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良当时并不知道这被她敷衍打发的男子是北京圈子那帮太子党里的太子,是哪怕平时连省长都求见不到的人物,等日后知道了,却也只是觉得,无所谓了。
她有点不太记得是怎么从那栋别墅里冲出去,然后发了疯般往机场赶,意识好像一直飘忽着,直到坐上飞机,回到十年没有回去过的j市里,一步跨进大厅,才有种蓦然惊醒的感觉。
紧接着就是害怕,对即将面对的状况无比的恐惧和惊慌!
她鼓足了勇气,才终于来到咨询台,然后肿着一双眼睛被医院护士带到了急救室门前。
门前坐着一个带着金边眼镜的妇人,衣着普通干净。苍白着神色,满脸绝望。
妈!
温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老人家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半天,颤颤巍巍的支起身子,突然扬手甩了她一巴掌:“冤家啊。你就非要等你爸出了车祸才肯现身是不是?要不是医院里的医生恰好认识你,知道你现在的电话,你爸死了你怕都不知道!”
温良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泪珠成串往下掉。老人家却突然抹了一把眼泪,紧紧抱住了她失去十年的女儿:“囱囱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房间里有很大的透明窗口,可以透过去看到里面的场景。
母女二人扶持着,痛苦的看着温父闭着眼睛,带着氧气罩无声无息的模样,有三四个医生在紧张忙碌着,好几台机器都在同时运作。
他们听不见里面任何响动,只能看默剧一样看着里面发生的一切。
整个过程,都处在无与伦比的心悸中。
“温良,别这样。”大概是过了那一会儿功夫,她这才反应过来有人叫她,回头一看,竟是如此熟悉又陌生的一张美人脸。
恭如玉。
是她高中时候的死党。自从跟了江景深,换了号码后,只把新号码给了她一个人,只是她那时恨她没骨气,当着她的面把联系方式撕了个粉碎,十年不相往来。
不是没想过把联系方式给父母,可是心底巨大的愧疚让她只想逃避,连见他们一面都觉得没脸,只想着给了好友,说不定会被父母知晓,也算一条后路。
明明撕了。
她却依然知道。
心下的痛楚不觉淡化了些,终究,他们还是好朋友啊。
“如玉,怎么,怎么就这样了呢。”
“情况没这么糟糕。我那天正好值班,就见他们把伯父送进来,说出了车祸。”恭如玉语气平稳,眼带怜惜:“车祸并不严重,严重的是车祸引发了伯父体内潜藏的遗传性心脏病,如果没有车祸,也许一辈子也不会知道,伯父那样健康的人,居然会带着这种病呢。”
“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是我觉的有必要去和主治医生谈谈接下来的心脏病治疗问题。”
爸爸那么健康的人,原来有心脏病啊。
温良漆黑的眼睛里一片荒凉的绝望和悔恨。“如玉,如玉,我要怎么办……”
她轻轻的,像想要汲取温暖的小动物,窝在了恭如玉的怀里。
“傻姑娘,说什么呢。”恭如玉抱着温良瘦弱的身子,心里暗暗发酸,只能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想起当初的温良,飞蛾扑火一般的在她面前掷地有声,就是爱他!
江景深,那种红三代的背景,那种张狂嚣张的高干子弟,能带给她什么!
终于,还是被伤透了心么。
手术结束后,父亲被送回了普通病房,而她,却被医生单独叫进了办公室。“按照我们的估计,接下来的心脏病可能会持续恶化,每一次发病都会对病人带来极大的痛苦。”
“我们讨论过了,专业意见是,使用西方传来的tos手术,简单来说手术成功率达到百分之七十八。”
“就温先生的病情来说这是最适合他的治疗方法,但是您家里的条件医院病历单上都有,实话说,费用极高,所以温小姐你·····”
医生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
“不管多贵,我要爸爸活着!”
而面前的女子脸色虽差,但勉强仍然保持着平静。“能告诉我,大概多少么。”
“单独的手术大概得八九十万,在加上修养疗程,恐怕要上百万美金了。”
不知为什么,医生觉得说这话时自己实在残忍,就好像面前的女子,明明也看着不过二十几岁的模样,偏偏要经受这么多艰辛和痛苦。
医生摇了摇头,实在不忍心,便轻轻拍了拍女子的肩膀:“你再考虑一下吧。”
医生走后,就留下她一人,呆滞的坐着发呆。
上百万美金,对于她,实在是太大了。
这十年都没有出去工作过的她,怎么会有钱呢。
江景深倒是不吝啬,可是,让她怎么开得了口,她跟着他,本不是为了钱,如今这样一闹,算什么?
她想起小时候的父亲,年轻而充满书卷气,高大而坚韧。她那么依赖他,总是缠着人撒娇,父亲总是一脸宠溺的笑,唤她宝贝儿。
原来自己这么没用。
她捂着脸蛋无声哭泣。
等她出来时,却听如玉说,母亲在门外听见了谈话,又加上连日的奔波劳累,晕倒了。
泪如雨下。
她只觉得手指在发抖,可是心里还在坚定的想,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父亲和母亲出一点点错误。
无论如何。
她翻着自己的电话薄,心却越来越凉。
江景深,江维诺,管家,厨娘。
原来,她这十年,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心里的绝望感仿佛随时能将人淹死。
直到那一瞬间,她在最后一行里,看见了一个人的名字。
江景予。
·····
忽而心情酸涩的厉害。那个瞬间,不知是不是因为被父亲的病情逼到了角落,忽而多出了股莫名的勇气,她的手指怯懦的颤抖着,却还是固执的,拨了出去。
“我答应你。我帮你劝说江景深结婚,你给我两百万美金。”
没关系,没关系……就算结婚了,只要还在他身边,痛死都没关系·····
接通的那一瞬间,还没等对方说话,她闭着眼睛,一股脑的就把话说出了口。
对面没有任何动静。
正惊疑间,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温良,你胆儿肥了。敢把老子卖了?”
心跳骤停,怎么,怎么会是他!
江景深!
手机的通话效果倒是蛮好的,她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到那人怒火中烧的样子!
对面传来了另一个凉薄讥讽的声音,那才是江景予。
“果然,还是为了钱呢。我的弟弟,你没把她喂饱么。”
温凉睁着眼睛,低低呢喃着,目无焦距:“江景深,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我江景深,在你眼里只值两百万?恩?”
“温良,温良。呵呵。”
“你他妈的听清楚,从现在起,你从那来滚哪去,别再让老子看见你!”
那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每一句都让她断了心肝。
他,不要她了。
十年了,他终于厌倦了!从那天之后的四个月里江景深再也没有见过温良。
现在的管家无论做什么都是个可怜的炮灰。
先是温丫头急急忙忙的备了机票不知道去哪了,然后就一去不回,奇的是先生回来之后见小姐没在也没说什么,只是恨恨的盯着小姐的房门半晌,进去将里边的所有东西都砸了个遍。
他想,莫非又是两个吵架了?
这次真是严重啊,都离家出走了。
他哪里知道完全是南辕北辙,他若是把温良其实是在江景深没有赶人之前就走了的事说出来,兴许事情不会朝着无可挽回的方向狂奔。然而江景深,以为她被他骂走了,一想到她那么冷静的用两百万把自己给买了,气得脑门都跟着发晕。
江维诺每次都缠着像他要温良,都被他烦不胜烦的拎着衣领扔出去,那小子一边哭一边喊。“一定是你把温良赶走了!江景深你他妈的就一混蛋!”
温良一走,这个家已经不像家了。天天硝烟弥漫,战火纷飞。
管家和下人们天天在祈祷,小姐赶紧回来吧。
起到无效。
这不,管家无奈的看着餐桌上的父子。
“我要吃温良做的炒肉片!”
小的瞪着眼睛将一叠一叠的饭往地上砸。
大的冷笑着一脚把餐桌踹开:“你这倒霉东西欠收拾了是不?”
“江景深你把温良找回来!你赔我的温良!”
那眼神,恨不得把他爹撕了。
咣的一声。脑袋上被江景深顺手抄起的苹果手机狠狠砸了一下,掉在了铺着金丝精致的地毯上分尸。
“江景深你他妈的王八蛋,你打我!我告诉爷爷和大伯去!”
“你有胆去告啊。”大的一脸嚣张。
小的委屈的瞪了他爹半晌,突然大豪一声,一头撞了过去,撞在他爹坚硬的腹肌上,疼是不疼,单是冲击力却也不小,足足把江景深撞的一个不稳,摔了下去。
而后,大的小的缠在一起,好一场厮打!
当然,结果就是大的把小的提着衣领扔卧室里关禁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