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湿润的眼眸终是没让泪落下,转过身去说:“嬷嬷,你出去吧,我想静一会。”
秋嬷嬷无措的退出了内室,只待贾药师的汤药煎好,小公主就能彻底好了。
楚楚目光怔怔的盯着账顶,她想问的问题很多,多到她不知从何问起,待贾药师给她解了蛊,一切自是都会明了,此时问了又如何呢,她依然记不起。
原来,他是谢晚亭。
难怪呢。
白苏将汤药端来的时候,她依旧怔怔的盯着床帐,手中握着她的那两只莹亮剔透的小玉麒麟,“公主,药煎好了。”
白苏声音里发着颤,也不知为何,她端着汤药极为紧张,公主都病了这么久了,突然就要好了,她心里极为不安,说到底还是怕这药根本治不好公主,太医院里的人都治不好,这么年轻一个药师真的能治好公主的病吗。
楚楚迟疑了下,起身接过白苏手中的汤碗,向来怕苦的她一口将汤药喝了个干净。
用了汤药后,整个人脑袋昏昏沉沉,似有铅石在重压着,她又钻进被褥里,似梦似醒,外面天光似是很亮,可她又如坠入了万丈深渊,整个身体轻飘飘的,却动弹不得。
直到申时,她才醒过来,袭入脑海最清晰的记忆却是那日夜里在陆府荒寂的宅院里,她屈尊纡贵让陆慎带她走,可陆慎拒绝了她,还说他恨她。
她已有很久没有见过陆慎哥哥了。
她咽了咽口水,干涩的喉咙让她黛眉蹙起,沙哑的声音轻唤着,“白苏,紫芍。”
白苏见她一直睡着,就在床帐外守着呢,听到里面的呼唤,急忙掀开床帐,“公主,您醒了,可有觉得不适?”
“没,我口渴了。”
说着,紫芍就已倒了温蜜水来递给她,白苏与紫芍相互递了个眼神,心中都松了口气,公主虽是面色差了些,却并无之前的惨白模样,想是已经好了。
她刚梳洗了番,贾药师就来了云缈院给她搭脉,他面色从容,轻笑着:“公主,您体内的蛊已解,可觉得有哪里不适?”
她轻摇头,随后问他:“既是因蛊错认,我为何会忘记一些人和事?”她不明白为何她成婚之事,陆家被抄之事都会忘记了。
贾长源颔首,“公主,忘记这些事与蛊无关,着实是您受了刺激忧思过重才会将这些事忘掉,今日您喝的药里草民给您添了一剂安神药,如今蛊解,您自是都记起了。”
她神色柔和,面色无悲无喜,有礼道,“有劳贾药师了。”
贾长源恭敬行礼,“公主这几日莫要忧思伤神,再用上几服药巩固一番即可。”
——
一连好几日,她都休息的极好,倒也不是没心没肺,她连屋门都不愿出,除了看书就是睡觉,外院里的白色月季绽了花苞,白苏让她去瞧,她也不愿,前几日她日日操心着那几株白色月季何时能长苞呢。
昨日夜色格外皎洁,晴空当头,圆月如盘,染亮了整个夜空,就连那云都是瞧的透透的,她依旧待在内室,如何都不肯出来。
秋嬷嬷她们也就不劝她出去走走了。
自从那日与谢晚亭一同用过早膳后,她就再也没见过他了,她本也就知道他不会再来云缈院歇息,可她,也不愿见他,才会一连好几日,连屋门都不愿出。
其实,她应该去见他的,这段时日,他为了她不犯病,一直让她错认,还会陪着她,自是要说声谢谢,拿份谢礼给他的。
只是,她不知如何去见他。
这些日子里做了太多想起就羞红脸的事,好在谢晚亭是个正人君子,不趁人之危,不然新婚夫妇,同床共枕两月有余,只会更不堪设想。
可越是这样,她越不想去见他。
用过晚膳,她出了屋子,去了外院摇摇床上,怀中紧紧抱着金丝软枕,今日的月色被乌云来来回回遮挡着,像在捉迷臧的孩童般调皮,她怔怔的望着,思绪飞入云端。
“楚楚。”
有声音传入她耳廓,稳重而明朗,她侧身瞧去,是谢晚亭。
“瞻之哥哥。”她也唤他。
他最近都唤她楚楚,虽不适应,却也并不排斥。
谢晚亭向她走近,目光灼灼的瞧着她,默了片刻他对她说,“楚楚,我们再玩个游戏吧。”说着,他伸出手掌,掌心是两颗不同颜色的糖果。
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游戏,那次因着这个游戏,他第一次吻了她,为她揩去舌尖的苦辣,那也是她第一次被一个男子亲吻。
她迟疑着,不知道要不要接过他递来的糖果。
谢晚亭又道,“这次是我有事要你应允。”
“瞻之哥哥有何事要我应允?”问完,她从他掌心捏起一颗红色糖果放入口中瞧着他。
问完,她感觉到脸颊上有些湿湿的,凉凉的,伸出手去抚摸,是水,她猛地坐起身,瞧了眼四周,除了正在给花草浇水的白苏,再无他人了。
哪还有谢晚亭的影子。
她这是做梦了。
适才那水……
“公主,落雨了,您快回屋里歇着吧。”
她缓了缓心神,回了屋内,躺在床榻上,却是睡不下了,脑海中的这些事让她觉得羞,可明明一直以来她才是那个主动的人。
谢晚亭定是被她扰的不胜其烦。
每次,她去扯他的手掌,总会被他松开,她上前去抱他,也总是被他推开,用膳时他很少与她言语,夜间歇息时他总会离得她远远的。
如今想来每次与他靠近,他都要好几日都宿在书房,着实是给他添了很多麻烦与困扰,因为这些事,她还在心中怪了他许久,觉得他待她太过冷淡了。
原来,他是那个被扰之人,她才是那个令人生厌的人。
大婚第二日她便生了病,他岂不是娶了个麻烦?
而且还是个公主,父皇让他照料好他的小公主,他又岂有不管不顾之理。
她又想起大婚当夜,谢晚亭与她也很是客气,她当时还与他说,要在外间再置放一张床榻,两个人可以各自不干扰。
却是做尽了羞耻事。
作者有话说:
首辅大人:相敬如宾就好
‘啪’是谁打脸了……
第37章
翌日,天早早的放了晴,空气中的闷热已消散不见,碧绿如洗,她邀了谢双音与秦婷来府上,自从那日让白苏去给谢双音传了话后,还不知道那件事现在怎么样了呢。
她与谢双音坐在外院凉亭里,四周的竹篾帘子半垂着,被风吹动的丝线随着竹篾帘四下摆动,楚楚拿起汤勺用了口面前的桂花冰沙,问她,“秦婷为何没来?”
谢双音轻叹了口气:“还不是为着退婚那事,这些日子她都没出过侯府。”
楚楚颔首,想来也是,她是个性子温婉的女子,又寄住在侯府里,心思比常人敏感些,此次退婚虽是责任都在定南王府那里,可女子的名声多少是有些影响的。
“你多劝劝她,与定南王府的婚事不成,不一定是件坏事。”
谢双音也用了口冰沙,无奈说着:“劝了,我还跑去兵部将盛怀秉数落了一顿呢,虽是没有明说,却也是含沙射影的骂了他。”
“嗯?”楚楚面露笑意,不解的瞧着她,怀秉哥哥虽瞧着温文儒雅,却也是个极要强的人,有理自不会被人数落,谢双音也忒胆大了些,想来也是因着谢晚亭与怀秉哥哥关系甚笃,才会让谢双音如此的吧。
想到这里,她不禁苦笑,那日她还为谢晚亭待怀秉哥哥的态度不客气而不解呢,如今一切似乎都明了了。
楚楚冲谢双音宛然轻笑,“怀秉哥哥认准的事变不了。”
谢双音也瞧着她,谢府向来传不出去消息,她在来府上时才知道她的病已经好了,如今想来,那日她听到爹爹与母亲说的药丸就是蛊了,可爹爹是怎么将蛊下到哥哥体内的呢,就算爹爹可以给哥哥下蛊,公主的蛊又是谁给下的呢。
比起这些,谢双音更好奇别的事,她问楚楚:“公主,如今你已知道你嫁的人是我哥哥,不是陆二公子,你是如何想的?”
楚楚闻言眼眸半垂,顿了片刻才柔声说着:“我不知如何面对你哥哥,我想……过些时日,便和离吧。”
“和离?”谢双音几乎喊了出来。
楚楚却从容的瞧着她,这个问题她是思考了很久的,只是还从未对人说过,她想了好几日,还是无法去面对谢晚亭。
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她将他错认成陆慎,只要一想起,她心里就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叮一般的不安,她不想日后只要见到他就会想起那些窘迫的日子。
和离于她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当初要嫁给他也只是为了让父皇能放过陆慎,这桩婚事也是母妃一手促成的,如今造就了这般闹剧,也不该继续将谢晚亭扯进其中。
情念蛊已解,他们之间只有夫妻的名义。
谢双音又问,“你认真的?我哥哥可知道了?”
“不知,我还未去见过他。”说完,她似想起了什么,“双音,你哥哥可有什么喜好,这段时日他照顾了我,我想给他备份谢礼。”
她是真心想要谢他的。
谢双音对她的话似乎充耳不闻,脸上愁容四起,叹了叹气,又叹了叹气,“公主,我爹娘催了他好几年他才肯娶妻,你这,这又要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