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家的小儿子今年才七岁,上赶着打问亲事的就有不少,只是她们要的聘礼多,足足要十五两银子才肯结亲,你说普通人家哪儿有那么多银子。”
君吾这下明白了,娘爹是想为七妹说亲,她们卖他卖了十两银子,再把六弟卖了,这十五两可不就凑出来了吗?
君吾气得发抖,楚御琴却愈发难以理解,这两个人长长短短说了这么一大堆,涉及的金银顶天了也就一百两,何至于烦忧至此?
倒是这个姓孙的不怀好意,一双眼睛净往不该看的地方瞧,真是碍眼极了。
“天色不早了。”楚御琴出声,人却不看孙梅香,只是盯着门外。
孙梅香一下子警醒过来,连忙站起身。
“今日真是打搅了!草民这就走,草民这就走。”她说着起身,君吾也跟着站了起来。
孙梅香是替他的娘爹来问他的近况的,他理应前去送送。
楚御琴看着那二人一前一后地出去了,手指敲了敲桌面,便有一名黑衣卫暗中跟了上去。
“孙娘麻烦你来一趟,多谢你告诉我六弟的事。”君吾道。
孙梅香一双眼睛全都长在他脸上,连连摇头,“我也是进京做点小买卖,顺道的事。”
等把人送到门口,君吾想了想从袖中拿出几个精致绣样的荷包来,递进孙梅香手中。
“孙娘,我也没有什么银子傍身,这些是我平日里自己绣的,都是男子用的款式,你拿去卖了多少补贴一些罢,若是还有六弟的消息,希望你还能来告诉我一声。”
孙梅香先是推辞,推辞了几番推辞不过就收下了,王府外点着大红灯笼,孙梅香朝外走了几步,望见立在门中的君吾,眉眼如墨、温润好看,心中突然横生一股冲动,她多看了君吾几眼,露出个笑来,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转身踏上回去的路。
君吾也转身进去了,他一心牵挂着六弟的事,已经可以预见到今后六弟会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可他一个已经嫁了人的,能如何呢?
若说之前殿下留给他的那二十两银子还在身上,他肯定会交给孙娘让其带回家去,让娘爹给六弟好好换一门亲事。
可是之前在绸缎铺,他因为太害怕了把银子弄丢在那里了。
他战战兢兢了好几天,还以为朝廷会派人来抓殿下去问罪,可是等了这么久,还是安安静静的,好像那天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
他在家里绣了几天东西,可都没找到机会送出去换钱,好不容易绣的那几个还送给了孙梅香。
君吾深深叹了口气,眉宇间的忧愁始终没有散去。
楚御琴就坐在方才的地方,见他回来,不由出声:“你家里人对你倒是不错。”
君吾听见这话,苦涩地笑了笑,还不及说什么,又想起殿下似乎是从小就被遗弃了,或许她觉得他的双亲还能托人来问问,的确是不错罢。
“殿下,我想回去休息了。”君吾道,他想他趁这些日子,多做一些绣品出来换钱,万一能帮六弟逃出火坑呢?万一呢......
楚御琴见他魂不守舍那副模样,紧紧皱了下眉。
“去。”她冷道。
看着君吾离去的背影,她不免想,究竟是在为那个姓孙的烦忧,还是为他家里那十五两银子?
亦或是......
想了半天,楚御琴招来了手下,道:“去查查,君吾的村子里有没有一个叫王屠户的。”
“是。”手下应了,又迟疑着问,“若是寻到了,那......”
楚御琴紧抿的唇浅弯出一个弧度来,“杀了。”
作者有话说:
琴琴:“宝贝,别绣荷包了,我帮你解决。”
第12章
夜深过半,祈王府门前灯笼高挂,两盏通红好似谁人的眼睛,叶染来到祈王府门前,竟发现门口连个侍卫都没有。
她伸手一推,沉重的大门竟吱呀开一条缝,在寂静的黑夜中发出苍老冗长的长吟,入目一片漆黑,不见一条人影。
叶染深深咽了口气,为掩人耳目,她只身前来,可这祈王府怎么跟鬼门关似的,这一踏进去叶染真保不准她还有没有命出来。
踌躇半晌,看了看她手里提着的礼,想了想流于鬼市那批价值不菲的火雷,咬了咬牙一脚踏入门中。
寒风萧瑟,这祈王府竟连一株多余的植被都没有,空空荡荡任由夜风呼啸横行,仿佛没有人住似的。
可又不至于萧条,院落干干净净,也没有灰尘落下。
叶染深吸了口气,反复给自己加油鼓劲,颤颤巍巍从前庭走到了中堂,还是一个人都没瞧见,她正欲再往里走,突然一个声音响起,好似一丝凉气在她耳边乍开,炸得叶染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你终于来了。”
叶染险些失声大叫,浑身剧颤猛地往身后看去,只见一间房中不知何时燃起灯盏,窗户上映着一条清晰的人影。
叶染翻了翻白眼,险些就地晕厥过去。
直至楚御琴再度开口:“还不过来,死了?”
叶染心跳如擂鼓,连忙走上前去,推开那扇门,才看见楚御琴就坐在里面,面前的桌子上还放着两盏热茶,好似早就知道她今夜会来一般。
“想好了?”楚御琴掀眸看她一眼,把玩着手里的玉扳指。
叶染上前,郑重道:“想好了。”
她将手里带来的小盒打开,室内昏暗,但也掩盖不了盒中两颗圆润的夜明珠所发出的光华。
“这是我早年在南海机缘巧合所得的,这样的成色、光泽,放眼天下也难寻的。”叶染献宝。
楚御琴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没什么兴趣似的。
她道:“这么好的珠子,你自己怎么不留着用?”
叶染道:“再好的珠子,放在我这里也不过是最普通的珠宝,还不如拿来换点真正实在的东西。”
她说完便将盒子重新盖上,放在案头,只当楚御琴是收下了。
东西送了,却没换来想象中的热络,叶染如坐针毡了一会儿,见楚御琴还饶有兴趣揉捏着手里那个玉扳指,忍不住道:“祈王殿下喜欢扳指?”
楚御琴抬头懒懒瞧她,“市面上的扳指都太小了,有没有大点的?”
叶染摸了摸下巴,不由问:“殿下是想要多大的?”
“这样。”楚御琴一手虚握住,中间留出一个圆,示意给叶染瞧。
“这......”叶染抓了抓脑袋,这哪儿叫扳指啊。
只是这种规格,市面上的确没有。
叶染道:“殿下若是需要,我这便叫人专门替殿下打造一副,样式、材质全依殿下的喜欢。”
话说到此,楚御琴眼中才多了几分笑意,满意了似的。
“嗯。”
叶染松了口气,两人这才开始切入正题,谈到火雷的事上。
已是深夜,君吾的小屋里却还燃着灯烛,他怕浪费都不敢多点,只点了一盏,这样暗的光线下对线穿针、刺绣,实在颇费精力,熬了一会儿他便觉得眼睛酸涩不止。
做了整整一个晚上,才做好一个,这才要动手做第二个,这样的速度,他要什么时候才能换够五两银子送过去呢?
万一六弟明日就被嫁过去了怎么办?
君吾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浑身出了一层汗,越想越觉得不是没有可能,白天孙梅香来的时候不是正说看见她们在一起吃饭都是几天前的事了吗?
小鹿不会已经被嫁过去了罢?
正绝望之际,君吾的目光忽然落在楚御琴送来的那些锦缎华裳上,心想如若他去求求祈王殿下,殿下会佘给他五两银子吗?
想想上回得了赏赐,还是因为他给殿下准备了吃食,殿下用得很满意,他就得了二十两!
那若明日,他再多花点心思在吃食上呢?
可这段时日,殿下的吃食一直都是他在负责,他都有精心制作的,可殿下一点儿表示都没有。
君吾叹了一声,这个念头在心中明明灭灭。
那要是用别的方式去献献殷勤呢?君吾突然起身,丢开手中的荷包,又开始抚摸那些华贵的布料,心中又起了一个念头......那若是,他好好给殿下做一件衣服呢?
殿下会不会穿得一高兴,再给他赏一点银子?
等叶染和楚御琴谈完事,已是后半夜,街上安安静静的,连个人影都没有,叶染走出祈王府,却是前所未有地呼出一口松快的浊气,眉梢眼角都带着喜色。
月色正清寂,她迎着一片泠泠走上了回家的路。
同样是这个夜晚,罕无人迹的乡间小道上,隐约可闻犬吠。一个人正晃晃悠悠走在回家的路上,她面色浮肿却难掩喜气,远远便能闻见她身上的酒气。
王屠户在杏花村卖了十来年的肉了,她这人在外十分和气,村民们都去她那儿买肉,肉铺一般是下午开张,晚饭前就能卖完,然后她再拿着这一日赚到的钱去买酒。
日子一天天富裕起来,王屠户又想讨个夫郎回家了,这样等她夜里回去,就有人给她下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别提多舒服了。
杏花村君家儿子多那是出了名的,而且个个都长相标致,她们家的老五命好,一个人就给家里换来十两银子,今后君家怕是不愁吃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