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吧,小潘哥,可是饭菜不和胃口?”
小潘哥,这是嘲笑谁呢!
潘寻龙委屈的觑着顾昭,眼里都是讨饶。
错了错了,他没有吐槽。
“没,没事,我就是吃多了,噎着了!”
顾昭哼哼一声,这才松了搁在潘寻龙肩上的手。
旁边,赵家佑见到顾昭和潘寻龙你来我往暗斗的这一幕,忍不住笑了一声。
“你们俩倒是默契十足,眼睛一瞪,就知道对方心里想啥了,好了好了,快吃菜吧,回头该凉了。”
卫平彦:“对,表弟快吃。”
这么一插科打诨,卫平彦便忽略了顾昭方才略显复杂的视线,劝着顾昭赶紧吃饭。
“这就吃。”顾昭抓起筷子,心思在心里转了转,没有和卫平彦说出自己猜测的事。
她暗暗盘算着,只等天黑,大伙儿都歇下了,她问明这六户人家的居处,亲自上门察看一番,寻到小狸再说。
只是猜想的事,总不好让表哥跟着担心和空欢喜。
……
天色愈发的黑了,秋日的天空格外的高远,夜色下,天空泛着幽蓝的光,一轮峨眉月冷冷的挂在天畔。
群星点缀,街道外头传来梆子的声音。
“梆,梆梆!”
“梆,梆梆!”
“梆,梆梆!”
多福客栈里,小二正拿着扫帚清扫大堂,听到梆子声,他侧头听了听,心里数着梆声和节奏,嘀咕道。
“一慢两快,连打三次,唔,这是三更天了啊。”
似是应和他的话语,外头传来更夫嘹亮又拉长的声音,中气十足。
“三更天,鸣锣通知,平安无事!”
小二颇为自豪,大拇指一擦鼻子,做了个吸气的动作,自娱自乐的喜上眉梢。
“不愧是我,耳朵又灵又聪明!”
“呵呵。”这时,旁边传来一阵浅浅的笑声。
小二抱着扫帚,心里跳了跳。
近来祁北郡城可不太平,这深夜里突然的笑声,真是令他焦心啊!
他的目光急急的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待看到笑声的主人时,心里松了口气。
“是你啊。”
随即,他有些抱怨的嗔了一眼来人,不见外的数落,道。
“走路也没个动静,就跟脚上长了猫垫子一样,突然出声,老吓人了,我这一颗心好悬没被吓坏了!”
顾昭愣了愣,随即笑道,“对不住了,少东家,下回,下回我的脚步声一定重一些。”
“没,没事。”小二瞧着顾昭眉眼都是笑意的模样,也不好意思多做计较,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他在心里再一次感叹,这一个郎君怎么能生得这么俊俏哩,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明明大家都有的东西,他的就格外好看!
小二又是羡慕又酸溜溜。
顾昭:“少东家,我想问问,祈北郡城前两日出事的人家都是哪几家,他们的居所在何处?”
小二挠了挠头,“倒是不好意思叫少东家啦,阿爷瞪我了……哦,你说那几户人家啊,这话你问我就问对了,旁人不定有我清楚,像那本来要参加秋闱乡试的秀才公,他姓严,名若南,宅子落在城南的轩石轿街。”
“真是可惜啊,这严家这几年是走落魄路了,要知道以前,他家在城东的平湖街可是有宅子的,小郎你是外乡人,你不知道,我们祈北郡城有一句话叫做东贵西贱,南富北贫,这严家在城东有宅子,旁的不说,那祖上也是阔过的!”
小二比了个大拇指,顾昭被他的一句阔过逗乐了。
随即,小二哥面上带上了唏嘘。
严公子的才识不错,这次的乡试要是中举了,明年春日的春闱就能入芙京赶考,眼瞅着严家又要起来了,却出了这事,这不是严公子一人遭难,这是整个严家的灭顶之灾啊。
唏嘘,着实令人唏嘘!
“多谢少东家,夜里早点歇着。”
顾昭从小二那儿知道了六户人家的信息,笑着道了谢,这才转身离开。
“客气客气。”
小二在顾昭走后,拿着扫帚又扫了一会儿地,倏忽的,他停下了动作,抱着扫帚在那儿拧眉,自言自语,道。
“哎?不是,怎么那小郎问啥,我就答啥了?”
他摇了摇头,有些不解。
自己有这么好说话的吗?
总觉那小郎为人有种魔力,瞧着他点头附和,自己那是搜肠刮肚也要将话继续讲下去。
可怕可怕!
难怪他说书的叔公都说了,色令智昏……这生得俊俏的人,他就是可怕!
……
顾昭寻到严家,此处风炁骤起。
周围一片的漆黑,一栋栋宅子隐在夜色之下,就像一只只蹲地的巨兽,宅子的大门就是那巨兽的嘴巴,幽幽寐寐的瞧不清全貌。
严家除了傍晚在路口烧纸的阿布婶子,竟然无一人……严老爷,严夫人,还有那被咬下手指脚趾,本应该在病榻上休养的严若南,竟然都不在家中。
顾昭侧头朝四周望去。
秋风簌簌的吹来,带着一分呜咽幽鸣声,她手中提一盏六面绢丝宫灯,风吹得衣袍和发丝微微飘扬。
这大半夜的,人都到何处去了?
……
与此同时,长白山崎岖的山路上,被顾昭念叨的严家人正跋涉着。
只听一声闷哼,严若南脚上踩了个浮土,一个踉跄,本就受伤的右脚吃痛,面色一白,又是一阵冷汗下来了。
“南儿,南儿,你怎么样了,啊?让阿娘瞧瞧。”
严夫人着急,一个飞扑过去,拿着帕子擦了擦严若南额头上的冷汗,紧着又去看他的伤脚。
这一看,她顿时手抖了抖,捂着嘴巴,眼睛里瞬间有泪花涌出,带着哑意的声音又开始一叹三叠的哭嚎了。
“我的儿,我的儿啊,我可怜的儿啊,遭大罪了……怎生是好,怎生是好!”
只见包扎着白布的伤处又有鲜血沁出,血迹一下就将白布晕湿润了,灯笼和月色的映照下,格外的触目惊心。
严老爷跟在后面,眉头紧锁的不断叹气。
曲烟瞧了瞧,眼里有同情之色,“道长,严公子真可怜,严夫人和严老爷也可怜。”
被他唤做道长的人约莫三十来几,皮肤紧实,面色红润有光泽,蓄着短短的口字须,夜色下,那炯炯有神的眉眼里好似有精光闪闪。
此时,他穿一身布衣道袍,宽袖盈风,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和竹筒,上头别着白玉手柄的羽扇。
仔细一看,在羽扇的旁边还坠着个大烟杆子,瞧着不像正经的道人,倒像那等骗吃骗喝之辈,不过,细细看两眼,却也别有一番风流肆意人间的逍遥客姿态。
要是顾昭在这,定然能认出此人。
他就是六年多年前,时常跟在孟风眠旁边的安山道长,韩子清道长的师弟,而他旁边小道打扮的青年人,自然是王府的小厮曲烟。
听到曲烟的话,安山道长摸了摸短髭,目光看向严若南,开口道。
“严公子,不若你和严老爷,还有严夫人,先在这好生歇歇脚?贫道自个儿寻那精怪去,应该就在不远处了。”
安山道长手中出现一个罗盘,他低头看了看,又拧着眉掐指算了算,目光抬起,朝长南山的南面看去
“不行!”严若南绷着脸,声音硬邦邦的拒绝。
旁边的严夫人和严老爷对视一眼,眼里有着不安。
眼下瞅着差不多该是三更天时候了,夜黑又风高,夜晚的祈北郡城静,这山林只有更静。
只听山风呜咽的吹来,刮过耳边,就像恶鬼在耳边恶意的笑过,山峦层叠,月夜下,那些摇摆的树就像是恶鬼伸出的手,冷不丁什么时候就要朝人抓来。
这有道长在旁边相伴,想着道长一身神通,心里的惊惧还会少一些,要是道长不在,他们是一刻都待不住了。
严夫人瞅过周围,惴惴不安,“道长,我们还是跟着您吧,这荒郊野岭的,我儿受着伤,我和当家的一个老,一个妇道人家,留在这儿等您……我们,我们着实不安啊!”
“严夫人莫忧,我这徒弟会留在这儿护着你们。”安山道长指着曲烟,宽慰道。
曲烟挺了挺胸膛。
严夫人:……
弟子哪里有做师父的可靠?
再说了,这可不是别的事,稍微一下还能将就,这要是真的遇到了点什么,他们几人还不够塞牙缝呢!
严若南将拐杖重新拄到咯吱窝下,咬了咬牙,硬声道。
“道长,我可以的。”
他面容上有疯狂狰狞的神色闪过,月光落在皮上,漾着森冷之色。
此时,他的声音就像地下爬出的恶鬼,似哭又似笑。
“我定要瞧瞧,到底是何方邪物竟然断我手足?还毁我前程?待它落入道长手中,我定要生啖它肉!畅饮它血!如此,方能消我的心头大恨!”
曲烟看了一眼严若南握紧的手,只见上头青筋暴起,显然这大恨不是虚言。
安山道长叹了口气,“那就一道走吧。”
罗盘在安山道长面前悬浮,只见一道红光若隐若现的由罗盘中透出,穿透过黑黢黢的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