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芷无奈,她可不想观郎君衣下春色。
于是,她狠狠打落沈寒山的手,咬牙切齿:“正经点。”
沈寒山喃喃一句:“芷芷是武将,于治伤一事颇有经验,我欲褪衣让你一辨伤势深浅,怎就是孟浪了?”
他似是想到什么,弯眸一笑:“还是说,芷芷一见我肌骨便心猿意马,恐自个儿把持不住,这才一昧制止我?”
他越说越不像样了,眼尾眉梢都流露出一丝风情与春意,教苏芷心悸。
她略微无措,怒斥:“沈寒山,休得多言!”
“嗯?”沈寒山轻轻哼了一声,“芷芷若情不能自已,不必控制。我很愿意为你献身,只要你想。”
他的荤话一句紧接着一句,打得苏芷措手不及。
苏芷嘴皮子没他利索,不同人蛮缠了。
她蹬鞍上马,欲替沈寒山降服这一匹桀骜不驯的御马。
岂料刚靠近鬃毛,她就嗅到了一股马醉草的气息。这种草药可让马儿受惊、神志不清,往常是用来麻痹牲畜用的。宫中绝不可能犯这样的过错,除非主子有意指使。
苏芷心下了然,陈风那句“猎虎”的说辞,恐怕就是个谎言。
她抖去马鞍上暗藏的草枝,骑马奔波一圈。
她的马术极佳,再狂乱的御马,也不至于把她颠簸下来。
待马儿恢复镇定,苏芷回到沈寒山面前,朝他伸出手:“回营帐吧,我同官家讨一只鹿腿,咱们上山里烤肉喝酒。”
她有意抚慰他,代替陈风麾下的皇城司官吏们,向沈寒山赔罪。
沈寒山怎会不懂,他早知马醉草的蹊跷,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眼下,他多赚了苏芷的怜惜,心里很是满意。
他道:“好呀,不过狩宴不出席,官家不会怪罪吗?”
苏芷摇了摇头:“今日本就是纵情嬉戏,官家也在自个儿御营里吃喝,不见得会摆官宴。”
上头的人都不蠢,知道有天子在场,大家伙儿拘束,故此也只是各个营房送御膳烤肉,让军士百官都松懈些,出门在外,皇家极为亲和、好相处,不必拘礼。
“那好,我等你。”
沈寒山同苏芷下了山,他回营帐中换了一身居府穿的蓝底莲花锦长袍,又在肩上搭拢一层白兔毛外长褙子,以此御风。他着衣颇具风流审美,端的是清隽文秀,谦谦君子风。
沈寒山不欲纶巾裹发,正要翻动箱笼,又想起昨日那一支玉簪。
他知道玉簪去向,该是落在苏芷帐中了。
位置足够显眼,想来陈风已经看到了。
不然他不会勃然大怒,设下这样粗劣卑鄙的计策,执意寻沈寒山麻烦。
真有趣。
沈寒山的眉眼一寸寸冷下来,他低语:“雀占鸠巢的杂碎,也配同我争么?”
他刚整理好衣冠,帐外就传来了苏芷的喊声:“沈廷尉?你在吗?”
“我在。”沈寒山的眉眼复又染上笑意,他仪态闲适地撩帘出营,上了苏芷的爱马荔枝,两人携包袱一块儿往山岭中去。
傍晚时分,余霞成绮。
他和苏芷共骑一马,往无人的山中去。何等惬意,何等快意。
世间万物生灭,徒留他们两人。
待苏芷寻到一块好地儿,天已然渐渐黑了。
她扛着血气浓郁的鹿腿□□近,把腿肉支在木架上沥血,又捞碎石垒石灶生火。
沈寒山对这些事物一知半解,只能干看着,笑问:“你和官家打过招呼了?”
“嗯,官家说我前段时间辛苦,特允我一夜休憩,让殿前司都指挥使范献近身护卫便是。”
想也是,范献能博得近身伺候的机会,哪里会不提起十二分精神照看。他同苏芷有仇,巴不得苏芷滚得远远的,别来碍眼。
沈寒山颔首:“殿帅不承你的情,还害你失了个讨圣眷的立功机会,不会可惜吗?”
“无碍,我也不喜同人去争,做好分内之事就是了。”苏芷老实地答。
沈寒山瞥了一眼她鼓鼓囊囊的包袱,又问了句:“都带了什么?”
提起这个,苏芷笑了一声:“是柳押班给我备的御酒,其名春暴,官家赏了她,她借花献佛又赠予我。说是酒香得很,她不能饮,让我多尝尝。哦,还有一匣子煎饼,就是光禄寺每年三月三供应给各府衙门官吏的节令吃食,官家特地赏我的。”
说着,沈寒山也笑了:“你和柳押班感情很好?”
“嗯,当初我刚进皇城司官署,是她领我一路爬上高位,就连番号雕青,也是她亲手帮我点刺的墨。”苏芷唏嘘往事,又觉得后半句说漏了嘴。
她遥记得,很久以前,沈寒山曾问:“你的番号雕青在何处,为何我无缘得见?”
自然在不能见人之处,否则她作甚藏着掖着。
苏芷面上讪讪,怕沈寒山追问。
闻言,沈寒山懂了七七八八。
既有番号雕青,衣外手脚不见踪迹,自然雕在衣内。
怪道她对此事讳莫如深,原是不可告人。
沈寒山知道小娘子的秘密,唇角不由自主朝上牵动。
他体恤人,不愿再多话唐突她,免得惊扰夜中好月色。
苏芷为了让沈寒山忘却此事,忙把鹿肉摆在火上烤,转移他的注意。
红黄色的火苗灼灼舔烤腿肉,滋啦下一层油脂,柴火黑烟熏上鹿腿,飘来一阵阵香味,垂涎欲滴。
苏芷把着小匕首,给沈寒山片下几两肉,又淋上了御酒祛除腥味,道:“你尝尝,这是活肉,没放在冰窖里冷藏过,带血气才好吃。”
沈寒山皱眉,很给面子咬了一口:“我还是吃熟的吧。”
腥味太重,食难下咽。
苏芷不勉强他,自个儿一口肉,一口酒,大快朵颐起来。
今夜风重月浓,心境开阔。
沈寒山有了谈兴,忽然问:“芷芷可知,官家如何开的国?”
他怎会问起这样禁.忌的话?苏芷微微蹙眉,又想起他们在荒郊野岭,没旁人,今日又出了陈风一事,让他倾吐一下心事也无妨。
她啊,现在可太纵容沈寒山了。
于是,苏芷道:“听说过,前朝君主放纵边郡官吏私自调高田租与税赋,压榨百姓,又加之天灾大旱,百姓种不成地,吃不上饭,一时饥民泛滥,民不聊生。前朝君主贪图享乐,不欲整治地方官,致使饥民愤懑,官逼民反。也是这时,官家目睹民间惨案,他有一派悲天悯人的心肠,故此领着起义的百姓杀入宫中,夺得皇权,开启大庆国号。”
大庆开国时,苏芷才两三岁,关于旧事,她也是道听途说来的。
沈寒山嗤笑:“你可知,前朝君主并没有不管地方事,而是遭人设计。他明明开仓放粮,救济子民,岂料那一车车粮米却没有送到灾区,救得他心心念念的百姓们。巧得很,官家彼时只是地方将领,却有了足以抗衡前朝数万军士的兵力,他民间声望高涨,逼宫夺江山,此举乃众望所归……”
“你在说什么?”
“芷芷,若官家仅仅是不忍饥民挨饿受冻,临时起义,又怎会同宫中宦臣里应外合,收买人大开宫门呢?任何一段谋事,没有三五载的筹备,怕是不可能成。由此可见,这些旧事,无非一出自诌自演的好戏。这世上,从来没有清清白白的掌权人。”
沈寒山说得有理有据,但“成王败寇”的道理,孩童都懂。
如今变了天,他实不该妄议新君。
苏芷心里明白,他是今日受了陈风的折辱,故此才背地里议论天家。
她知他委屈,头一回包庇人的小恶。
苏芷道:“这话从我耳朵里听过便是,莫要再同人提起了。”
“我不蠢,自然知道闭嘴。”
苏芷抿了口酒,左思右想觉得不对,问:“早就想问了,在衢州那一回,你同我说军中防护疫气需用酒水除秽……你一介文臣,怎会知这么多皇家与军士的辛秘?”
沈寒山顿了顿,不着痕迹地轻声答:“都是百姓私底下传的野史轶事,我听得几句,记在心上罢了。你当我胡言乱语一回,不必较真。”
“算了,懒得理你。”苏芷抿了一口酒,仰头赏月。
沈寒山从未想过,他也有一日,能承蒙苏芷照顾,能同她这样心平气和谈天。
真好。
她观月,他观人,月姣不及美人。
沈寒山有意戏弄苏芷,他道:“哦,我记起了。你们皇城司专拿坊间造谣生事的人,我既传了不利于官家的流言……那么芷芷,你抓我下诏狱吧。”
吃酒吃得好好的,这厮拿苏芷的官职来谈是非,他又要招什么怪事?
还没等苏芷反应,沈寒山忽然握住她的手,揣摩入手心。
他得了趣,冒昧地,与她十指相扣。
他的指节漂亮,硬朗修长,就这样擒着她,不让苏芷仓皇逃跑。
小娘子再武艺高强,也是女儿身,骨龄尚小,五指纤纤,不过沈寒山的半掌大小。原来苏芷的手这样小吗?沈寒山失笑。
“你……”苏芷震惊,欲言又止。
沈寒山凝望慌了神的小娘子,暧昧低语:“苏司使,今日沈某自投罗网,逃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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