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筷子指着菜对陈岩说,“陈记者,你也吃。”
“不用客气,叫我陈岩就行了。”
强子眼看气氛落下来,立马厚着脸皮说,“好的,陈岩,你以后也就叫我强子。鹏哥朋友就是我朋友……对了,陈岩你今年多大啊?”
“我26。”她看看他,“你呢?”
强子嘴一咧,“我就说看着你还小。我29了。”
陈岩微抬眸,孙鹏正低着头吃饭。
饭吃完,四个人一起下楼。
孙鹏说:“你们带着孙飞去新城公园,我先送陈岩回去。”
强子说:“好,等下打我电话。”
孔珍说,“要不我们陪你一起送吧,反正也不算远。”
“不用了,”孙鹏看看陈岩,“走吧。”
孔珍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整张脸都挂了下来。
强子:“我们也走吧。”
她冷冷睥他一眼,走到孙飞身边去。
强子眼睛瞪的滚圆:“哎?我惹你啦?”
孔珍不说话。
强子难得对她语气不佳:“不是我说你珍珍,你今天真不懂事。你刚刚饭桌上那样,是下了鹏哥的面子你知道吗?头一次见面就问人家钱不钱的,多让人看不起啊,好像图人家什么一样……”
孔珍:“你懂个屁。”
她拉着孙飞的手,往前快步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有10来条评论好像消失了。不是我删的。
☆、古寺
初秋夜晚有点凉,道路两边种植着高大的泡桐,树影淡淡。
他们沿着安静的道路,并肩共行。
“是不是不合胃口,看你没吃什么。”
“没有,我晚上吃得少。”
一辆夜班车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周围随着车灯亮了一瞬,又幽暗下来。
陈岩走着走着,兀自笑了下,孙鹏看向她。
她说,“你知道么,之前我一直以为你三十几岁。”
“……”
过了会儿,她以为这个话题已经结束的时候,孙鹏淡淡问了句,“我是不是长得有点老。”
行走中,她的目光集中到了他的脸上。
老吗?
他脸的轮廓很深,鼻梁很高,眉骨微微凸起,窄窄的单眼皮下,眼睛不大,但是漆黑有神。
他不算英俊,五官里也挑不出特别好的地方,但是合在一起看却很端正。
其实他有一个优点,就是皮肤不黑,穿得衣服虽然都洗得很旧了,但不会让人觉得脏和邋遢。
他并不老,只是没有年轻人的明亮气,他把自己过成了三十几岁的样子。
陈岩看完了,脑中也分析完了,轻轻移开眼。
“细看也还好。”
听见她的结论,孙鹏在心里回味了下,点了根烟,望向了另一侧马路。
他们又静静走了一段,没有说话。
枯黄的叶片铺展在青黑色的柏油马路上,风吹动,刮擦着地面,轻轻向前移动。
“孙鹏。”
“嗯?”
“你为什么不把孙飞留在老家?”这是她一直想问的。
陈岩说:“他在老家给父母照顾,你可以过得轻松一点,我觉得他可能也会过得更自在一点。”
今天她才知道,孙鹏每天外出都会把孙飞一个人反锁在家。所以今天他找强子他们来给她开门。
孙鹏看着前路,呼出一口烟。
“我父母年纪已经不小了,照顾不上他,他在乡下也老被人欺负。后来想想不如让他跟着我过,就把他带出来了。”
他说得很平淡很简短,但陈岩听懂了。
一根烟抽完,看似长的路,也走完了。
他一直把她送到楼下。
“你楼层低,晚上要把窗子锁好。”
“嗯。”
他抬头朝上看看,再低头时,从背后袭来的一阵风,像黑暗中一双温柔手,轻轻将陈岩垂在胸前的发悉数拢到了肩后。
微弱的光线下,她脸部的线条全部袒露出来,有一种不常见的秀美与柔和。
顿了下,孙鹏说:“就不送你上去了。”
陈岩说,“明天去锻炼吗?”
他看了她一眼,“去。”
她点了点头。
“岩岩……”楼梯洞里传出一声叫喊,看到走出来的人影,陈岩和孙鹏都怔住了。
宝山寺位于江边的一座内陆山上,近四百年历史,几年前就被归为国家4A级景区,也算是个全国著名景区。景区外内全是卖香的小贩和游人,在清晨的雨雾里穿梭着。
一名卖香的妇女,提着篮子跟了陈岩和冯贝贝一路,一口蹩脚的普通话。冯贝贝到底嫌烦了,索性就跟她买了香。
寺内古木参天,香客如云。
冒着微雨,冯贝贝在香炉前点火点了很久。
陈岩站在香炉的外围,抬起头,四处升腾而起的香火浓烟掺杂着雨天的白雾,与半空中漂浮着的诵经声混在一起,似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令人心神莫名安宁。
陈岩站在一旁,看着冯贝贝在一堆善男信女中闭眼许愿,拜了三拜,小心谨慎地把香插入香灰。
陈岩对所有的宗教文化都秉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她不信运气,也不贪图神灵庇佑,她的信条只有四个字:天道酬勤。
她想要什么,就会去做。
冯贝贝的脸在湿润的雨中,因虔诚而格外平静美丽。
陈岩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她。
烧完香,她们在寺中行走谈心。
“以前我一看到我妈他们拜佛、找人算命什么的就觉得好笑,没想到人是会变的。当你觉得拼尽全力也做不到一些事的时候,或者需要借助一点点运气的时候,才知道菩萨的好。有时候很灵的,你真的可以试试。”
说了一路话,陈岩都觉得冯贝贝是在给她洗脑。
雨忽然飘大,她们跑到长廊下避雨。
擦着包上的水滴,冯贝贝问,“陈岩,你和钱文现在怎么样?”
陈岩正在擦头发,没有停下手上动作:“怎么忽然说他。”
“听说他在想新区站长那个位置。以前我也觉得他不行,现在看,好像也还不错。也算潜力股了。”
陈岩淡淡笑了下,似乎没什么聊的兴致。
冯贝贝弯下腰,轻轻擦麂皮高跟鞋上沾到的泥水。
“好了,不说他了,你一个人住,一定要把手机开着。”
“昨天晚上是没电了,我也没在意。”
冯贝贝直起身子,“你啊,看起来很能干,其实生活自理能力很差,承认么?”
“……”
她承认。而且这种特质在她独居后越发明显。有一天她回到家才发现,厕所的灯开了整整一个白天。
冯贝贝昨天晚上一连打了陈岩20几个电话,全是关机状态。怕她出事,她直接去她家找,接过扑了个空,下楼时却正好看到她和孙鹏一起回来。
这样的组合让她心里闪过了一丝微妙感觉,但她没有去多想。她朝孙鹏点了个头,他走后,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里,她也没多问陈岩什么。
她没上楼,和陈岩在车里闲聊了几句,然后约好今天一起出来,也就匆匆走了。
陈岩当时没说什么,但是心里却是感动的。
冯贝贝看着大大咧咧,事实上她的心很细,待人也真。和她接触越深越会发现,别人都是把自己最好的一面拿出来,她却是一直把那面藏着。这是她自我保护的方式。
她们又聊了会儿,冯贝贝接到台里一个紧急电话,一个配音出了问题,让她立即过去。冯贝贝抱怨了几句,到底知道轻重,还是去了。
陈岩落了单,心想来都来了,继续转了会儿。
不知不觉,这寺里最古老的建筑——玲玲宝塔已在眼前。
黄墙红瓦掩映下,灰色高塔古意盎然,烟雨中,孤寂地矗立着。
通往宝塔的小道旁遍植青竹,陈岩踩着高跟鞋,在石板路上走得很慢。走到中途有一扇拱门,顶端拓印着四个墨字。
心禅雨华。
尾端的“华”字被纷纷竹叶遮掩了一半,风雨中若隐若现。
陈岩停在石阶上,抬头凝视这四个字,心里忽然很静。
通道细窄,打着伞的游客三三两两路过,都在赶往宝塔处。
身旁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对书法有研究?”
陈岩侧过身,眉毛轻抬,反应了一下,“周总?”
周思鸿穿着一身深色的衣服,打着条纹领带,头发全部向后梳,一副商务精英的装扮。
他站在她下面一层台阶上,一只手抄在口袋里,望着那块题字说:“确实挺有意境。”
“陈岩,又碰面了。”他看向她。
上一次是在助学活动上,他们匆匆照面,隔空打了个招呼。
再下面一层台阶上站着的张永生冲陈岩笑着打招呼:“陈记者,我们老远就看到你站在这边发呆,真是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