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山说得多了,苏芷听得确实津津有味,可话题越绕越远,她有点不明白:“你说大殿下的事,与我被人下情药何干?”
沈寒山问:“外出巡狩,皇家人可带侧妃或家眷。官家自个儿就带了近年较为受宠的柳婕妤近前随侍,而大殿下出行,莫说府上美人,愣是贴身女使都没带一个,由此可见他的勃勃野心——为了在官家跟前维持‘不近美色’的形象,很是努力。难得的父子君臣亲近、了解的机会,大殿下怎可能错过。”
“我还是不明白……”
“芷芷,若大殿下成为皇太子,收益最大,可是皇城司?”
“自然。毕竟大殿下乃提举皇城司,是衙门主官。”苏芷开了窍,“我懂了。若是皇城司受两代君主偏爱,那遭殃的禁军衙门——殿前司首当其冲!而这碗药,若是我喝下,又无法及时化解,恰巧大殿下此刻行至营帐,凭借药性.威猛,保不准我俩便能成事。毕竟连你都抵抗不了情药之凶悍,我也只是肉体凡胎,说不定也会乱了心智。这样,既毁了大殿下扬名在外的‘不恋美色’名声,又能将我拉下马。官家最好的恩典,也不过是将我送入大殿下后宅,成全一段佳话。唉,真可谓是一石二鸟之计!”
思及至此,苏芷阵阵发寒。她天不怕地不怕,无法违抗之物,唯有皇权。
这事确实不可能是陈风所为,若是他想得到苏芷,那么听她嗓音异样便会立时冲入营帐内成全好事。
他没有,代表陈风是正人君子,他并不知情。
苏芷豁然开朗,随后,她又想到更深的一层。
她忽然困惑地看了沈寒山一眼,问出声:“你既早知有那茶汤有猫腻,又为何要喝呢?”
“……”沈寒山一时语塞,没料到小娘子聪慧,能觉察端倪。
他还未来得及想出借口糊弄人,营帐外便响起了张进的通传:“苏司使,大殿下来了。”
偏生这时候到?
苏芷慌张地看了沈寒山一眼,又观望一阵营帐外还未走近的上司。
没时间耽搁了,她逼沈寒山尽快离开她的住处。
好在夜色昏黑,沈寒山脚程够快,没同陈风打上照面。
只是营帐内毯子被褥凌乱非常,苏芷来不及收拾,待陈风到她帐内,已瞧见矮榻毡毯上星星点点的殷红的血迹与不整的衣冠……还有那一支落在屏风一侧的玉簪。
陈风面色阴沉,他记得,这支玉簪,乃是沈寒山发间所用小物。
这两人,果然背着他做了些不可告人之事。
血迹……怕不是女子初夜的落红吧?
呵。
在他面前装得三贞九烈,转头便投向沈寒山的怀吗?
她明知,她该是他的女人。
陈风不懂,比起跟朝不保夕的朝臣,难道不是追随他这个不日入主东宫的嫡长皇子更好吗?
他给过她机会,竟被人不屑一顾舍弃了。
苏芷不知陈风所思所想,今夜密谈,两人关系照旧亲和、融洽。
翌日,帝王春狩,凡是擅骑者,无论官吏军士,皆可凭猎物换彩头。
大庆尚武,即便是文臣也习得一身好骑术,像沈寒山这样羸弱的书生极为少见。
苏芷怕沈寒山面子上挂不住,意图帮他射来几只山兔,保全他的颜面。
岂料,她刚问起张进关于文臣们春狩场地去向,张进便忧心忡忡地道:“大殿下欲同沈廷尉比试骑术,沈廷尉应下了。”
“什么?!”苏芷震惊,“他会哪门子骑术,简直不自量力!”
苏芷后知后觉又有点明白沈寒山的想法——他不喜陈风,又是那样的好面子,保不准强撑颜面应下的赌约。毕竟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不行,这个蠢货,他哪里是陈风的对手,她得帮他解围!
思及至此,苏芷蹙起眉心。
她一手执着弯弓,一手勒紧缰绳,骑着爱马荔枝,朝张进指点的方向狂奔而去。
一骑绝尘!
就在她寻到陈风与沈寒山的时刻,恍惚间,她看到沈寒山衣冠凌乱,伏于马上。
他的发带不知为何已断裂一尾,余下的红穗被山风吹至散开,艳红似血。
沈寒山的袖衫鼓胀,盈满了春风,落拓而颓唐。
他就这样无措地暴露在陈风视野之中……
紧接着,陈风拉满弓弦,箭矢直指沈寒山首级。
一只楚楚可怜的猎物,与一个志得意满的猎人吗?
成败高下立判。
陈风要杀沈寒山?为什么?
若是春狩,刀箭无眼,真死了一个人,官家也只会惋惜。不可能为了沈寒山,折损寄予厚望的亲子,甚至可能帮陈风遮掩。
帝王家薄情,古来皆知。
苏芷被沈寒山救过命,她是知恩图报的小娘子。
因此,她不允许这事发生。
哪怕陈风是她的主子,是她的天!
苏芷咬牙,头一次为了沈寒山破了君臣之礼。
她为他破了多少次戒?!这厮是专程来克她的吧!
苏芷没空思忖对错了。
她挽弓踏马,臂力惊人,不过瞬息,便抻满了弓。
女子英姿飒爽,如神女济世。
逆臣也好,妖女也罢。
她总不能见死不救,看着沈寒山白白赴死!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苏芷咬牙,鼓起一腔孤勇,挑衅皇威。
她竟敢忤逆陈风,直直拉起弓弦,射向陈风待发的箭矢!
“噌”的一声,箭头铁器相撞,震耳欲聋。
陈风遭遇强袭,弓箭被一股横冲直撞的蛮力狠狠打落。
不等他回魂,苏芷已然凌空飞来,。
她赫然展开双臂,护在沈寒山面前,厉声质问陈风:“大殿下,沈廷尉不会骑马,你欺他作甚?!”
作者有话说:
明天忙好有几天休息了,想以后看看能不能固定早上六点更新,不过其实我每天都会更的,就是有时候比较赶,可能晚上十二点之前,试试看从明天后天开始,早上六点更新,如果六点没有,大家睡前来看一眼就好。我不大可能不日更,有事肯定提前说。
第六十三章
陈风坐在马上, 俯视面前冲杀出来的小娘子。
他眸间厉色一点点褪去,笑道:“不过是猎一只伤人的虎罢了。只可惜,失了手, 没能成事。”
“虎?”苏芷回头望向深不可测的山林,不见一物, 唯有飒飒风声, 如雷灌耳。
她不好说,是陈风的奸计被她撞破,临时想出的借口,还是确有其事。
但她没必要反驳,没比较加剧事态。
苏芷抿唇不语,只是困惑地同陈风对视,斟酌对策。
陈风没有下马的意思,他难得显现一回天家威严。
皇子的骨性便是倨傲的, 谦和不过他待人接物的虚相。
若非他愿意,他绝对不可能低人一等。
陈风玩味地道:“只是阿芷, 你以为我要伤沈廷尉,竟胆大妄为打落我的弓吗?我是你的上峰, 亦是天家人。你实不该,忤逆我。若是伤了我, 便成刺杀皇裔……届时, 你不怕官家怪罪, 罪无可赦吗?”
苏芷老实垂首:“属下无状,还请大殿下赎罪。”
“赎罪?原来, 你也知你有罪。”陈风笑得温柔, 眸色却很冷, “即便顶着罪, 也要救他吗?”
“大殿下……”苏芷觉得今日的陈风与往常不同,他说得太深了,许多情愫,苏芷并不能懂。
沈寒山看着面前削瘦的身骨,暗下里,嘴角已然上翘。
瞧瞧,陈风非要同他争个高下吗?现如今,他怕是失望了。
若非他见苏芷骑马奔来庇护,怎可能呆立原地不躲呢?
谁知陈风那一腔人皮骨子下,有哪般歹毒的居心?他不会为了外人,赌上自己的命。
至少,他不会死在陈风手上。
陈风不配。
沈寒山跃下马匹,行至苏芷身侧。他低下头,为苏芷顶罪:“大殿下莫要责罚芷芷,原是下官骑术不济,教她担心,这才闹出一场笑话。现下老虎被大殿下驱赶走了,下官有惊无险,真是庆幸。多谢您费心护我一场。”
沈寒山全无顾忌,竟在陈风面前亲热喊苏芷乳名。
他在耀武扬威吗?是在挑衅情敌吗?他心下定是沾沾自喜。
陈风不欲和人粘缠,只冷冷道了句:“沈廷尉言重了,分明是我挽弓姿态凶悍,惊扰到你,还招致阿芷误会。请您见谅,莫要往心里去。”
“自然自然。”
两只笑面虎不动声色打过切磋后,不再对峙。
陈风先一步策马离去,林中徒留沈寒山与苏芷。
苏芷观他衣袖破损,发带凌乱,小声问:“你究竟怎么了?”
她不信陈风的说辞,以为沈寒山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私下问他实情。
沈寒山的心里真如喝了一壶蜜酿般甜腻,眼里的笑意荡漾,怎样都止不住。
沈寒山道:“原是比试骑术,我无家马随行,骑的乃是大殿下备好的御马。不知为何,马儿似是发了狂,一径儿往崎岖密林里跑。我颊上、颈上、肩上,俱是被枝桠划出的伤……”
他有意扯开衣襟,将划痕暴露给苏芷看,惹她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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