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里,潘寻龙和赵家佑急得团团转,不住的念叨平彦怎么还不行动,大白猫颠颠着脚步,一个飞扑,瓷实的落到了孟风眠怀里。
恩?孟公子?
猫眼和灰色的眼翳对视一眼,一声凄厉的猫叫声响起。
“喵呜!”
不好!扑,扑错人啦!
下一刻,就见大白猫犹如火烧尾巴一样的跳起来,慌不择路的往船舱里跑去。
孟风眠:……
他低头看自己摊开的手,又抬头看了看顾昭,无辜道,“我什么都没做。”
是猫自己扑过来的,紧着又一副被踩了尾巴的样子跑走了。
顾昭:“我知道,我知道,我去看看表哥,他怎么又变成猫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顾昭和孟风眠说了一句,起身往船舱方向走去。
船舱里,潘寻龙和赵家佑两人看着蔫耷着耳朵的大白猫,简直是恨铁不成钢了。
“你说说你,怎么能扑错人了呢?”
“就是就是,亏你这两只招子还长这么大个。”
“要说我啊,其实扑错了也不要紧,咱们将错就错,拖开一个,不让他们待在一处谈天说话,这不就是成功了?”
潘寻龙还是很机灵的。
“不成不成。”大白猫圆圆的脑袋摇个不停,“我可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潘寻龙恨铁不成钢。
“寻龙啊,说实话,我也不敢……”赵家佑吞吐了下,还是老实的开口。
旁边,大白猫的卫平彦点着头附和,就是就是。
潘寻龙一窒。
好吧,他也不敢在孟风眠面前太放肆,那可是真的从修罗道中杀出来的。
“你们不敢什么?”顾昭走了进来,听了个只言片语。
“没什么。”两人一猫互相瞧了瞧,异口同声道。
顾昭:“……神神秘秘的。”
话音一转,她关心卫平彦,“表哥,你怎么化猫了,是哪里不舒服了吗?”
说着话,顾昭将大白猫抱了起来,元炁化丝,蜿蜒的探向大白猫。
“没事啊。”顾昭自言自语。
旁边,潘寻龙和赵家佑不断的给卫平彦打口型,装病啊,装病啊平彦兄,多好的机会。
卫平彦:……
为了姥爷,为了姥姥,为了表弟。
他咬了咬牙,彻底丢了自己举人老爷的形象,耷拉着脑袋,前肢攀在顾昭手上,有气无力的喵呜喵呜着。
那娇憨的猫叫声堪称是气若游丝,潘寻龙和赵家佑忍不住竖了个大拇指过去,在顾昭瞧来时,两人连忙又收了回去。
看天看地,就是不看顾昭。
顾昭莫名:……一个两个三个,个个都奇奇怪怪的。
……
宝船顺着江水,向靖州城的方向驶去,暮色渐起,霞光染红了江畔白头的芦苇,偶尔有鱼儿跳出水面,撩起层层水纹。
不知不觉,夜色逐渐浓郁,朦胧月色下,顾昭走出船舱,目光落在甲板上的孟风眠身上。
只见他穿一身月白色长裳,清风吹来,宽袖盈风。
“大哥,在忙什么?”
顾昭走了过去,好奇的问道。
孟风眠手中拿着一个浅色的木块,手边是一副刻刀,随着刻刀的划过,木块逐渐的成型,可以看出,这是要做成一个木梳形状。
顾昭在孟风眠旁边坐了下来,秋风凉凉的吹来,撩动发丝,夜晚的江景别有一番静谧。
“好了。”片刻后,孟风眠将手心摊开,露出打磨好的月梳,递了过去。
顾昭有些意外,“给我的吗?”
孟风眠点头。
顾昭有些迟疑,目光对上孟风眠的眸光,沁凉的月色下,她的眼睛好似蒙上了一层潋滟的月光。
在民间,木梳有定情之意。
孟风眠看着顾昭的目光,认真道,“与你相遇,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修行之路漫漫又长远,不知是否有这份荣幸,能让我同你一道走下去。”
他伸手握住顾昭的手,把话说得更清晰。
“顾昭,我心悦你。”
顾昭还未说话,倏忽的,她好似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一副为难又难过的模样。
最后,她瞪了孟风眠一眼,颇为恨恨的开口。
“可是,我不是小郎。”
这时,她想起了祁北郡城那佚闻,都说上上任的祁北王孟棠春男女不忌,风眠大哥和她说这话,她真是又高兴又生气。
高兴的是风眠大哥说了这话,生气的是,大哥是对顾小郎说的这话。
这样一来,她的性别不就不对了嘛?
顾昭生气又懊恼。
孟风眠哈哈笑了起来,他许久没有这般畅快的笑了,几乎是笑得腹痛。
在顾昭要恼怒之前,他眼里都是笑意,温柔又缠绵,抬手抚了抚顾昭被风吹得缭乱的乌发。
“我知道。”
顾昭诧异的抬头:“你知道?你知道什么?”
孟风眠点头,凑近顾昭耳朵旁,在那被风冻得有分绯红的小耳朵旁边,轻声说道。
“我知道,顾小昭是小姑娘,不是小郎。”
顾昭捂着耳朵瞪孟风眠。
明明,小潘哥他们时常也闹着喊她顾小昭,每一回,她只觉得他们是在胡闹,是在没大没小的犯上,今儿这一声的顾小昭,给她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有分甜,也有分恼,还有分陌生的情愫。
孟风眠看着顾昭,只觉得她眼睛格外的亮,明明羞赧得想挪开视线,偏偏倔强的不肯扭头,就像是小娃儿在比斗眼睛,谁先挪开,谁就输了一般。
“顾小昭,以后不许这样盯着别人瞧。”
为什么?她偏要。
顾昭还未犟着嘴开口,就见孟风眠探过了身来,温热的手佚?附上眼睛,下一刻,唇边有温柔的触感,热热的,滚烫的,让人面红耳赤的……
衣袂沾了桂花的香气,很香。
顾昭瞪大了眼睛,眼眸眨了眨,抵在胸前的手不自觉的松开,拽住了那月白色的宽袍。
月色的倒影落在江面上,江水轻轻荡漾,远处有清风吹来,幽静又美丽。
……
天边泛起鱼肚白,在秋风的吹拂下,日头越升越高。
都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眼下,一行人在江面上飘,自然少不得捞鱼来吃。
顾昭守着炉子,瓮灌里熬的是粥,很快,白粥突突突的冒着泡,米花绽开,烟气冒出浓郁的大米清香,待火候差不多了,顾昭才将切好,腌好,备在一旁的鱼片倒入。
随着搅拌,鱼的鲜香伴着米香扑鼻而来,汤浓鱼嫩,热乎乎又滚烫烫的,秋日的早上吃上一碗,正正好。
“吃饭了。”顾昭招呼众人。
卫平彦依然是大白猫模样,它一身白毛睡得有些凌乱,赵家佑左右看了看,瞧见桌上搁着的月梳,伸手拿过。
“我在老家时也养了只猫,我和你们说,别瞧猫梳毛发好像会掉,它是越梳越不会掉得到处都是猫毛……平彦啊,哥哥给你通一通发,保准你今儿舒舒坦坦的。”
赵家佑正要动作,这时,一道元炁化作绳索,轻轻巧巧的将他手中的梳子勾到了手中。
顾昭:“这把梳子不行,家佑哥你换一个。”
“为什么不行。”赵家佑随口问道。
顾昭嘿嘿笑了一声,瞧着手中的月梳,欢喜又爱惜的摸了摸,
“这是风眠大哥送给我的。”
孟风眠瞧着顾昭,跟着也是一笑。
哦,孟公子送的啊。
下一刻。
——什么!孟公子送的?
三人惊得猛的抬头朝顾昭看去。
在民间,梳子有定情之意,谁还能不知道?
两人一猫如遭雷击,大白猫更是眼里淌下了泪水。
姥姥,姥爷……对不起,他还是没有拽回表弟,表弟他,表弟他牵了错误的缘分啊!
顾昭吓了一跳,“表哥,你怎么了?”
潘寻龙悲怆,“他在替他姥姥姥爷难过。”
顾昭:……
什么和什么啊!
她心思本就灵巧,瞧了瞧木梳,又瞧了瞧孟风眠和自己,一下就明白了潘寻龙是何意,恍然模样。
当即摆手,宽宥道。
“表哥莫忧,阿爷阿奶不会难过的,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机会说,我阿娘生的我是个女娃,只是女子生活不易,这才穿了长裳,一直扮做男娃。”
顾昭说完这话,有些忐忑的看了过去。
她以为几人会生气自己欺瞒,抑或是惊讶,不想,这两人一猫瞧着自己的眼神更是悲怆了,一副自己做出了莫大牺牲的模样。
潘寻龙,卫平彦,赵家佑,三人齐齐倒抽一口气,继而恶狠狠的瞪向孟风眠。
这人到底给顾昭下了什么迷魂汤?
两人牵了错误的缘分也就不说了,现如今,顾小昭为了他,居然甘心说自己是个姑娘家。
三人咬牙切齿,异口同声,“妖精!”
顾昭、孟风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