周思鸿看看陈岩,“一起吧,吃个便饭。”
陈岩摇头,客气婉拒,“谢谢了,下次吧。”
周思鸿眼睛盯着她看了两秒,轻微点了点头,笑了下,“那不勉强了,下次。”
她跟着他们一起出园,看着他们一齐上了一辆丰田商务车,在蒙蒙细雨中绝尘而去。她注意了一下,车上的司机不是孙鹏。
在路边招了出租车,了无心思的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踟蹰
其实陈岩今天没其他事,只是不想周末还为工作应酬。
中午随便吃了碗泡面,下午窝家里看公务员行测书。直到傍晚,腰酸眼涩,一个字也看不下去了,才发觉一天就这么晃荡没了。
晚上,家里没什么食材,陈岩喝了杯酸奶当晚饭。
接到陈母电话,问她怎么周末没回家。她推脱因为下雨所以没有去。直到答应明天中午回家吃饭,陈母才罢休。
挂了电话去洗澡,发现洗发水快没了。
像往常一样,洗完澡出来她打开电视,认真看完自己台的新闻节目。关了电视,去阳台上把前一天晾干了的衣服收下来叠。
外面,雨还没有停。
按熄阳台灯的时候,陈岩望着那圆灯,暗自发了会呆。
看看时间,快8点了。
她换衣服出门,打算逛一下超市。
路上没人散步,雨中的空气润进心肺,令人舒畅。她路过超市,没有进去。
她忽略掉了那个拙劣的借口,顺着心中一股冲动,朝着想去的地方去。
新城公园里也没人,只有植物的馥郁气味在空寂的四周暗涌,她平静地往山上去。
偌大的公园,树木葱茂的山顶,空荡荡。
然而凉亭里,立着的两个高大人影。
他们背着朝上山的路,动也不动,像两个傻子。几处照明灯的微黄光晕,在夜雨中轻轻笼着他们的背影。
他们来了多久了?
隔着雨雾,陈岩遥遥看着他们。
冷风吹来,吹走那些未经琢磨的冲动,她的心中,忽然一片清明。
心中有个声音在轻轻叩问:
陈岩,你来做什么?
你明知道,再往前,那是一个沉得不能再沉、苦的不能再苦的人生。
你自顾不暇,你确定要去么?
如果不确定,就请你不要给他们一点点希冀,让他们在这样的冷风冷雨中执拗枯等。这,才是最大的善意。
顺着伞骨滴落的雨在半空轻轻打了个旋,她转身下山,脑中空空荡荡。
她想起,明早还有一个采访,要跟着市领导视察地质滑坡情况,估计是要去三四个点查看情况的,希望这雨能早点停。她又想,等下回去的路上要买几个面包做明天的早饭。对了,还有洗发水。
有太多要烦的事。
下到一半,风里忽然卷来了一阵香气。原先淡淡的,过了会儿,那气息却浓了。她忍不住停下,张望过去。
身侧的山坡上,一株细瘦的桂花树在树丛中半探出身,淡黄色的小花细细碎碎,布满枝叶,被雨水轻轻湿润,暗暗散着微不可察的芬芳。
那清甜的香气将她萦绕。
她呆呆立在了那儿。
听见身后的声音,孙飞和孙鹏同时转过身来。
今天的孙飞很安静,他穿着深色的长袖长裤,看见陈岩,只傻傻笑了下,又回过了头。
孙鹏看着陈岩进亭子,收伞,安静走过来。
三人并肩而站,谁也没开口说话。
孙飞一直微低头,看着侧前方的一簇草丛被雨轻轻打着,入迷的样子。
过了会儿,陈岩问:“他在看什么?”
孙鹏:“……不知道。”
“那你呢?”
“……”
她问,“下雨天,为什么还来锻炼?”
“你不是也来了吗?”
树声婆娑,月光朦胧。
雨停了。
在这格外寂静的一瞬,孙飞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异常明显。
陈岩看向孙飞,孙鹏却低头看向她。
他们目光交织。
“吃过饭了吗?”他问。
陈岩摇头。
“一起去吃吧。”
她看看他,“好。”
他们走进附近一家烧烤店。下雨天店里生意一般,地上又脏又潮,老板拿着拖把来回拖污渍。
隔壁桌有人喝了不少酒,面红耳赤地胡说着心事。点了一些烤串后,陈岩翻了翻油腻腻的菜单,又加了两瓶勇闯天涯。
孙鹏看着她点,心里有些意外,却没说什么。
烤串上来,孙鹏把其中几串的签子除掉,放到孙飞面前的小碟子里,“吃吧。”
孙飞等不及了,直接拿手抓鸡腿吃。
孙鹏今天回去迟,把孙飞拉出来的时候,在半路上匆匆给他买了一包饼干。孙飞在山上闹了一会儿,后来又安静了,忘记了吃饭这回事。他知道他饿了。
孙飞吃得很快,孙鹏没想到,陈岩吃的也很快。
孙鹏不饿,点了根烟,看着她吃烤串。
他淡淡问,“晚上怎么没吃东西?”
“家里没菜了。”
“下次没做饭,可以过来跟我们一起,靠的也不远。”孙鹏觉得这话说得意味不明,又加上一句,“强子他们都常来的。”
陈岩看着他,笑了下。
她擦手,端起杯子默默和他碰杯。
陈岩喝酒像她平时的行为举止一样,姿势很优雅,喝得很慢,但却连着一口气喝完了。
看着她手边的空杯,孙鹏想让她喝慢点,但他抽了口烟,什么也没说,端起面前的杯子也一饮而尽。
陈岩看着挂着浮沫的空酒杯,又看看他,说,“上午碰到你们公司的人,在宝山寺里面,我以为你也会在的。”
“我去了,”他看着她,“后来送人去机场,先走了。”
她点点头。
陈岩帮他把酒满上,又给自己慢慢满上。
孙鹏看着她的动作。
怕泡沫溢出来,她倒得很慢很温柔,握着酒瓶的手指纤细修长,指甲上涂了一层透明的指甲油,这是他以前没有注意到的。
“你上午去工作的?”
“没有,陪朋友去玩。”
孙鹏点头,把一串烤翅放她面前,忽然看见孙飞满嘴满手的油,他在桌上的纸巾筒里用力拽两下,把纸塞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