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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往情深的爱人 (果贝)


  万千恋城明星演唱会的方案。
  到现在为止我还一个字都没蹦出来。
  余燕气得哇哇叫,历数我无数宗罪发泄,什么上下班时间混乱;内务一摊子事都顾不过来,还有闲情替业务操心;逞强好胜,做这么大一个case连广宣部的人都不召……。
  我明白她心底真正烦的原因是逢周一、三、五晚上要接培优的儿子。今天周三。不过,她觉得被侵占的时间还在她能忍受的范围之内,我也就趁机把糊涂装下去。
  
  靳逸明和阮晨茵进来的时候,我们三人正讨论得如火如荼。
  
  “都没走?”靳逸明眼睛望着别处问我。
  余燕用一种如梦初醒的眼光看我。
  我嗯了一声,跟着拍脑,同样恍若如梦初醒般说,“晨茵,来得正好,我们仨正在做广宣预案,估计今晚上要加班、加夜班,余燕的儿子又要培优,呃,能不能麻烦你替她去接儿子?”
  她是我招进来的,我又如此亲热地唤她,没人想得到我俩之间会有多么咬牙切齿的恨。不清楚状况的人,甚至可能会以为我俩是一双姊妹花。
  阮晨茵涨红了脸,侧脸转向靳逸明,见他默不作声,只得硬了声气说,“我,我还得送靳……总回家。”
  我摆手,“他?来了就甭想着走啦,这方案正好有两地儿需要请他把把关,你先去忙,弄晚了我会安排人送他。”
  就算我嚣张吧,靳逸明想拍就拍,我不介意丢面子或失威严。对他来说,我除了是杨柳,什么都不是;对我而言,除了他,我什么都不在乎。
  靳逸明装失聪,走到谢波身边,“草稿拟好了吗?调出来我看看。”
  余燕赶紧把儿子的学校和手机号抄给阮晨茵。
  
  在她走了没多久,靳逸明用不带感情的语气低声告诉我,靳奶奶要他今晚带我回老宅吃饭。
  “你怎么不早说?”我大声问,端了副小媳妇的惊恐出来,“那我还加什么班啊,快走快走,迟了不得被姆妈骂死。余燕,我生命中有比工作更重要的事,今天就先干到这儿,你俩也早点回啊。”
  靳逸明的脸扭曲得令我不敢多看。
  
  眼角瞟见余燕憋笑已快憋出了内伤。我经过她出门时,她低声问,“是不是等我儿子回到家我就可以下班了?”
  身边人聪明真会轻松不少。
  

☆、第 16 章

  靳逸明刚上车不久就靠着车窗睡着了。当然,我无法区分他是假寐还是真困。
  我把暖气打开。等红灯的时候,将自己扔在后座上的外套轻轻盖在他身上。他依旧闭着眼,只不过,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颤,撩得我瞬间心猿意马。
  从来没想到,就连载着他一起回家,也会成为心底一种幸福。
  
  靳奶奶对我,不是因为喜欢而重视,而是因为需要才重视。所以,既然靳逸明已经把我带了回来,她也就省了寒喧造气氛的兴趣。
  摆碗吃饭。
  中午就奉旨入住的吴姐陪着罗姐把饭菜端上桌,递给我一个担忧的眼神。
  我不太理解,又不方便问,只好先不动声色地给靳奶奶和逸明把饭盛上,再慢慢观察。
  还好哇,靳奶奶仍然象以前那样一边吃一边唠叨,抱怨国内的空气污染重,菜没有菜味,肉没有肉香。靳逸明吃得很慢,只是扒饭,不怎么夹菜。
  我漫不经心地夹了块清炒藕片扔嘴里,瞬时苦脸,吐也不是吞也不是。
  难怪吴姐表情异样。
  罗管家老矣,味觉退化,做菜放盐无度,她和靳奶奶吃起来不觉得,吴姐却看得出来。
  当然,她看得出来却阻止不了,年龄老资历老的罗管家如果会谦虚听取她的建议,这筷子菜也不会在嘴里咸得发苦了。
  我痛苦看靳逸明:这么多天,你就是吃这些菜度过的!
  他不睬我,用半碗白饭包了一根鸡丝咽下肚后,把筷子一趴,“我吃好了,你们慢用。”转身往书房去。
  靳奶奶看着靳逸明碗里剩下的另半份,在他进房合门时,同步趴筷,“杨柳!”
  
  是的,是的,谁都没错,全是我的错。
  我诺诺点头,叫吴姐用完饭后再去蒸份鸡蛋羹。
  没隔多久,她端了三份,连自己带我全算上了。
  客厅里已只剩下我在等她。
  吴姐凑上前,“下午听罗管家说,靳先生刚回来时,说要什么味的沐浴精油,买错了还是咋的,他又不喜欢,洗澡时自己折腾着换水,这才滑倒的。叫了罗管家好几声,人上了年纪,耳朵背,一直都没听见,直到他拖着腿爬出来才发现……。”
  
  茶树配熏衣草精油,BF牌子,比例三比一,用的时候选择无味无油的沐浴液,不影响精油芬香效果。——杨柳独门配方,市场如有售,全属假冒。
  这就是靳逸明摔伤的直接诱因。
  间接诱因还有他虽然不接受、但实质早已习惯了的我的“侍浴”。
  
  ……吴姐把我手下捣碎了的那碗蛋羹取走,叹了句,“你也不想的。”
  我鼻头一酸,强忍着吸了口气,另端了碗完好的蛋羹去书房。
  
  宅子是解放前租界建筑的底子,为了保持欧式文艺复兴时代的风格,房内虽经多次翻新,但始终用的是与原材质相同的材料。实木楼梯,实木地板,脚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的沉重压过心头。
  靳逸明的书房在二楼走廊尽头,旁边就是仍绘有圣经人物的拱型花窗玻璃,画中人神圣的目光慈悲投射在我身上,似乎看得透我一身的罪孽,却又迈不过虚幻与现实的阻隔,无法拯救,无从宽恕。
  我只有象所有告解的人那样,在胸口默划个十字:神在我自己心里。
  
  涂上一层柔甜的笑容,我推开门。
  靳逸明动也不动地坐在大皮椅里,满屋烟雾和味。
  我把蛋羹放在他面前,夺过香烟,掐指摁灭。打开窗,沁凉的夜风迎面扑来,我只好又迅速关上,转身见他在依稀尚存的烟雾中定定注视着我,便把笑靥又加深几分。
  
  眼泪是悲伤最好的道具,傻子都看得出;
  笑容深处的苦与痛,靳逸明,你自己慢慢品。
  
  “吃了吧。”我朝那碗他压根就没打算碰的蛋羹噜噜嘴,在他皱着眉,却还来不及呵斥之前,微笑着说,“吃完了,我们来谈谈纪兆伦。”
  靳逸明威肃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怔忡,默了几秒之后,他端起碗,缓慢地、一小口一小口地舀吃。
  
  谈谈纪兆伦。
  这一次,我是认了真的,只不过,该从何时、何处开谈呢?
  
  噢!是的,从两个男子在我工作的银行狭路相逢的那个下午开始。
  我当时慒懂、过后很多年方才明白,那样带着无奈而又开心的笑容向靳逸明介绍纪兆伦时,自己的失去有多重。
  重得,六年都翻不了身!
  
  靳逸明的手握住我的胳膊往上拉时,我才回神自己又习惯性地往他腿旁的地上坐。
  “地板凉。”他淡着表情,冷冰冰地说。
  靳家老宅不比家里,没有一张张地毯周全地供我想踩就踩、想坐就坐。大理石方砖在深寒季节透过厚棉绒拖鞋,将冰凉浸入血液、骨髓。
  我不是不喜欢雍容富丽的老宅,我只是更留恋我和他的墅里氤氲有我偎着他长大的气息。
  然而,鱼和熊掌不能兼得时,我选择他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只因为,我已懂得了,珍惜。
  即使他没有把“爱”这个字时时挂在嘴上、写在脸上。
  
  “没关系,有暖气。”我笑着说,身子又要往下滑。
  靳逸明加力捏住我的胳膊,恼怒看我。
  那我坐哪里?我用纠结的眼神问他,紧接着,哑然失笑,为自己在如此沉重的话题之下居然还有心思和他调情而真心喜悦。
  我把他往皮椅边推搡,自己一寸一寸往里挤坐。
  他没好气地瞪我,却还是往边上挪了挪。
  “逸明。”我软声软气唤他,侧头蹭入他的脖子窝。
  他没有回应我,但也没闪避。
  
  “我不爱纪兆伦,不爱,一点都不爱。我爱的是你。我不想这么没尊严地承认,但是,如果你喜欢,我也可以一点尊严也不要地承认。天、地、良、心!”
  我在他耳边呢喃,闭着眼,吮/吸他比我舌尖更烫的耳垂,多么幸福又多么甜蜜,蛊惑了我那么多年,终于有了再不会改变的这一天。
  
  “我也爱你!”隔了很久,他的回应终于伴随着身体的反应同来。
  我快乐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太多太多的话语涌到唇边,想直言不讳地承认自己一直在等这四个字,想告诉他为这四个字我可以放弃全部。
  放弃全部。只有我自己才理解容让的底限被放低到怎样一种程度。但是,我愿意。
  
  “逸明!”我微喘着气,叫他的名字,扬头将自己的脸贴在他的颊边。泪水被一个细胞一个细胞地挂在他硬硬的短须桩上,当我的唇触及他的唇时,只剩纯净而温柔的气息,象初春时节的一片嫩芽,急着冒出头去迎接那第一缕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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