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良是个路痴,完全没听懂。
想再问一遍,看人家却是一脸不想搭理她的模样,便垂着脑袋走开了。不管了,她直接上了三楼,一间一间的往过走。还在心急火燎的时候,就看见卫生间前有两个男生说说笑笑的走出来。,定睛一看,急声喊:“诺诺!”
她瞪着那个站在江维诺旁边的男生,眼睛里喷着火,提了江维诺就走,却被男孩一手甩开。
她惊愕的睁大眼睛,仿佛不相信一般:“诺诺,这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快和我走!”
“你以为我叫你来这里干什么?就是想告诉你,我,江维诺,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你凭什么管我?凭什么让我在学校里丢尽颜面?”
男孩酷似父亲的精致脸蛋勾着冷峭的笑,黑瞳里燃着怒意,一字一句道:“你温良,凭什么?”
温良是真的生气了。
“就凭你是我一手带大的!就凭你家长会都是我开的!就凭你高烧三十九度我两天两夜没睡觉!”
“我有让你这么做吗?这都是你自己愿意的!我不稀罕,我不稀罕!”
“啪”的一声,江维诺捂着脸颊,眼睛瞪的老大。立刻眼神就变了,翻涌着一团灼灼的恨意!
“你有什么资格打我?你不过是个为了钱卖给我爸的婊子,你有什么资格来打我!”
温良觉得自己双耳失聪了。
刚刚打了孩子一巴掌的手还在轻轻颤抖着一一她太过分了吧·····以前吵了那么多次,也没有舍得打过孩子!
然后,她听到了什么。
她错愕的盯着那孩子刻薄的红唇,纤瘦的身子剧烈的晃了一下,险些栽倒!
江维诺喊完就后悔了,他下意识的蠕动着双唇:“温良……”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
我不是这么想的·····
面前的女人惨白着脸蛋,轻轻抬起了手一一就在他以为她会再打他一巴掌时候,她却有些心疼的皱了皱眉,轻轻笑了:“太早熟了,还是不好,回家里让人冰一下脸。”
江维诺僵着身子,这次却是任由她柔软的手牵起来,乖乖跟着走了。
一起看了半天戏的男生在后边喊了一声:“江维诺,你没种!”
却在迎上男孩回过头后一双寒冰似的眸子,瞬间消了音。
一路无言。
江维诺几次想开口解释,却看着旁边安静的人吐不出一个字。
这是最严重的一次。
他生性桀骜,从来都是不服管教的,每次吵架却都是在这个女人的眼泪攻势中败下阵来,不管谁对谁错都是他自己错了。可是,哪怕之前吵得再凶,他也从来不曾这样把她的伤疤血淋淋的撕裂开!
他知道这个女人爱惨了他老爸。
从有记忆开始,他见到老爸的时间就不多,只有这个女人在他身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第一次说话,叫的人不是爸爸,不是妈妈,是温良。
温良。跟了老爸那时候她多大?十七岁吧。比她现在只大了五岁,却开始给他换尿布,给他哼儿歌,给他缝小衣。那一双纤瘦的手,那个温暖的怀抱,是他十年来的全部皈依。
怎么能·····这样伤了她的心。
怎么能,这样让她血泪成河!
这两个人一进门就让管家惊呆了。
小的脸蛋上明晃晃的五个指印,别别扭扭的跟着大的进了屋,大的眼眶红红的,明显是强颜欢笑的模样。她有多疼少爷他是知道的,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把温良这种人能气的动手!
温良把小孩拉进怀里,坐在沙发上,一手拿着冰袋给他敷脸,一手轻轻撩起男孩垂落的刘海,温颜软语。
却听的管家恨不得捂着耳朵。
这十年来,这种情况他见了不少。他能记得的就是一次是先生把一大堆钞票砸在温良脸上,一次是和少爷起了口角,被少爷一句“你又不是我老妈”给顶的脸色发白,每次这种事一发生,这闺女就总选择当做好像没发生一样,含含糊糊的就把事情带了过去。
那对粗心的父子也就以为过去了,继续没心没肺的过着自以为毫无隔阂的日子。
其实,哪里能过去呢。温丫头心细,什么事情都记在心里,又爱惨了先生,受了再大的委屈也只会咬碎牙往肚子里咽。就他看呀,什么时候那些伤口在心头堆积的多了,一古脑的爆发出来,也不知道会搞出什么状况来。
可是,他只是个下人。
他什么都不能说。
只能默默地看着,默默的祈祷着。
先生就是命好,永远也进不了战圈。
小孩吃了带着安眠作用的止痛药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明明睡着了,手还死死抓着温良的手指。温良轻手轻脚的扳开了他的手指,起身时,身子莫名打晃,被管家紧紧扶住了。
温小姐……
我没事,就是出去透透气。
你去给诺诺找条被子盖上,别着凉了。
管家连连应是,却不敢问她想去哪,也不敢拦她。
正焦急着呢,门上传来了钥匙声。
不觉在心头大画画十字,先生回来了!
☆、二 景深
温良静静看着门门口换鞋的修长身影,目光有些发怔,盈盈闪着委屈的泪光。待那人抬起脸来,看到的依然是寻常一样一张柔软微笑的白暂脸蛋儿。
江景深眯起了细长的凤眼,伸出修长的胳膊就将人揽进怀里,倾身吻了上去。
温良轻轻推拒着道:“别,身上带着寒气,冷。”
江景深这才发现自己一身寒气,连身上的西装都是冰凉刺骨的,便罢了手,在人脸上啪的亲了口:“乖乖的,等我上去换衣服。”
却没有发现背后的女子,泪流满面。
他的冰凉,她怎么会在乎,可是他身上,全都是其他女人的味道,让她连呼吸的地方都没有了。温良就是这样的人,所有的眼泪都在看不到的地方,留在江家父子面前的,永远是一张柔软笑脸。
江景深当初就是被那张笑脸蛊惑的。
在他快腻了温良的时候,家里突然被打包过来一个两岁的孩子,孩子的亲娘生病过世了,家人死活说那孩子是他的,而他就算看见照片也想不来哪里见过这女人。
然后就是气的跳脚。
那小鬼登着两条胖腿儿踢他,扯着嗓子大哭,简直魔音穿脑。
这时温暖走过来,看着孩子惊喜的笑着,年轻的笑脸上带着温暖璀璨的光,她抱着孩子转圈圈:“好漂亮的孩子!”
那孩子在温良的怀里,却一声都不哭了。
江景深有了一瞬间的心动,突然觉的,有这样一个家也不错。娇妻稚子,他全当婚前演练了,若是不想要了,把这一大一小扔了就是。然而,十年了,他却一点扔的意思都没有。
连他自己都觉的惊奇。
那么瞬间动心,便是十年因缘。江家的人,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偏偏一个相貌平平的女人,能以情人的身份在他身边呆了十年,甚至连孩子都交给她养大。
所以,真的不怪温良太犯贱。这样的男人,处上十年,哪怕不爱,也是舍不得离开的,更何况深情早已入了骨。
江景深从楼上下来时候,便看见温良早已正襟危坐在沙发上,一副和他有事商讨的模样,不觉轻笑出声,他原本就长相俊美,如今又换了件藏青色的睡衣,蓬松着不长的头发,整个人比平时略显的慵懒了几分,映着厅里明亮的灯光露出一口干净白牙,分明是个大男孩,哪里看得出是个十二岁孩子的爹,简直让温良看直了眼睛。
年轻男人走过去,将女人搂在怀里,一双凤眼似笑非笑,如烟如雾。“说吧,有什么事情。”
温良踌躇了半天,还是开了口:“我在想,要不要给诺诺转学?他在的那个学校,实在令人不放心,换个住宿条件好的,管理严格的学校。”什么样的老师,才能放任学生逃课往一些乌七八糟的地方跑,什么样的学校,能把孩子的自尊放在地上踩?当然,事情虽然并不能完全责怪学校和老师,但是谁让温良就是只知道护犊子的母鸡呢。
听到这里,江景深的眉头越皱越深,最后了然的吐出一句:“是不是江维诺那倒霉东西又惹事了?”
“没有!真没!”温良连忙拍胸脯保证,她可没有忘记上次因为知道江维诺逃课,大的险些把小的几脚给揣进医院。“行了,你有几两我不知道?我去看看那东西。”男人说着便跨开长腿,往楼上去,温良人小力单,哎哎了两声没敢说什么,眼睁睁看着那人又上了楼,这才讪讪道:“孩子吃了药,管家抱卧室睡着呢。”终究是怕再生出什么事端,便跟着上了楼。
刚上楼梯口,便被劈头盖脸的两巴掌扇的脑袋发晕!
男人的手劲极大,白暂的脸蛋瞬间肿了起来。温良摇摇晃晃的站稳了,捂着脸儿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刚从诺诺卧室走出来,面色阴寒的江景深。
“诺诺的脸。是你打的?”
温良仿佛还是没有从被打的状况中缓过神来,怔怔发呆,木然点了一下头,江景深的脸色瞬间愈加冰冷!
“温良,你最好弄清楚,这个地方,江维诺是主子。你,不过是个卖的,凭什么对我儿子动手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