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跪在他身边,用力捶打他,而他毫无反应,紧闭着眼睛,睡得那么无辜。打了几下,她不忍再下手,也不敢再下手。她被他弄怕了,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再突然跳起来,对她做出更疯狂的事情。
她蜷曲回去,警觉地盯着他。
他的掌心还在流血,伤口很深,甚至看得到白色的筋肉。她找来急救箱,先帮他擦干净手,再帮他消毒,止血,绑上绷带。
绷带很快就被染红了,她不得不拆了,再次止血。幸好他只是划伤了左手,不然她真不知如何得理。
虽然恨他,她也不得不佩服他强大的意志力。到底为了什么,他要做到这种地步。因为爱她吗?
“常晓春,他这个人很可怕,绝对是你惹不起的,你好自为之吧。”
“他的性格真的很成问题,你要相信我。”
“他拿钱过来给我们的时候,那眼神,哪里是个孩子的眼神...”
很多人的声音跃入她脑中。
她终于相信他们的话,时光真的太偏激,正常的人怎么会囚禁自己喜欢的人,甚至极速飞车拿她的命开玩笑?
当初她以为他只是“发烧”,现在看来他根本已经病入膏肓,无可救药。
仔细回想,他当初亦警告过她,拒绝过她。是她一意孤行,到头来,这一切竟是她自找的。她只看到沙漠中的花,却不知道那花的下面藏着一只凶恶的怪兽,想要吞噬自己。
不,她已经被他吞噬了。
又哭了一阵,她很累,心累。她把被子扔到时光身上,自己倒进沙发里。身体想要休息,脑子却静不下来,意识被卷入旋涡,不再是从前那个让她倍感幸福的微微的眩晕,它是汹涌的,动荡的,要把人扯碎。
六、泪海
常晓春醒来时,天已经大亮,时光坐在沙发边上轻轻抚摸她的额头。
她的头很疼,勉强看了他一眼,不去理他。
“我之前有吃安眠药的习惯,”时光的声音在黑暗中有种冰冷的磁性,“跟你在一起之后就很少吃了。五片安非他命确实很要命,不过我体质特殊,睡几个小时就没事了。”
常晓春皱着眉头。是,她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刚才她心里确实很想问他吃了安眠药有没有事。他了解她,这个浑蛋总是这么了解她。
她忽然很想出声骂他。
时光叹息一声,抚上她的额头:“你别出声,你发烧了。我抱你去卧室好吗?”
她连骂都不想骂了。
时光看她没反对,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肩膀上,把她抱起送入卧室。
门铃声在这时候响起来。两人都很意外,时光思量着他之前把一切都打理好了,不会再有人上门才对。常晓春猜想可能是抄水电表的或者邮差之类的人。
门铃又响了两声,也许是看太久没人应,来人用力拍子一下门喊:“时光,我知道你在家,快开门!”
常晓春听出门外人的声音,惊喜非常,失声喊到:“高飞!”
高飞在门外一愣:“常晓春?”
“我。。。”常晓春正准备起床,时光冷着脸把她按回床上,反锁在卧室里。
时光开了门,高飞气急败坏地揪住他的衣领,时光一个反手推开高飞。
不由分说,高飞继续抡着拳头朝时光挥来。时光躲闪不及,眼角被打中,他不客气地还击,踢中了高飞的右腿。
两人在狭窄的楼道里,从楼上打到楼下,不分胜负,直到双方都累得抬不起手,一个倒在楼梯上,一个靠在扶手边,气喘吁吁地瞪着对方。
“你真会装啊,”高飞抹掉嘴角的血丝,“这一个月以来,在学校装得没事人似的,骗我们以为你妈没走。其实你妈早就跑了。”高飞撑着楼梯站起来指着时光,“说,你妈在哪儿!”
“不知道。”时光说,“如果你打够了,就给我滚。”
“狗娘养的!”高飞骂道。
时光忍了忍,没忍住,冲到高飞身边,对着他的脸狠揍一拳。高飞倒在楼梯上,全无还手之力。
高飞不死心叫道:“我舅舅昨天头七!”
时光顿住。
高飞抹了把混着从鼻子里流出来的血的眼泪:“你知不知道你妈害了多少人?你要是还有良知就告诉我她在哪儿!”
时光低头看了他一眼说:“不知道。”
态度决然。
高飞满嘴苦涩的咸味,他啐了一口痰,冷冷笑了一声,在时光进门之前,叫住他:“我要见常晓春。”
“她不会见你。”时光头也不抬。
高飞想到张佳来告诉他说这几天打常晓春家电话都没人接,去她家找她,发现根本没人。认识常晓春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现在在这里见到常晓春,高飞觉得很不正常。
“这两天她都呆在你家吗?”高飞问。
“与你无关。”
时光说着打开家门,常晓春模糊但凄厉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高飞,救我!”
高飞惊诧,忍着疼追上去。时光旋即把门关上。高飞揪着时光的领子把他按在门上。
“你对她做了什么?”
“与你无关。”
常晓春的声音再次传来:“他囚禁我,逼我跟他去昆明,救救我!”
高飞怒火冲天:“你他妈疯了吗?”
时光充耳不闻,把高飞推开,在他肚子最柔软的地方揍了一拳,高飞疼到无力,抱着肚子跪在地上。
时光若无其事地开门回家。
高飞心急常晓春,勉强站了起来问:“你想对她怎么样?”
时光说:“我要带她走。”
“你们想一走了之?”高飞冷笑,“晓春肯定不愿意跟你走,你强迫她的是不是?”
时光说:“你再不走,我就打断你的腿。”
打发了高飞,时光开了卧室的门,常晓春趴在地上,泪流满面。他把她拒起来,放到床上,又拿来体温计放在她舌下。她任他摆弄,不反抗,喊叫已经让她没了力气,浑身酸痛不已。
几分钟后,时光取出温度计。
“四十度!”他惊道。
常晓春哼了一声:“睡一觉就好了。”
时光又探了探她掌心的温度,同样是烫的。
“去医院。”
常晓春扯了一下嘴角:“我不去。我死了不是更好,这样就能永远陪着你了。这不就是你所希望的吗?”
时光愣了愣,叹气说:“真是个小孩子。”
他把常晓春抱起来,为她穿衣服穿鞋,去车库取了车送她去医院。
颠簸中,常晓春恍恍惚惚想到很多事。许多年前那个阳光明媚的操场,她对他发表自己的感想,说周围人都是小孩子。那时时光还有着圆圆的脸颊,笑起来豉豉的。而他跑步的样子就像一株会发光的植物。
为何现在,会变成这样?
到了医院,常晓春已经烧到四十一度,被迅速推入病房打针输液。她人事不知,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病房。时光伏在病床边睡着了,可能怕她乱动,他把她输液的手放在自己的手背上。
看着他的睡脸,她脑中空白,只是很想摸摸他的头发。她抬起另一只手,手腕上传来微妙的冰冷,还没有反应出是什么,手忽然抬不动了,有什么东西扣住了她。没有办法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也无力起身去看,她弯过手指,仔细面而缓慢地摸了摸。是手铐。
意识到的同时,她抬起下在输液的手,挥掉了输液管,掀开被子去拔被铐住的手。
时光自然醒了,他抱住常晓春把她按在床上以免她伤害自己。
常晓春身体虚弱无力反抗。
她动了动干裂的嘴唇:“你干脆杀了我吧。”
时光满眼的心疼,却没有悔意,他说:“再忍耐两天。”
护士进来,看到她手腕上的东西,什么也没问。常晓春很好奇时光是怎么和她们解释的。生病之后,时间像是过得快了点儿,两三个觉睡过去就是一天。离他们走的日子,只剩今明两天了。
她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第二天就准备出院。时光去办出院手续,她一直被铐着,呆呆地坐在床边望着窗外,听到时光急匆匆地进来,她也懒得转过头去。
“晓春。”
不是时光的声音。她疑惑地抬起头,看到吴爽。
“爽!”常晓春惊异。
“快别说了,我来带你走。”吴爽上来就要拉常晓春走。
当然没有拉动。吴爽看到常晓春腕上的手铐,骂了声:“变态。”
“怎么还不走,高飞就快拖不住他了!”
贺小冬说着也跑进来。来不及招呼什么,吴爽给贺小冬看了手铐。贺小冬骂了句“靠”,四下里找东西想把它撬开。病房里找不到,他又出去找。不多时贺小冬不知用什么方法弄来了把医用钳,幸好铁链不十分粗,贺小冬较着燕用力,费了不多会儿工夫就弄开了。
钳子一扔,贺小冬和吴爽各架着常晓春一只胳膊,飞快地逃离了病房。医院外有车在等着,张佳来在车里招手:“快上来。”
来不及多说,常晓春和吴爽进了后座,贺小冬坐上副驾驶的位子,张佳来开着车带他们扬长而去。
“你会开车?”车里,常晓春问张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