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屋子的厨房,就是院子里的灶台。
“老叟勿需多虑。”谢危说着看向随行进来的刑役,他四处看了眼,才寻到一处相对洁净的桌案,将怀里的行囊放下,打开行囊布袋,里头便是些过冬的衣物、棉被、干粮还有药物。
秀娟的爹看了眼就明了,即刻就重新将布袋条捆起来,再推给刑役:“小人不敢-”
他和老伴都是老实人,规规矩矩了一辈子,也着实没什么本事,所以就连寝屋,都跟闺女挤在一间,中间只用布帘拦。可一家子总是开心的。
只是近期,闺女总是会带些新物件回来,他虽然穷,可没吃过猪肉还是见过猪跑的,那些新玩意一看就价值不菲。
如今,闺女床下就挖出了珠宝,他们担心受怕了一夜,生怕会被抓进去蹲大牢。
“老人家收下吧,这是公家补偿您的。”贺南嘉适时开口,她比谢危小、官位也没人高,喊老人家跟适合她。
那些其实乃谢危自掏腰包赠与的,他不在乎名利,就想帮帮这个破碎的一家子。为了让秀娟的爹信服,贺南嘉扯了几嘴慌,才将人哄得收下。
“多些诸位大人,你们的大恩大德,我只有来生再报了……”谢娟爹给几人磕头。
贺南嘉已彻底入乡随俗,没了新时代人人平等的节操,没出言制止,而是含笑扶起秀娟爹,指了指谢危,“是这位谢大人为你们向公家求来的,要谢就谢他吧。”
好事为何不留名?
有些传统美德在她眼里就是道德绑架!若是大家都遵照执行,人情味儿早就没了!
谢危:“……”
暗腹诽:这丫头,哪儿官儿样?
不过甚好!
“多谢、谢大人,来世我做牛做马也会报答谢大人的恩典。”
谢危劝了好几句,秀娟爹才依依不舍地打住话题。
千恩万谢之后,谢危与刑役一道出了堂屋,在外头的院子里等候,为的就是给老人家留丝颜面。
贺南嘉略微委婉道:“老人家,我们在秀娟身上发现了些蛛丝马迹,她很可能有个要好的男郎。”
说到男郎时,秀娟爹先是瞪大了眸子,可并非是震惊,而是愤怒和屈辱,双唇颤栗,双眸充血。
贺南嘉说的虽然隐晦,可任谁都听得出,是什么意思。他苍老布满茧子的手,捂上了脸,双肩微微颤抖起来,虽然无声却更胜有声,已彻底没了脸面见人。
不一会儿,满是茧子五指,缓缓溢出泪水。
贺南嘉抽出自己的娟帕为老人擦拭手,却被他推开了,“仔细别脏了贵人的丝帕。”
那触感挨上来,秀娟爹就知道是富贵人家才用的。
“老人家,莫要说这般低微的话,”贺南嘉重新将丝帕塞到老人的手里,轻轻拍了拍,不过是死物,哪儿能跟人相比。
那帕子法医公府里人手一匹,也没有绣纹,不会有关于不好她的名声露出去,杏眸深深地凝视老人家,认真道:“秀娟是被人害的,她一个俏龄小娘子,怎会知世间险恶?若是老人家知道什么,就告诉本官。本官向您承诺,定会抱住秀娟的名誉,不会向无关之人泄漏分毫。”
秀娟没有婚嫁,却已非女儿身,那就是偷偷摸摸的,这放古代,就是犯了淫,也属于女子七出罪之一。
唉,万恶啊!
老人家歇了流泪,抽噎了几下,颔首道:“那人我们也未见过,只知晓是在流沙帮干活儿的……”
作者有话说:
谢危:这个考勤表不错!
大理寺卿方文:我们公府也要!
户部侍郎李德:什么好东西?
昭帝:这玩意好!传朕的令,全朝推广!
百官苦戚戚:......
单位全羊了,天选打工人事多了起来,保四争六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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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古老毒咒
飙凌府。
梁固瞻在前厅端坐着, 视线始终向着厅外遥看,他面上虽是一派镇定自若,心中却是忐忑难安。
自打父亲辞去公爵爷之名, 他每日的言行可谓是如履薄冰,为的便是绝不留下错处,再被人拿捏了去, 届时他们梁氏只会雪上加霜。
可母亲与阿妹竟与人公然在市井起了口角,且这人还是轻骑将军何阳的后人!不论是站在理法上、还是从利害关系中分析,他都有必要来此一趟。
远远看见一墨色戎装女子, 与她一道而来的还有傅琛,二人从曲廊劲步而来, 梁固瞻悠然起身, 踱步到门槛前, 待二人缓步靠近一丈左右,他拱着手, 躬身颔首道:“傅将军,梁某失礼了。雪石卫, 梁某是特来赔罪的, 还请雪石卫海涵, 原谅家母和幺妹的无心之举。”
“既是无心之举, 梁进士及第来此作甚?”傅琛冷气的声音,就似一把刀, 似乎要将他藏起来的心思,给扒拉干净。
梁固瞻心中一紧, 缓缓抬首, 但他心里更多的是疑惑, 不过是一桩女眷们拌嘴的小事而已, 后宅几乎日日都有,他觉得小事而已。何尝想,傅琛竟会因这等小事为下属出头?
即便不甚理解,他还是恭恭敬敬的作了一揖:“傅将军见笑了,此事的确非家母的本意,一切都是误会。”
雪石淡淡道:“梁进士及不必来寻我或是赵寺丞,若真觉得歉意不若让关乎贺法医的流言蜚语,适可而止。”
宏晔官图还算顺畅,似乎没因她的身份被影响。
就在今晨,赵宏晔差人送了书信来,说了一嘴梁固瞻登门致歉一事。写信的目的:是告知她梁固瞻可能会再去寻她,让她遵循本心,不必有所顾忌。
生死都看淡了以后,雪石无所谓那些虚礼。可昨日后,关于贺法医目无尊长、仗权欺人、羞辱官眷等谣言就在坊间传开了,她此事本就因她而起,绝不可任其滋长。
梁固瞻面色微愣,再次作揖:“雪石卫哪里的话,不过是看热闹无知人们,杜撰了些戏言出来,并非是梁某能控制的。”
雪石蹙眉,摘的倒是好生干净。
“流言蜚语只针对贺法医,却丝毫不提已卸任的梁国公夫人对轻骑将军后人不敬,”傅琛桃花眸微微一眯,嗤笑了声,凉薄道:“由此可见,看的热闹的人当真是能杜撰,生怕得罪了已卸任的梁国公。”
“梁进士及第,本将所言可对?”傅琛一双好看的桃花眸,阴鸷的骇人。
梁固瞻心中微骇,面容虽然依旧沉稳,却已没了血色。
从前只知傅琛杀敌勇猛、不近女色、可方才傅琛一言,叫他彻底颠覆心中的认知。这个浑身充满戾性的猛将精明的可怕,且他感觉傅琛对贺法医尤为看重。
母亲和幺妹错在先,又大肆让人编撰谣言在后,前一桩是定局,后一桩迟早瞒不住。
想通了这两处,梁固瞻提袍屈膝跪下,拱手道:“是梁某不察,请傅将军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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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就是寒衣节了,这会儿街市上许多卖寒衣的。
贺南嘉坐在马车的侧边,与一帘之外的谢危交流老人家所说。
“老人家说,秀娟半个月前与六顺大吵了一架,回来后,就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几日都没出门。后来,因为接了洗衣裳的杂活儿才离开的屋子。也是这日,秀娟回来时神采奕奕,嘴角止不住的笑。便是自那以后,秀娟总时不时带些贵重物件回来。”
“老人家问了好几回,才从秀娟口里套出来,与她相好的叫做六顺,是在流沙帮干活儿的一名伙计。据秀娟阐述,还是个小分舵的舵主。因为始终不见六顺登门,秀娟又连续往家里送东西,老人家便担心秀娟可别是遭了什么登徒子的糖衣炮弹,就不同意。
“秀娟与二人因此争吵了一架,便负气出去了,可直到第二日,二老都不见秀娟回来的迹象,于是便报了官。”
贺南嘉听老人家絮絮叨叨了快一个时辰,其中,不乏一家老小琐碎的小事儿、或者是磕磕碰碰的。她没打断过,始终耐心听着,除非是没了关于案情的,才会开口带下节奏。
这会儿跟刑部侍郎上报,自然是要言简意赅的。
“一个分舵的舵主,能有那么多的珠宝送?”车帘外,谢危问。
这个问题,老人家说起时,贺南嘉就觉得不合理,但她当时没提出质疑,对于老人家来说,闺女死了已是沉重的打击,揪出凶手就靠他们好了。她道:“有没有,得亲自去一趟才知晓。”
“今日时辰不够了,明日再去吧。”
“是—”
不多时,马车行至户部公府门前,谢危知会贺南嘉一声,她撩开帘子,踩着马扎下去。钓鱼死者的身份还未知,二人前来看看户籍能带给他们什么新线索。
公府门卫引二人进去,送至主簿房门前,便躬身退下。
“……敢对梁国公夫人蹬鼻子上脸,恐怕这贺娘子是我朝第一人啊!”
“据说镇北王可喜欢贺娘子了,要撮合他家恒哥儿与贺娘子呢。”
“赵家恒哥儿是未来的郡王爷,怎会要一个弃妇?”
“哎,陆主簿可是因为贺娘子太过彪悍,所以和离?”
谢危预备敲门的手僵在原处,眉头拧了拧,暗道一群大老爷们,怎和后宅女眷一般,背后语人是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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