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在窦太后的威慑下声音微颤:“陛下近日来郁结于心,一时怒火攻心,这才晕倒,微臣已经为陛下开了药,按时服用,方可好转。”
“那就好。可需静养?”
“是。”
“听到了吧,阿娇,”窦太后叫住陈娇,“这几日,你就不要进宫了,让你舅舅静养些日子。”
“喏。”
陈娇乖乖应下,窦太后和御医之间的暗号和警告她一听就明白了,只是当着窦太后的面,她无法拆穿,只能故作糊涂:“阿娇记得了。”
“行了,你也回家吧,今天你舅舅昏倒,是没法再听你弹琴了。对了阿娇,你的琴技,是谁教你的?”
终于起疑了?
陈娇不是没想过总有一日,因为自己的琴技,窦漪房会对自己起疑,所以她早就做好的准备:“是阿娇自己对着那些古谱练的。师傅说,我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自己练的?”窦漪房微微皱了皱眉,是自己多心了?那个人应该已经死了,她也的确死了很多年了,按道理,她不该阴魂不散的,可偏偏,阿娇的琴声和她的太像,以至于她听到阿娇弹琴,总能想到她。
“自然是自己练的了,”陈娇挽住窦漪房的胳膊,撒娇道,“皇祖母是不信阿娇天赋异禀吗?”
“怎么会呢?”窦漪房将自己的猜测否定了,“只是阿娇的琴声让我想到了一个人而已。”
“是尹姬娘娘吗?不过我听阿娘说,阿娇现在的琴技比当年的尹姬娘娘还要棒!皇祖母,你觉得阿娇和那个弹琴很好听的尹姬娘娘,谁弹的好?”陈娇主动提起尹姬,“皇祖母,阿娇是不是比尹姬娘娘还要厉害?”
听陈娇如此自然地提起尹姬,窦漪房心里微微松了口气:“自然是啊,我家阿娇一直都是最厉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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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收拾一下行李,我们明天一早出发。”一回堂邑侯府,陈娇就一一吩咐下去,她在回家的一路上已经计划好了接下来的事情,“素心,你陪我去见阿娘,顺便说说太子出宫的事情。锦瑟,你去帮流年一起收拾我的行囊,只带男装。我不在的几天时间里面,有什么事情,除了大哥之外,凡是找我的,你都禀报阿娘。大哥……阿娘不喜欢他,就别惹阿娘不高兴了。”
“翁主不带奴婢一起去吗?”
“人多不方便。”陈娇言简意赅,“让人给我备两匹快马,还有银两,我要去厌次。”
“阿娇,你去厌次做什么?”馆陶公主听说陈娇回府,匆匆而来,正见到阿娇说她要去厌次,“好好的,不在长安呆着,去厌次做什么,你舅舅还病着呢!”
“皇祖母说皇帝舅舅需要静养,不许任何人探望。所以这几天我也不需要进宫了。”
“那你去厌次做什么?”
“去找太子。”陈娇将刘彻偷溜出宫去了厌次的事情一一和刘嫖说了,“我曾经见舅舅咳血,我担心……”
听到刘启咳血,馆陶公主也知道事情不妙:“那御医怎么说?”
“他说舅舅是气急攻心,不过我觉得他没说实话。舅舅的病到底怎么样,只怕除了御医本人,也只有皇祖母清楚了。阿娘,舅舅重病,彻儿却不在宫里。于情,我应该帮舅舅把彻儿找回来,舅舅这两年越来越疼彻儿,他病重,自然希望彻儿能在他身边;于理……”陈娇犹豫了一下,她不知该不该把自己这还不成形的推测说出口。
“于理是什么?”
陈娇反问:“阿娘,你是想继续当皇帝的姐姐,当这个长公主呢?还是想当皇帝的姑姑,皇帝的亲家?”
“阿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馆陶公主是个聪明人,心里隐隐有些明白阿娇的意思,但总觉得有点匪夷所思:“你是说……母亲她……不可能吧!”
“皇祖母有多偏宠梁王,阿娘,我们心里都清楚有可能。阿娘,这个时候,彻儿这个太子一定要在长安,在皇宫里。阿娘,我粗粗算了一下,十天,十天之内,我一定把彻儿带回来。”
“十天?”馆陶公主心里算了一下,“来得及吗?你一个女儿家,多带些人才对,只带一个流年怎么够?”
“人太多,我怕反而引人注意。阿娘,明日你便帮我称病,我一路用最快的速度赶过去,只要到了厌次,见到彻儿,回来的时候有李陵、灌夫他们在,日夜兼程倒也不怕。我怕回来太晚,皇祖母起疑,若是来探望,岂不糟了?”
“说得也是,这几日我也正好躲在府里照顾生病的你,免得见了太后露出破绽。”
“记得找个可靠的御医,让他在府里呆着。”陈娇叮嘱。
几十岁的馆陶公主被不到二十岁的女儿这般不放心地叮嘱,微微有些不好意思:“这还用你交代?”
“阿娘,”陈娇挽着刘嫖的手臂蹭了蹭,“我这不是不放心嘛!谁都知道,董偃一来,阿娘你哪还记得这些?”
说到董偃,馆陶公主的声音都不自觉地低了下去:“谁说的?”
“阿娘,”陈娇靠在刘嫖的肩上,“阿爹已经走了七年多了,你喜欢董偃,让她进府,陪你下棋,给你排舞,我不是想阻止什么。阿娘,我只是想说……董偃这类的人,他们……阿娘,我不想你有一天伤心。”
陈娇终是没有把话说清楚,馆陶公主明白她的意思就好。
“阿娇,你长大了……放心,阿娘有分寸的。我的确是喜欢董偃,但不过是消遣着打发时间罢了。自从你爹走后,阿娘一个人,也怪寂寞的。”
这是陈娇第一次听馆陶公主说她寂寞,她心中惭愧:“阿娘,对不起,我该多陪陪你的。”
这几年,她一直忙着自己的筹划,忙着讨好皇帝和太后,忙着为报复窦漪房和她身后的窦家,竟忽略了一直以来都宠她的阿娘。
“没关系的,”刘嫖抚了抚阿娇的长发,“做娘的,怎么会怪自己的女儿呢?”
☆、第11章 猎兔
天刚亮的时候,陈娇就换了一身男装,和流年往厌次赶去。与此同时,刘彻一行人,也已经到了山东厌次。
相传很多年前,厌次有兔子精作乱,采花无数,害得无数少女怀了一窝窝的兔子。因此每年到年底的时候,当地就有围捕兔子吃兔肉的习俗。刘彻到厌次的当天,正好是兔子节的第一天。听郭舍人说了兔子节的传说,不禁也来了兴趣:“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让我们赶上了。你们谁抓到兔子王呀,不用厌次侯赏,本宫的这只玉佩就他了!”
他手上拿的玉佩已经跟了他有几年了,玉质极好,是个珍品。
“谢太子爷!”
三人刚谢过太子,年龄最大的张汤却面露忧色地将太子拉到一边:“太子爷,咱们这次是微服出巡,最好不要显山露水。”
“有道理!”刘彻转身吩咐李陵三人,“郭舍人、灌夫、李陵听命,这次出来,不许叫太子爷,也不许称臣,一不显山,二不露水。”
“不叫太子,那叫什么?”
刘彻一锤定音:“就叫九哥!”
“喏。”
约好了规矩,五人进了山东厌次的地界。兔子节的第一天,当地的百姓都在街上庆贺舞狮,小贩们也都在街上摆着摊子,刘彻久居深宫,从未见过这般热闹的场景,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只觉得到处都新鲜,到处都好玩得很。
几人看得入神,不远处一个披发的黑衣男子的却在看到刘彻的时候,眼露凶光,他一路跟着刘彻,此时见他看那舞狮看得入神,猛地重重一拍身边的马。马儿吃痛受惊,嘶鸣了一声,不受控制地卯足了劲往前跑。听到路人叫着“当心马”,本来围观舞狮的人群都自发散开到道路两侧,刘彻也在身边人的保护下往路边躲开。
为了拉开前面一个抱着孩子的男子,刘彻被人推到了路中央,眼看着回头的马儿要踩到刘彻,李陵挺身护在刘彻身上。众人都以为受伤在所难免的时候,一个少年挺身制住了发狂的马儿,没有留下姓名便离开了。
见刘彻想要知道这个救他性命之人的身份,李陵自告奋勇追了上去。缠斗之下,少年的发髻掉落,竟然是个俊俏的姑娘。李陵一时看得出了神,待那姑娘走后,这才回过神来,向刘彻复命。
本来要被马儿撞到的男子是抱着他重病的幼子出来寻医,没想到医未寻到,还受了惊。正逢东方朔出来摆摊,他为这位姓“霍”的人家算了一卦,刘彻见他说的句句都准,心生好奇,用足尖在地上划了一个“一”,让东方朔给他算算前程。
东方朔一句“九九归一”,一句“足登天下”,一句“贵不可言,虎踞龙盘”句句暗有所指。末了直言三天之内,他会有牢狱之灾。
堂堂太子竟然能有牢狱之灾,这样匪夷所思的话,自然没有人会信。至于这东方朔,虽然他说对了一半,但另一半,在这一行五人看来,当然是胡言乱语,也就没有人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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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节第三天的时候,众人围捕兔子,刘彻也拉着几人去兴致勃勃地参与其中,路遇之前有过几面之缘的念奴娇,张汤看到刘彻见到念奴娇就喜笑颜开的样子,脸色阴了下来,轻声提醒:“九哥,你这次出来,馆陶公主家的翁主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