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道人也不少,我们俩大人,在一帮小孩子之间挤来挤去,唯一没有松开的,是他拉着我胳膊的那只手。
我想挣扎,但是有孩子在,在楼梯上挣扎不安全。
把我拽出教学楼,王昭阳还没有要停下的打算,但现在身边没有孩子了,我开始挣扎了,“你放开我,什么话你放开我再说!”
我知道他肯定得有话对我说,也许在人多的地方不方便,但我觉得在这里足够了。王昭阳还是不理我,走得更快一些,再走几步,有一排一层的房子,一边是音乐教室,一边是体育器材室。
平常会锁门,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没锁。
这里挺偏僻的,王昭阳推开体育器材室的门,一把给我甩进去,关门,抿着嘴巴瞪我。
体育器材室里全都是器材,堆得很乱,不是个能活动开的地方,跳绳啊鞍马啊铁架啊电子啊,摆得乱七八糟的,光线也非常地差。
我垂了下眼睛,“你把我拉这儿来干什么。”
王昭阳还是瞪我,低沉的嗓音吐出几个字,“我找了你三个月。”
“哦。”我依然垂着眼睛,表示我已经知道了,我非常明白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我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就算王昭阳对我而言,再与众不同,那也必须是过去式了。
人是有感情的,但人也是要懂得控制自己的感情的。
我冷淡,不是对王昭阳残忍,而是必须对陈飞扬忠诚。
王昭阳皱眉,目光破碎,“你就没什么话对我说?”
我轻笑一下,“真巧啊,你也在这里教书?”
王昭阳偏头看我,表示这不是他想听的。可是他想听的,不是我所想说的,我不会对他说任何一句,深情的发自肺腑的话,也没打算放任我们俩有任何一点死灰复燃的机会。
“我已经离婚了。”看我态度如此,他直接其入正题,似一句规劝,好像是在说,“我已经离婚了,你不要闹了,回到我身边吧。”
潜台词我都懂,可现在已经不是时候了。当然,在最先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不可避免地震惊了,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他,眼神里必然还是流露出了什么内容的。
他离婚了,上次见他不还是和方可如在一起么,他又骗我,还是……再转念一想,关我屁事啊。
勉强挤出个笑来,我说:“恭喜。”
他还紧紧抿着嘴巴微微皱眉瞪我,瞪得我浑身上下不自在,我商量,“让我出去吧。”
他怒,扯了下我的肩膀,“听不懂么,我离婚了!”
我也怒,把他扯我肩膀的手推开,瞪着他说,“你离你的婚关我什么事啊,王昭阳有件事情你必须得弄清楚,我从来都没想要搅合你和方可如的事情,你们离不离婚我不希望跟我有一点点关系。呵,你就是现在真离了又怎么样,你离婚了,我就该像以前那样,颠颠地再粘着你?你离婚了,我就不是第三者了么,就能掩盖掉你出轨的事实么!”瞪他一眼,我收回眼神,“出轨的男人,我最看不起。”
说完话,我端着胳膊要走,王昭阳很心痛的样子,还是拦着我,他不跟我发火,就是说,“你怎么就不懂呢,我怎么说才能让你明白,婚姻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是我想的简单还是你太复杂!”我冲他吼了一嗓子。
我还就不信了,真有那么复杂么,不就是从一个人变成两个人搭伙过日子么,那些过的复杂的,应该是他们本来人就复杂。像王昭阳这样,能瞒我这么久的,本来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人。
王昭阳摇头,“你还在生我的气。”
我皱眉,发自内心地撒谎,“没有。”
我从来不认为自己在生王昭阳的气,我一直在跟自己顺气,忘了就好忘了就好,气什么呀,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所以即便是生气,也是我自己根本意识不到的生气。
“小嫦。”他叫我的名字,抬手想按我的肩头,我往后闪了下,差点被器材绊倒,拒绝,“你别碰我。”
王昭阳茫然地看着我,有些无措,但仍是有耐心的,“你现在不明白不要紧,以后我会让你明白,别闹,我们重新开始。”看着我的眼睛,他说:“你知道我很爱你,如果你在生气,好,我道歉,原谅我一次。嗯?”
☆、064 等你后悔
他的话刺激得我泪腺有点不大舒服,但我真的不想在他面前哭,我皱眉,眼神闪闪烁烁,似在回避什么,我带着丝抱怨跟他解释,“晚了!说什么都晚了你知道么,我已经结婚了,前两天打的结婚证,你跟我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不知道怎样形容王昭阳此刻脸上的表情,很震惊很破碎,又仿佛并不相信,就是那么看着我。
“你说什么?你……结婚了?”最后几个字吐出来的时候,仿佛垂垂老矣的嗓音。
那种难以置信让人想哭,是啊,别说王昭阳不相信,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那么相信。我居然结婚了,才一眨眼的功夫,我结婚了。
闪婚族多少都有过这样的感触吧,忽然在某个瞬间反应不过来,连自己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但事实就是事实,我努力平复着情绪,轻轻地:“嗯。”
那瞬间王昭阳的表情变化是很丰富的,从难以置信到纠结痛苦再到满眼对我的质问乃至愤怒,好像我干了件特别对不起他的事,他恨我,恨不得撕碎我。
这种变化让我看在眼睛里很痛苦,想必他的内心要比我痛苦一万倍。可是情况已经是眼前这样了,并且并没有因为王昭阳现在已经离婚,而让我感觉有哪里不好,我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选了一条路,轻易不会想回头。
他笑,笑得比哭还难看,“我找了你三个月,你告诉我你结婚了,我找你,就是为了对你说一句恭喜吗!”
这话一下给我说哭了,于是我反驳,“我没要你找我,你也不该找我。”
“我他妈想找!”王昭阳这人特文明,很少说脏话,事实证明,文明人说起脏话来,听着特让人心痛。这男人开始落泪,“我第一次结婚的时候,也没想过要离婚。如果没有你,就算不如意我可能也就那么过下去了,你,你燕小嫦让我觉得,我想要爱情,我离婚,我给你时间冷静,三个月,才三个月,你他妈告诉我你结婚了!”
器材室有很多乱七八糟坐的地方,我也看不清他一屁股坐哪儿了,低头挺痛苦的样子。看他这样,我作为女人肯定是特别想哭的,但我习惯性地忍着。
不知道就哪来的这么多理性,好像有股什么力量在支撑着自己,我千万不能软下来,不能心念一动,再做改变什么的决定。我不想作,真是一点都不想作,所以更乐意一条道走到黑。
咽了下口水,我说:“过去吧,反正都已经过去了,而且我觉得……”掉眼泪,哽咽,“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我可能不能像爱你一样那么爱他,但是他对我很好,比你还好。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不会骗我,我认真比较过,在他身边没有什么是比和你一起差的,而且,”再咬咬牙,“我还是他唯一一个。”
我尝试说服王昭阳,更主要的是得说服自己,对,就是这样,陈飞扬和王昭阳比是有优势的,而且木已成舟,对,我得坚持下去。
王昭阳这么听着,渐渐变得平静,没抬头的时候,脊背肩头微微抖动,沉默半分钟,他也许思考了很多,问,“你确定?”
我没来得及回应。
这个瞬间给我一种错觉,仿佛即使我和王昭阳已经没啥关系了,他还是一种像家长一般的存在。这事儿我挺希望能得到他的肯定的。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我看到是陈飞扬的来电,他大概现在正在外面乱找我,想想陈飞扬找不到我到处迷茫张望的样子,眼前可怜巴巴的王昭阳,也显得不那么可怜了。
看王昭阳一眼,电话接起来,陈飞扬问我在哪儿。我努力控制,不让自己嗓子里的哽咽被他听出来,说:“处理点事情,你在传达室等我,一会儿就好。”
陈飞扬乖乖地挂了电话,把手机重新放回口袋里,王昭阳脊背弯曲坐在阴影中,若有似无地冷笑了一下,“认识多长时间了?”
“什么?”
“你和他认识多长时间了?”王昭阳一字一字地重复。
我能听得出,他语气中对我和陈飞扬感情的怀疑,是,我们是认识的时间太短,所有怀疑的人,都喜欢用这个问题说事儿。
“这和时间长短没关系,”我说,“他是个很简单的人,和他在一起相处也很简单,我觉得这就是我想要的。”
为了给自己下决心,此时我脸上满满的小倔强。
王昭阳颤抖着微笑,“呵呵,你想要的,”抿嘴,他的眼睛越来越红,自顾点了下头,眼神笃定,“你会后悔的。”
这话我就有点不爱听了,吸了下鼻子看他一眼,我想我确实该走了。
往门口走了两步,他在后面叫我的全名,“燕小嫦。”
恍然一种高中时班主任训话的既视感,我没回头,听他往下说,“有些东西我希望你永远都不用明白,因为我觉得,真正幸福的人不用懂太多。我没把你保护好,伤害了你。也许那些东西你早晚都会明白,可惜不是我教你的,我不确定我能不能等到你明白的那天,在我能控制的范围内,我会等,一直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