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隔音不好,他们说的话我都能听到。
陈飞扬妈妈说,“小吴啊,你看你这么个单身女人,没依没靠的,又没个单位位儿五金,现在身体还行,那以后老了怎么办。小嫦是孝顺,孩子长大了得有自己的事情,我们老了,还是得为自己打算,我就不指望我们家扬扬。”
吴玉清没说话。
陈飞扬妈妈又说,“你看买个保险,现在把钱攒起来,五十五岁以后每个月拿分红,拿到八十八,八十八岁之前,有点灾啊病啊的,还能拿医疗补助,我给你算下哈,”按圆珠笔的声音,陈飞扬的妈妈开始在纸上跟吴玉清算账,“一年交六千,十年就是六万,分红是……”
巴拉巴拉。
我捅了陈飞扬一下,说:“你出去跟你妈聊点别的。”
陈飞扬这傻货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说:“你让她念叨吧,反正也卖不出去几份,真那么好给你阿姨上一个就是了。”
我考虑的不是那个,我考虑的是,吴玉清不识字儿,陈飞扬他妈跟吴玉清讲这些,吴玉清肯定挺烦的。
我们俩到底也没出去阻止,陈飞扬的妈妈算完帐,又开始劝,“咱们老的以后也不能光指望孩子啊,等老了不能挣钱,还一身病,说不好听的,现在的孩子是孝顺,那等以后也不好说。自己也得多个准备,再说那啥点,孩子也不是保障,万一突然出点啥事儿,你们家还就只有小嫦这一个,又有点特殊……”
陈飞扬他妈确实不是心眼坏,就是想卖保险,说这话把吴玉清给伤着了。
我和陈飞扬做饭出来,让他妈留下吃,他妈没打算吃,又要给陈飞扬弄保险,陈飞扬一看保单那么麻烦,头都要炸了,不耐烦地说:“没钱!”
陈飞扬妈那个激动,“没钱我给你拿啊,今年没钱我给你垫上,不就几千块钱么。”
她说保险是一份爱的传承,她给我们举那些例子,什么假如活到四十岁,男人忽然死了,剩下女人和孩子过得多惨多惨,顺道看了我一眼。是,当年我爸妈要是有一保险,我是能活得滋润很多。
陈飞扬让他妈说的忍不下去了,饭都没法好好吃了,拿过保单来,“填填填,给你填。”
其实她妈开这一单,是有大额提成可以拿的,而且有业绩,在公司那边有面子,能不积极么。
“受益人写谁啊?”陈飞扬问。
他妈想都没想,“我或者你爸。”
陈飞扬看了一眼,说了句很不漂亮的话,“我死的时候你早没了吧。”
陈飞扬妈一瞪眼,用资料在陈飞扬脑袋上拍了一下,陈飞扬挡开,拿着笔想了想,写了个“燕”字。陈飞扬妈咂了下嘴,估计是有些别的考虑。
陈飞扬,“这不是写着呢,建议配偶、父母、子女、兄弟姐妹等……”说着,看我一眼,眉开眼笑,“配偶。”
低头写下我的名字。
我对陈飞扬的妈勉强笑一眼,她妈还是有些顾虑,收了保单匆匆走人。然后我们该吃饭吃饭,就当没这破事儿。
洗碗的时候,我心里一软,在后面抱了抱他,我说:“我觉得我以前小看你了。”
“怎么了?”
“你一点儿都不小,特爷们儿,我特崇拜。”
陈飞扬骄傲地笑。
不过这天晚上,我和陈飞扬闹了点小小的别扭,因为我不小心翻了他手机,真心不是查他,就那么随便一翻,翻出来小音给他发的短信。
刚开始是聊些音乐上的东西,因为陈飞扬喜欢唱歌,再后来就有点胡天胡帝地扯了。其实话说得都是很平常的,可我一想起小音提起陈飞扬时脸上那态度,我就有种被挖墙角了的感觉。
有的时候,他对你好,你觉得是当然,有人来抢的时候,你忽然会觉得眼前这个东西特别是个宝。
我这人很霸道,是我的就是我的,陈飞扬从初吻到初夜都是我的,无疑是我的,就是我扔的一垃圾,别人惦记下我也不爽。
我拿短信说事儿,陈飞扬说,“我就等你的时候,无聊才回了几条,真没有其它的。”
我知道没有,他不是那么个人,可我还是不爽,“沙发睡去,反省!”
“凭什么呀!”陈飞扬就不解了,他一激动,说话的声音就很大,被吴玉清听见了。
吴玉清以为我在和陈飞扬吵架,自作多情地把这事儿联系到了自己身上,自尊心太强,不想给我添麻烦,不想遭受其它人的白眼,跑了。
☆、061 傻不傻
这世界上有两种错过,时间上的错过和感情上的错过,当然可能还有第三种第四种,我现在还没有发现。
我和王昭阳的错过,是把这两种错过非常有技巧地结合在了一起。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迟迟早早,我们错过了不能通行的那段青春人生,再接着,错过了感情。
在我很爱他的时候,他不能全身心地爱我,在他可以的时候,我已经觉得不喜欢他了。
学校里下了课,坐在办公室里晒春天的太阳,我哼起一首微微脑残的歌,“暖暖春天的风,蝴蝶也恋爱了。”
美术老师经过打招呼,“心情这么好啊。”
我笑笑。我最近心情还是不错的,没什么大事儿来烦我,陈飞扬这小伙子把我伺候的很好,生活愉快吃喝不愁,嗯,那方面也很愉快,几天一盒避孕套,谢婷婷见我的时候,看着气色好了很多,说这是让男人给滋润的。
别的不爱多想,我就觉得,自己之前受那么多罪,在暂时相安无事的时候,且先让我滋润个一年半载,养足了经历再开始作。
再有两个月,六一儿童节,今年学校要办活动,排个舞蹈什么的是必不可少的。
我是学过跳舞,真说排舞,那是有讲究的,那是真正的艺术。大部分老师排舞,经常是随便找个别人排好的,自己拿过来编编改改就交上去。
我也打算这么糊弄。
所以琢磨要给邵思伟打个电话,让他给我弄两端小学生舞蹈视频,心有灵犀,邵思伟找我了。
“喂宝贝儿。”心情好的时候,我就这么叫他。
邵思伟顿了顿,清了下嗓子。
“怎么了,这么矜持。”
“王昭阳……你认识吧,你之前……”
我心一下跳到嗓子眼儿上,感觉被堵得都不会说话了,“怎,怎么了?”
邵思伟,“他打电话找我,然后找你来着,说你以前的手机不开机。”
邵思伟是知道我和王昭阳分手的事情的,只是之前我没说过他的全名,邵思伟也知道我和王昭阳分手的原因,因为他骗了我,我不做第三者。邵思伟作为一个同在第三者位置上的人,理解我的感受,也觉得王昭阳有点不够意思。
邵思伟当第三者,那是出于无奈,可是王昭阳作为一个正常取向的男人,还搞这些七七八八的,有点不惜福。
反正我喝多了跟邵思伟骂王昭阳的时候,他是这么发表看法的。
我以前的手机确实没开过,扔在抽屉角落里,我都快忘个屁了。我以为,手机超过三个月不交话费,应该是要变空号的。
经过这么长时间,我已然可以装个表面不痛不痒,“他,怎么找到你的。”
“我还不好找么,他知道你在哪儿上的大学,到学校里打听呗。”邵思伟说。
怪就怪我以前跟王昭阳说得太多了,尽管王昭阳和我的朋友们,没有任何交集,我搬家换手机,但他还是能有那么点办法。
我没说话,邵思伟说,“怎么样,你冷静完了么?”
“冷静什么?”
邵思伟也说不上什么,我问,“你不会把我电话号码告诉他了吧?”
邵思伟,“没有,我这不问问你么,你要是愿意,我告诉他也行。”
我心里抖了抖,想起上次看到王昭阳和方可如在一起,再想想每天躺在我床侧抱着我睡觉的陈飞扬。
“算了,我不想跟他有联系了。”
邵思伟叹了口气,“新找的这个怎么样?”
“挺好的。”
“哎,行吧,岁数小了点,好歹也没结过婚。那个,要是再给我打电话,我可就不接了啊。”
“嗯。”
我把要视频的事情也忘了,挂了电话,原本美丽的心情忽然一落千丈。再大再平静的湖面,蜻蜓点水,总有波澜,但这种波澜不至于闹出太大的情绪。
我决定放下王昭阳,这是一定一定的,我所仰仗的不过就是我还很年轻,重新开始对我而言,再容易不过。
喝了两杯胖大海,耐心等最后一节课结束,陈飞扬他妈到学校里来找我,为的就是那个保单的事情。
陈飞扬他妈想找我好好谈谈,在家里不方便,因为陈飞扬盯着,总是在阻止我们俩谈话,可能是怕他妈说什么不好的,影响我们俩关系的东西。
“可能是阿姨心眼小,为了这个受益人的事情,两天没睡好。”
我一听,明白了,“我回去跟飞扬说,让他还是写你们俩的,这不是什么大事儿。”
他妈又说,“阿姨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毕竟你们俩现在还不是法律上认可的那种关系,如果是,那什么都好说了。小嫦你看,你现在工作也好,人也踏实,我没什么不放心你的。你阿姨也年轻,以后说不定还会再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