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您这可是欺君?还好我父皇不跟你生气。”
“走吧,母妃给你包,我瞧着你也是清瘦了。”
她下意识捏了捏自己的脸颊,哪里有清瘦了?
那次在云缈院里,谢晚亭还说她脸上有肉了呢,想是这段时日胃口不佳,真的清瘦了?
用午膳时,她突然问宜贵妃:“母妃,秦婷与怀秉哥哥的婚事退了,你可知晓?”
宜贵妃将口中的饺子嚼完咽下,拿丝帕揩了揩嘴,“知晓。”
“那当初定下这门亲事您可是参与了?”
宜贵妃瞧着她那副机灵样,倒也不瞒她,应了声:“是我与定南王妃商议的此事,你那日与我提起秦婷后,我唤她来宫中见过一面,着实是个温婉大气的美人,就想着嫁去定南王府,虽是高嫁,却也无甚太多。”
“谁知,世子是那般性情的人,定南王妃前几日来宫中与我说什么,他要寻个两情相悦之人,不敢耽搁人家姑娘桃李年华,也是要为自己负责。”
宜贵妃说着轻叹了声,目光显得极为悠远,“索性就算了,勉强不得。”
她听到母妃如此言说,面色从容,似是真真不想错点鸳鸯,她差点脱口而出,说出自己的事,母妃可知道她错点的不止这一对?
思忖再三,还是低声说了出来:“母妃,其实我回宫,有事与你和父皇说。”
宜贵妃轻笑,自是知道她有心事,“说吧,你惯来不掖着藏着。”
她给自己鼓了鼓气,虽知道说出来会被骂,还是脱口而出:“我要跟谢晚亭和离。”
结果可想而知,宜贵妃睨了她一眼,不容置疑道,“不行。”
她很是不满,“母妃,您适才都说了勉强不得,为何就非要我嫁给他呢?”
宜贵妃不理会她的疑问,只是神色淡然的问她,“你要跟他和离,可是还想着陆慎?”
她的气焰瞬时弱了下来,垂下眼睫,晃了晃脑袋,说:“没有。”
“既是没有,就好好在谢府待着,谢晚亭是什么人,别不知足。”
宜贵妃神情严肃,她倒也丝毫不畏缩:“母妃,他也已与我说了,若是和离,他同意的。”
宜贵妃眸光一瞥,倒是沉默了片刻,轻叹了口气,“过几日再说。”
她也是暗自无奈,都这么久了,就算有蛊,有迷情香,他都没有跟楚楚圆房,宜贵妃都是知晓的,可见,这件事不是她想的这般简单。
谢晚亭不是一般男子。
她在宫里百无聊赖的待了十来日,倒是引来了那位向来瞧不上她的皇姐,平日里安远是极少会踏足月星殿的。
楚楚对她来此,先是惊惑了瞬,随即便想明白了。
皇姐来月星殿,左右不过打探她和谢晚亭的事,她在宫里待了好些时日,眼瞅着就要中秋节了,也并没有丝毫要回谢府的意思,安远心中便存了楚楚病好了,他们之间或许出了问题。
安远从没放弃过嫁给谢晚亭,只要谢晚亭愿意娶她,什么时候她都是愿意的。
可她在月星殿待了有半个时辰,见楚楚欲言又止了好几回,愣是没跟她说出什么,也不知楚楚在顾虑什么,只好不满的离开了月星殿。
中秋节前一日,夜色极为澄明,月亮金黄,如同小公主晚膳时刚用过的蛋黄月饼,她躺在月星殿的摇摇椅上,指尖缓缓的描绘着月的形状,想到蛋黄月饼时不禁抿了抿唇,唇角勾出一抹笑意,那蛋黄月饼着实香甜,后味无穷。
上京的月染亮了她的面颊,也照亮着云缈院里盛放的白月季,那张摇摇床上落了好些古榕树叶,显得有些凄凉。
古檀木桌上也再没有缭绕的茶水气,就连古榕树上吊着的南瓜灯也都熄灭了。
一袭墨衣长身玉立的男子眉眼深邃,立于木秋千旁,微微仰头瞧了眼天上月。
是小公主最爱瞧的月。
每每夜色渐暗,她总会躺在摇摇床上抱着个金丝软枕怔怔的瞧着圆月出神,他想,此时她一定也正在她的寝殿里瞧着这月亮。
他与她,仰望着同一片天幕,瞧着同一个圆月。
自从解蛊之日起,已二十余天,他这是第一次踏足云缈院。
不是不愿,是内心有股情愫让他不敢。
她回宫后,他再没来这里歇息过,今日坐在桌案前,却抑制不住的总想来这里瞧上一瞧。
从前,他惯来喜清静,外人眼中的冷清与他来说才是稀松平常,可如今,此时此刻,他第一次感觉到了云缈院里的冷清寂寥。
明明从前云缈院里一贯如此,向来冷清惯了,更是外人从未踏足过,可,他就是觉着此时的云缈院如一座冰窖,满是寒凉。
她说的没错,云缈院里从前没有人气。
可他早已习惯。
如今又不习惯。
他想,是体内的情念蛊还未彻底清除吧。
既还未彻底清除,那他就放纵自己一次,让自己的心肆无忌惮的去想她,去承认不过几月的时日,云缈院里的一应物什未变,可却因着她曾驻足过终究是变的不同了。
有她在过,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屋内常留的一盏烛火,飘散着的桂花香气,小桌案上还放着她常翻看的话本子,眼前这与从前完全不同的外院——
他坐在秋千上,足尖点地,木秋千来回摆动,澈澈夜色中,坐立在那里的男人如一株松柏,在闷燥的初秋日里,显得格外淡漠清冷。
他因着体内的‘情念蛊’想要与她靠近,每次她不自知的触动他后,他总会去宿书房几日,可几日后他又会宿在云缈院里,不是因为觉着不能冷待了她,是他想来,想见她,亦是体内的蛊在作祟。
可如今,蛊已解,他却还是会想她,想要见她。
不过是武帝赐婚他应下了,亲眼看到陆慎拒绝了她,她又生了病,一个被弃之人让他有了怜悯之心,怎就动了心了?
他从古远的记忆中搜寻,从前忘得一干二净的事如今因着与她有了联系,似乎又在脑中清晰起来,他记得年少时,那个小公主曾跟在他身后,哥哥,哥哥的喊着他带她放风筝,那时他入宫进学,无心理那个如同一只糯米团子般可爱的小公主,他只记得她挺粘人的,让他很烦,却又不得不带她去玩,当时入宫进学的人那么多,她偏偏就爱黏着他。
如今,他可以搜寻出那些记忆,她定是全然不记得了,那个时候她的个头不过才到他腰间,想来那个时候他八岁,她不过才三岁多,却会跟在他身边学着他说话,还一副正经认真的模样。
只是后来,他不再入宫进学,那位小公主七岁那年好像生了场大病,去了临安,再后来,他们之间的生活轨迹全然不同。
她生病去临安的事还是他听盛怀秉说起的。
在来云缈院之前,他去见过贾长源,让他给搭了脉,他想知道他体内的蛊可清理干净了?
不然何以会如此心神不宁。
贾长源只是与他说,蛊已全解。
贾长源是留了话的,他的功力深厚,又心志极强,情念蛊在他体内对他影响并不大,只有在他心神不静时才会像一股无形的力量攥着他。
夜风习/习,男人第一次任由自己思绪飘荡悠远,直到夜色越来越深,月色在他的眸光中泛着小公主的身影,他唇角勾出一抹笑意。
“楚楚,中秋安康,岁岁无忧。”
作者有话说:
下章让首辅大人去找小公主。
第39章
翌日,早朝后,谢晚亭在武台殿内与武帝议事,宛妃正巧来给武帝送她亲手炖制的银耳粥,瞧见谢晚亭在,她温声说着:“今日中秋,等下随我去秋盈殿,我有东西给你。”
武帝拿起汤勺喝了口粥,随口说着:“等下都去皇后殿中,一起用顿午膳,晚上还有宫宴。”
宛妃柳眉轻扬,她是谢晚亭的姑母,本是想与他单独说些话的,不过去皇后殿中用午膳,乃是家宴,瞻之去那里也并无不可,永阳一直在宫里住着呢。
谢晚亭颔首,应下了。
武帝抬眼瞧他,倒有些不解,他竟是没有推辞。
谢晚亭来到坤宁宫时,宜贵妃与楚楚已经在了,从武帝开口时,刘公公就着手下的人去通传,去宜和殿的人只说武帝让去坤宁宫用午膳,并未说谢晚亭也在。
是以,楚楚看到谢晚亭时,有一瞬觉得自己瞧错了人,待回过神来,将刚塞进嘴里的一瓣柑橘嚼完咽下后才走上前与武帝行礼。
宛妃笑瞧着楚楚,说:“怎么,这才几日不见,见着自己的夫君反倒生疏了?”
宛妃极少说这种打趣人的话,楚楚咬了咬唇,轻笑着说:“宛娘娘,我与他不生疏。”说完,她才意识到,她与谢晚亭若是被不知情的人瞧着,还真是八竿子打不着毫无关系之人。
她冲谢晚亭笑了笑,“大……夫君,我刚吃了蜀地运来的柑橘,很甜,你过来尝一尝。”
她伸出手扯住了他的衣角,欲带他去一旁的石桌处,免得再有人打趣她。
谢晚亭应下,他知道她适才吃了柑橘,还在看到他时差点呛着。
她与谢晚亭坐在院中一处石桌处,很是不解谢晚亭怎会来此,她问他:“大人,你怎么来了,可是与我有事说?”她知道,他向来很忙,在坤宁宫用膳这种皇家家宴向来无趣的紧,他若不是有事,应是不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