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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一场2 (草莓)


“你又是来寻晚晚的么、、、、”那声音像是鬼魅,沙哑难听,却是分明从明晰口中溢出。
肖婶捂住不禁要惊诧出声的嘴,急急暗暗地喘着气,只听闻明晰现下沙哑干涩的嗓音又轻轻地响起:“那怎么办,它早已死了。”
那猫轻轻唤了声,在屋内也不怕她就那样踱步,到处嗅了嗅,好似在闻晚晚的气味。
“你听不懂人话,怎么办,好几日了,你还要来这儿多少次,多少次,它都已经不在了、、、、往日你不是同它打闹得紧,我们晚晚那双眼睛险些都要被你抓破了,你如今来寻它又有什么用、、、、又有什么用呵、、、、”明晰恍惚间,眼里已溢出了水光,抚着那猫的毛发,低声轻柔如同梦呓,语气却那般充满着讽刺同苍凉。
“它已经死了,你回去吧,来多少次,它都不在了!”哽咽着,明晰寒声道,那猫恍若未闻,只是侧头用那双独有的泛着蓝光诡谲眼眸懵懂地望了望她几眼、、、、它不懂的,它听不懂人话,这个消息恐怕这猫一辈子都不会知晓,恐怕日后它只会来寻一次又一次,直到死吧。
“也罢,你便来吧,每日来每日失望而归,终有一日会绝望的。猫也有感情不是?可惜,晚晚永不会知晓你来寻它这件事了。”明晰垂下淡眸,逗了逗那猫,那猫龇牙咧嘴得狠,她飘虚一笑,语气冷漠。
忽然,一阵风刮过,房门被打开,那猫一跃而出。
“大太太,你,你,你竟还会说话。”
肖婶再忍不住,踌躇几步,门旁走出,瞠目结舌,冷汗渗出了额间。
“是,我没哑,我只是不想同他说话。肖婶,你可以同他去说,我根本没病,我只是不想同他开口。”
拈花淡淡微笑,明晰就直立站在榻旁的桌柜旁,那桌上的西式琉璃花瓶装着今日花匠送来的玻璃温室花房培养出的新牡丹品种,明艳吐蕊,富贵花开,花瓣在瓶边还洒落了几瓣,花映衬着她白色素色的睡衣罩着单薄的身子,那么纤细,却让肖婶打从心底里心生寒意,五脏六腑都觉得冰寒。
“晚,晚安,大太太。”
终是自持镇定,倒抽一口气,肖婶赶忙关上了门,再无敢多看一样,因那双空无的双眸只有冷淡同苍凉。
一个转身,走廊里盏盏壁灯微暗,肖婶还未来得及动弹,却是转身之际碰到一堵金属硬墙,定神一看,方见原是撞到了自家主子胸前锃亮的胸章、、、、
“您,您!”肖婶被一惊,错愕不已,竟说不出完整的话来。本想问几时来的,听到了多少,您怎地到了门前还一声不吭。“先生、、、、”
“明日给夫人去百货公司重新准备一本本子,一只钢笔,要好写些的,多仔细挑挑。”
人已径自走了,只摞下一句淡淡的话。
肖婶定下心思量,脑中倒也有些清明,他应是全部听到了,可还是不动声色。
暗暗灯光下,走廊里寂静无声,肖婶却不知为何记起当二姨太死后,二少爷由萧念梳抚养时,她曾忍不住问郑副官,是否意味着大太太要退位让贤了,郑副官只是讪笑状似岔开话题道:“鲁菜、苏菜、粤菜、川菜皆是菜,可不管到哪里赴宴点菜,先生的菜中永远只一样未变,那就是夫妻肺片。是新婚时大太太曾经时常做的菜式,然,先生平日里太忙了,大太太亦忙着处理家务,从前有的趣味情调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肖婶听得眉头紧锁,脸上的褶皱子更深了。
但瞧见郑副官敛起笑意,正色说:“肖婶,夫妻之间不就是那样么,你忘了曾经有过的甜蜜,也尝试在他人身上找寻,然,兜兜转转,最终你发现你要的其实还是只在最初的那人身上、、、、”
模棱两可之话,肖婶到底不是文化人,万般思忖,只说了一句:“可,不大好啊,哪还能是原样呢?”
郑副官倒未不耐烦,只是笑笑道:“是了,到底不会是原样了,所以更怕了,所以怕了才会躲避,但不会弃的,亦不舍得弃,因曾经是极美好的。”
然,大太太偏偏不是一个会妥协之人,所以一切才会如此,如若像别家一样,是个能容得下,能平静如常接纳夫婿小妾,心不高气不傲的女子,恐怕就不会变成如今这番田地了。
可,这又哪里只是大太太的错。
其实,肖婶何尝会不喜大太太,大太太虽严厉然从来大方得体赏罚分明,面上倨傲霸道其心肠却是很柔软,只要家仆低声认错,她从不会得理不饶人,虽然众家仆以往俱是怕她,可如今皆是想念大太太掌事的赵家、、、、所以见郑副官如此说,肖婶倒也来了精神便道:“别的我肖婶不懂,我只知,大太太曾同我提起过,大家梁启超先生为一夫一妻制的提倡奔波劳累,自己却还不是娶了自己夫人身旁的助手当侧室、、、、”
“那你可知,自正房夫人死后,梁先生极为伤悼,身体已大不如前。”
“我虽是赵家的人,可我亦明白大太太,不论您说什么,在大太太眼里,恐怕有过就有过,没有就是没有,以后还是以后的事。”
那日郑副官见肖婶极为站在明晰的立场,神色略微暗淡,摆摆手,郑副官也再难言说,只得下去陪着赵钧默处理公事。


第三十二章 噬心
今时今日。
“还是这儿,二百五十个宾客,除一人已病逝外,都在这儿了,与那日一样,连衣服都不差,随安,像不像那日你同我初见的景象?”
衣香鬓影,杯光交错。乐队曲子清奏,悠扬曼妙。
还是当日那名富甲名流的花厅派对,还是那日的艳阳高照,除却宾客时不时注意脚下的位置及稍有僵硬的神色,其实这一场缤纷艳绝的场景重演,不禁叫人唏嘘。
莫怪乎今日一早就有妇人替她梳妆打扮,连发皆同那日她尚未出嫁时一模一样。
他费心费得如此,她若不感激涕霖实属不知好歹,可惜她就站在那儿,恍若未闻地抬眼瞧他,见他眉头微沉,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薄唇如锋利的刀一般紧抿,端着玻璃酒杯地手指关节微微泛白,泄露几许情绪紊乱,她淡淡笑了笑,好似嘲弄,又似虚无的晃神。
“不能吗?随安,明明是一模一样的。”
他见她额间渗出湿汗,便知她身体不适,赶紧轻扶着她到了二楼的露台,月光倾泻,洒了一地的清辉,她苍白的脸似能辉映月光,就像要羽化一样,赵钧默心下莫名一缩,冷着声问,只是语末略泄露出了一丝微哽。
“随安,我安排的明明是同那日一样的,一丝一毫都没有差错、、、、”
反复犹如呢喃,他攥着她已甚是冷骨的肘臂,攥得不知为何胸口密密地发疼。
闻言,明晰方如回神过来,对他笑笑,那笑如最纯净的孩童,精致分明的五官因这一笑柔和了千万分,明晰不顾他的手劲,微笑咬唇地从舶来的矜贵手袋里缓缓拿出笔和纸,跃然纸上的是她用上笔墨的几字:“如若那个女人没死,今日还会有这样为我的安排吗?”
瞳仁一缩,赵钧默竟是胸口微窒,开口不得。
怔忡间,剑眉深沉,赵钧默攥着明晰的手劲甚是狠了几分,然,她恍若未觉,对他笑靥又深了几分,又写道:“赵家已经有了二少爷,不是只有我同你的孩子了。”
“你若不想见到他,我可让他不在你眼前出现一回。”屏息微垂墨眸,他面庞依旧容色冷峻,却在蹙眉间说话间显出了太多的祈求。
“我可以同你重新开始。”她接下去写下几个字,还未写完,他眼里顿现的期冀像冷冰里的火焰,霎时迸发四溅。
深切凝视,他像是不可置信地微启薄唇,还来不及欣喜地将她拥入怀中,她又写了下一句:“只要你让晚晚死而复生。”
“荒唐!”心像被抛到了高空又被急转直下,他脸一冷肃,顿时站起,声音隐隐透寒,心中渗出微凉道,“你明知,这永无可能。”
话落,他便知,他着了她的道,她在他话音未落时便莞尔一笑,随后笑意就漾在唇边,那样清丽素雅,却叫他看着胆颤心寒,她不置一词,不写一句,却仿佛在告诉他:你看,你知道,死是不能复生的,何况是我们。
怔忡半晌,她又写:“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是你杀了我的晚晚,是你和她杀了我的晚晚。”她一字一句,在写这句话时,字透纸背,犹如滴血。
“随安,你恨我,我明白。”他不由倒退一步,忍痛闭眼,神色一沉,复又睁眼凝视明晰,“、、、、然,你若论此事怪罪于我,我赵钧默不认,因我的确不知!”
闻言,她苍凉一笑,站起身,逼近他一步,扬着面,仿佛能见到从前那样深爱的男人硬朗优美的颈项,喉结微动,她却恨不得咬上一口,鲜血四溅,从此白骨黄土,莫不相欠。然,她深吸口气,又执笔写:“她若从未进府,怎会杀了晚晚,你若不纵容她,她怎么敢来伤我的晚晚?!”
她竟要如此怪他!仿佛一分一毫皆要从他的血肉里出,他寸寸心绞,面容阴沉。他的手分明还攥着她的,可是手心却半丝觉不到她的暖意。
“在你的心里,我连晚晚一根毛发都不如是吗?”寒声低问,他手劲更重了几分,她却连痛都不喊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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