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燕点头,“说得很有道理,刚柔并济,滴水不漏。”
点评完之后,她似笑非笑睨我,“你又把这种精明能干的对外形象让给我?”
惭愧,我也不过是个二传手而已。
☆、第 19 章
阮晨茵又把我拦在靳逸明的办公室外,理由是他正在见客。
这段时间,每到下午四点半我来通知靳逸明该收工时,要么,就是她陪着他外出办事了,要么,就是他有客。有阮婶婶把门,我很难得能顺利贴近他一两次。
但我却很满意:
一、证明阮婶婶对这份近身助理的工作非常尽心,才会如此细致地观察并琢磨他的作息时间;
二、证明阮婶婶非常尽职,才有胆连我都阻拦。
我咬牙切齿决定,在我没有完全、彻底从根本上挫败靳逸明此次“叛乱”之前,仍将正处于逆反状态下的他暂时交给她照顾。
“没关系,我等就是了。照旧,一杯咖啡,两包糖。”我眯眯笑,好脾气地说,“顺便,请你打个电话给他,说我在外间等着呐,如果二十分钟之内不出来的话,我会冲进去告诉他我怀孕了。当然,你可以选择不按我的吩咐做,不过,二十分钟之后,不管你提不提醒他我都会冲进去的哟。”
阮晨茵因我这番话脸色青红交织。
“不能因为你结过婚就可以说这样……这样没羞/耻的话。”她结结巴巴挤出一句。
“有些人看似高尚,实则尽做龌龊不堪的事。相比之下,我不觉得我和他在做多可以怀孕的基串工作’之后,提前假设将来会有多羞耻。”我意味深长地说,冲电话噜嘴,“还有十九分钟。”
打完电话,阮晨茵已恢复常态,她帮我冲了杯咖啡,慢慢将目光里刻意的不屑敛去,换了种认真打量我。突然,冒出一句,“你和从前相比,完全不象是一个人。”
我没有和她聊天的兴趣,埋头猛给靳逸明发短信:
还有十八分钟。
还有十七分钟。
还有……。
“我记得你小的时候总象只被追咬过的小耗子,怕见人,容易受惊,遇着事也不敢吱声,只会东张西望找你的小叔叔。长大之后,也是一副斯文秀气模样,不喜欢说话,也不贪玩,每次见你,总是在温书、温书,好象读书是你的全部、第一名是你人生追求的终极目标。”
短信正发得兴致勃勃,阮晨茵突然捧了杯茶对着我喃喃回忆。
我惊愕,今天什么纪念日?一大清早靳奶奶就把过去缅怀一通,跟着又是她,大家都觉得现在的日子没从前过得好吗?我没有应她的话,仍旧玩/弄手机。
还有十六分钟。
“我那时候也是单纯得傻。他收养你,我定义为善良;他带你搬出靳家老宅,我反省是自己和靳妈妈用错了方法。思前想后,你就一从社会最底层出来的小可怜,哪值得我和逸明翻脸?更何况,我爱逸明,爱得也可以舍弃面子收起性子接纳你。所以,我试着允许他约会时带上你。不错,他是很高兴,但是,你小姐不高兴,不高兴也就罢了,偏偏要装出副高兴的模样,让我们都以为这样下去其实也可以。
直到有一天,逸明兴冲冲地给我打电话,说他知道最近有部讲述青少年成长的影片很不错,还说买了晚上的票要和我一块去学校接你一起看。到学校找到你后,你听了也显得很兴奋,叫我们去车上等你,你回教室收拾好书包马上就来。逸明说你的书包重,非要在教室门口等着帮你背,结果,就听见和你走一块的女同学好奇问你怎么不告诉我们学校才组织看了这部电影。我清清楚楚记得,你告诉她,说生养和收养是完全不同的两码子事,她可以在父母面前直接了当地流露自己的喜怒哀乐,而你不行。我和逸明的快乐,就应该是你的快乐;我和逸明的哀伤,就应该是你的哀伤。既然我和逸明觉得看这部电影是件很快乐的事,那你就应该同样愉快,而不应该说些扫兴的话、做些扫兴的事。
你同学叹气说你好可怜时,逸明牵着我的手大力握,差点没把我手骨捏碎。
那之后,逸明就不带你出来约会了,噢,不对,是连他也不赴约了。
于是,我又屈服。
山不过来我过去,他不出门,我就陪他宅家里,给他洗衣做饭,总行了吧?可是,只因为看你读书读得认真,顺口问了一句你的成绩排名,他就生气,说就是我们这些人的狭隘思想才误导了你去孜孜求取所谓的优秀和杰出。我和他争执,你很害怕,我看得出来,是真的怕,怕得连扯他衣角时手都在发抖。你把课本塞他手里,说你不过是没事做闲极无聊才只好看书玩的,如果他不喜欢,你不看就是了。
他立马噤声,跟着告诉我不用有事没事往他那跑。
我俩吵架,投降的是你,胜的人,也是你。
不过是些小模小样的柔弱、怯懦,偏偏,逸明就吃这一套……。”
我被她神经叨叨念得脑子里象有一群被烧了巢的蜜蜂,嗡嗡乱叫得心烦不说,蜂针扎得我连头发孔都发疼。
早上摸靳逸明的手冰凉,想的就是下午接了他之后,端出付好脸色、好心情哄着去齐大夫那给做个检查。我一再告诉自己不能中阮晨茵的计,不能发脾气。
“晨茵姐姐,你……到底想说什么?”我什么都没听懂般,夸张出一份天真问她。
阮晨茵审视我的脸,“你是如何做到的?该怯弱的时候怯弱,该粗犷的时候粗犷。于公于私,手腕强硬,偏还进退有度,收放适量。公开你俩的感情,可以高调到不臊不羞的程度,在工作上,却敛尽精睿,甚至不惜让他人领功风光。”
看起来,她在靳氏这段时日‘工作’得的确很用心!
我弯唇流露嘲讽,“这么了解我?没调过来当我的助理还真是可惜。”
阮晨茵一怔,脸上线条变硬。
“其实不难做到,”我抵近她,温声道,“你没听人说婚姻是女人最好的学校?结婚是入学,离婚等于毕业,你我都是优秀毕业生,尤其是你,还有妊孕、流产的增值实习经验。摆显道行,晨茵姐姐就不用和我谦虚了吧。”
如果说她刚才在我耳朵里塞入一把小蜜蜂,我想,这番话无疑是回赠了她一只大马蜂吧。
超过我规定时间七分钟,靳逸明和客人开门出来。
“我还以为,今时今日的你早就不用只当语言上的巨人了呵。”阮晨茵低声嘲讽我并没有真的在二十分钟之后冲进去高呼“我怀孕了!”
“刚刚才夸你是优秀毕业生,怎么露馅露得这么快!”我摇头叹息,“你不知道男人是世界上最讲究面子的动物吗?他可以迁就你,前提是,你得让他觉得不失尊严。我嘴里说二十分钟,实际应该是半个小时,看,时间刚刚好。”
来不及看阮晨茵气得半死的大妈脸,我展开最柔恬的笑容,迎过去搀紧靳逸明,“现在可以走了吧?”
他冷冷看我肚子。
我娇羞垂头,附到他耳边吹气,“这个嘛……,嗯,主要还得靠你多多努力。”
阮晨茵在我俩的亲昵中强装笑脸。
我虽然很佩服她的镇定,但此际我更关心靳逸明,——他的手好烫!烫得令我不敢相信不到十个小时前,这只手还冰得会令我联想到冷气机。
“阮晨茵,你没按我所说每天给他量体温?”我已装不出笑脸。
“量了的呵,上午一次,下午一次,读数都挺正常。”
我不认为阮晨茵会在这事上说谎,所以,目光凌厉刺靳逸明。
他不耐闪避,“走不走?”
“怎么回事?”我撑住他逐渐压下重量的身体,厉声问。
阮晨茵不知所措看着他。
我在靳逸明的缄默中自行醒悟:这人哪是个会容忍琐碎的主!一定是让阮晨茵把体温计给着他,搁边上隔个一、二十分钟后,再连同一句“没事”一块扔还她。
自从阮晨茵来了之后,我知道靳逸明嘴上没说,但心底是非常排斥的,只不过,因着是我的安排而不能不接受,可无论如何,不应该拿自己的身体来虐祭啊!
我舌尖泛苦,有想发泄而不能的憋闷在体内横冲直撞。他高兴召纪兆伦就召纪兆伦,高兴玩自虐就玩自虐,我却只能隐忍、再隐忍。
因为,他是靳逸明。
跃动着的火气再一次被我生生压下。
去医院的路上靳逸明难得显露出不安。他先是靠着车窗闭目小寐,这模样吓得我连残余的火星都不敢再冒,——我知道他昨晚是睡饱了的。体虚神倦和犯困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可能是见我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原因,他强撑着甩甩头把自己摇醒,在副驾位上不停偷眼瞄我。我懒得理他。最后,他把似被炭烤过的手伸过来盖在我的手背上,低声说,“我……不是故意不量的。叫她搁那,做事,忘了,怕她告诉你,只好说已经量过了。”
我想哭,却怪异于曾经说来就来的眼泪在这一刻突然没了涌流的动力。软弱而又幽怨地看了看他,不敢说话,怕充满情愫的声音成为他抵抗的支撑,只好,深吸一口气,扯过小毯搭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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