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梦又回到了第一个片段,我和左风行在床上嬉戏打闹的场景,突然身上一凉,抽了口冷气便腾地坐起身来。
“怎么,吵醒你了?”不二正掀被进来,将空调温度调高了点。
“是,突然觉得有点冷。”我说,“妈妈睡了吗?”
“大概吧。她说睡觉现在可以自己动手,所以我就进来了。”不二轰地倒在身边,没几下就打起呼来。
我心里有事,又不放心母亲,于是去看她。她正费力地撑着轮椅上床,我作势要扶,她制住我,“别,我能行。”
好一会,我看她终于把自己折腾上床了,这才松了口气。
“不二说景年回来了,有空带回来吃个饭。”
我坐到她床边,低头把玩着被子上的花纹,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景年那孩子不错。如玉现在也有了好归宿,不会介意你们和好的。月出,你不小了,该把握要把握。”
“妈,说说你和父亲的事,好吗?”我央求。
母亲有些落寞,“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可说的。”话里多少有些愧疚和不安。我听出来了。
“父亲离婚后,你才认识他的吗?”
母亲不疑有它,“是啊,这个你不是一直知道的吗?”
“是啊,只是觉得你们的感情格外好。好像认识了好久一样。否则怎么能这么恩爱呢。”
“你怎么回事情,以前从不关注这种事的。”母亲笑言看着我。
我想了想,还是将心中疑问道了出来,“妈,我都这么大了,到底我亲生父亲是谁?你能告诉我吗?”
“你当他死了。”母亲不甘地回,又警示道,“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了,以后不要再为这种事烦心。月出,那与你无关。”
我哦了一声。正要起身离开时,母亲眼神紧紧盯着我,我低垂着头,她却硬想从我眼中看到什么信息一样。
“怎么今天这么异常,是不是有人同你说了什么?”
“没。怎么可能呢。”我忙笑着安抚。
回到客厅,我干渴得紧,足灌了几杯凉水这才压了下去。
这时我了无睡意,刚开了电视,却有电话进来,是赵景年的。
“原来这几年你发生了许多事。真抱歉。”
他说得情真意切,但在我看来,这份迟来的情,有些不合时宜。就像秋天的扇,隆冬的夏衣。我心淡漠了,你才来安慰。若他不走,或许我的人生轨迹必与现在不同。他的突然出现,对我而言,并非是喜。当年我们就这么失之交臂,或许在年老时,还可以说,这也是一种美好的缘份。
现在这么快重拾,便不是缘,而是强求了。
亦或许是我太倔强,太苛求。心中又软下来,“别这么说。你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月出,往后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他坚定地说。
我心中听到这话还是有些暖意,“景年……”
这话或许只有他说,我才会当真吧。相识于微时,对他的认识,不会因些许小事而摇摆变动。若换成周南,我估计会捧腹大笑。
也许就像母亲所说,赵景年应是个不错的归宿。
当年那个纯朴透亮的少年呵,从今天起,要对他重新认识吗?我笑着甩了甩头。
“我到底是谁,来自何方……”电视剧的片尾曲正这样唱着。
心声这种东西,只要稍加留意,这世间原来到处都在复制。
☆、第6章
赵景年载着不二来接我下班,我接到不二兴奋的电话时,正和周南在他办公室喝咖啡。
我耸耸肩膀,抱歉地朝他摇摇手机,“改天我们再吃饭吧。”
周南双腿架在大班台上,双手交叉地看着我,没有回应,只是左眉一抖,表示他知道了。我自然知道他在不满,但他就像个被人宠坏的小孩,若依他,只会换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左月出,别人对我使若即若离这招,我会让她滚得比谁都远。”
我笑出声,知道他也是聪明人。
“不然怎样呢。”我走到他桌前,随手翻起那本备忘录。他马上放下腿要拦我,我已经拿到手上翻开读起来,“七点与鹏程商务的温总有约,只是普通聚会。另,温小姐会到场,括号……”
他咬牙切齿,“左月出。”
我将备忘录关上,在手上摇了摇,扬起下巴朝他笑,“周总裁,新宠六号与八号,也想今晚与您共餐,请斟酌。”我继续读完。
在他脸色阴晴不定中,我笑着退出,“旧人一号请辞,请总裁见谅。”
他马上追了过来,“左月出,今晚我想约你!”
我已经翩然将门在身后轻轻合上。我敢确定,他今晚确实最想约的是我。我似乎应该感到荣兴?不,这种权衡之下的感情,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
我收拾好,准点下班,在公司大门处收到他的信息:“明晚八点,陪我参加天源周年庆酒会。”我自然欣然地回,“好。”我们都是懂得给对方台阶下的人。
次爱,才能这样被妥协吧。
不二坐在赵景年副驾,手捧着一大束玫瑰,喜滋滋地递给我,“请允许我借花献佛。”
赵景年在玫瑰花后朝我笑,我接了过来,脸埋在花里,闷闷地说了声谢谢。花香沁人心脾,就是太浓了点。
不二将副驾让给了我,“今天我们赵总想请琼妈去外面吃饭。”
“好吧。我妈正想见见你。”
“那太好了。”
我和他相视一笑,尔后在想一个问题,左如玉知道他回来了吗?他开车时,我便打量他,很是喜欢他今天穿的粉色衬衫,他皮肤白皙,较左风行还要白些,穿起这种颜色来,格外清爽,很搭,很和谐的感觉。
而周南则喜欢冷色系,常户外运动的他,就像个野孩子。
“为什么明明如此安静的你,却有这样灼热的眼光。在你的注视下,心都感觉要沸腾起来了。”不二捧花上楼,我和赵景年断后,他的声音在阴凉的地下车库里有种凉丝丝而清韵的感觉。
“真抱歉。”我低头轻笑起来。
他抬起我的下巴,眼睛的视线却望着在我的双唇上,我眼神偏了偏,他又道,“刚出国的那几年,总是想到你的眼神。你的眼神和别的女孩子很不一样。你直接而赤裸,明明清澈却不能直接对视。我无数次期待你注视我,却又害怕你。”
我轻轻拿下他的手,无声一笑。
有时候无话可说时,沉默并非最佳的应对之道。淡淡一笑则更好。
母亲见到赵景年,很是开心。他们也算是故人了吧。
不二和我则泡茶,剥水果。我换了身便服出来,他们三个已经聊得很热切,只听不二一个劲地说,我们赵总如何如何,她很成功地扮演着赵景年的代言人。
其实,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他们似乎更般配一些。赵景年说他有些怕我。我想那是因为他到底离我心中的距离太远吧。
他能看到我清澈的目光,却不能知道我心中那些深浅不一的伤痕。
他能感受到我那直接而赤裸的表达,却不能知道,在某段感情里,我曾裹血挣扎,仓惶失措。
这次闲聊,并没有持续很久,商量好了晚餐地点,便直奔而去。
不二和母亲正商量菜单时,赵景年照例在桌下握着我的手。
“我昨天与如玉见了一面。看到她过得好,很替她开心。”
我手微微一抽,到底还是任他握着。
“说了些什么?”我状似无意地问。
“很多。到底还是年少时快乐的事情多,我们都在叙旧,好像回到那时了一样。她也没有变。看到你们,我一点距离感都没有。”
我双眼直视着他,他一愣,眼神稍有些偏移。良久这才有些不好意思,“你小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
“你说呢。”我朝他眨了眨眼。
我挺奇怪,当年,因我撞破,他年少冲动,竟能在那一刻停下。长大后才明白,那其实是无论如何也停止不了的吧。
母亲这一顿饭吃得很开心,但我却为赵景年那句毫无距离感伤神。这代表什么。左如玉其实仍没变?我倒不觉得,她对赵景年真这么执着。她气不过的,仍是我赢她一着这件事吧。
到家后,母亲喊我到房内,这会倒是有点心神不宁起来。
她拉着我的手,“下午时接到了她的电话。”
“裴玉铃吗?”继父的前妻,左如玉左风行的母亲,她怎会来找我们。
母亲点头,眉心满是忧愁,“说要来看我。总觉得来者不善。”
“当年就听人说,如玉的性格就她。”而左风行则像继父,他们父子俩,算是好人吧。
母亲连连称是,“定是不好惹的。我回她说如今身体不便,还得问过你的意思。她说下次再打电话来。”
“看来她是非来不可了。”
“似乎是这样。可是都这么多年了,你父亲死那年,她都没来。为何现在……”
我拍拍母亲的手,“别想了,以不变应万变吧。她现在来虽然没有理由,但我们之间的矛盾也淡化了。不会有事的。”
母亲只好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