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进去!我要见行云,我要见丞相!”
他用力撞着府门,明明近在咫尺的距离都已经触碰到了,却被侍卫一把拦下,踹下了石阶。
“呃啊!”他翻滚在地,不顾百姓们的围观议论,再一次冲上前。
“行云!救救盛家!救救我父亲母亲!纵火一事定有隐情,我父亲怎么会有这种主意,他想不到的!”
“我妹妹才三岁!流放要她怎么办?她会死在路上的!”
“行云!行云!”
“看在你我十多载的情谊上,我求你!求你见见我,求你救我盛家!”
他一声又一声,撞了一次又一次,被侍卫一而再再而三的踹倒在地,已是浑身血污,官兵也追赶而来。
就在他绝望之际,那朱红色的高门竟从里面打开了。
盛长明眼睛骤然亮起,忘了所有狼狈,以为终于得见贺行云不由得破涕而笑。
“行——”
出来的是贺韫。
他一袭紫色官袍未换,手腕上挂着三十六颗长的翡翠珠串,神情漠然,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伯父…”
他跪行挪动上前,试图拽住贺韫的衣角。
贺韫却后退一步,未让他碰及片缕,阴鸷地问:“谁是你伯父?”
“…”盛长明怔住。
贺韫冷呵道:“你盛家得步进步,野心昭昭,陷大殿下于不仁不义,残害百姓,罄竹难书。”
“如今事情败露,竟妄图攀扯我贺家。”
“告诉你,我贺家世代忠良,绝不与奸佞为伍。我儿心思澄明,更不会受蒙蔽蛊惑之言。”
说罢,在官兵驱散开百姓死死围困住盛长明之时,俯下身,唇角微微上扬挑起一抹讽笑。
他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道:“通敌叛国,那可是死罪,我儿怎会与你盛家再沾染半分关系?”
通敌叛国?
“什么通敌叛国?”
盛长明错愕地望着贺韫。
怎么就通敌叛国了?
他父亲不会的,他父亲不敢的!
便听贺韫在他耳边缓缓低语:“陛下以复原的澄心堂纸为联络细作专用,你父亲的书房里,可是有着不少澄心堂仿纸,不知…这一场抄家,还能抄出点什么。”
澄心堂纸?
盛长明蓦地瞪大了双眼,如血液倒流,浑身冰凉。
他知道那是禁止流通的纸…
但那纸明明就是贺韫一步步诱哄他父亲的!
父亲喜爱书画故而对纸追求极高,于那澄心堂纸向往已久,才会在诱哄下去做仿纸。
可根本没有人知晓这居然是用于联络细作的密纸,不然父亲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敢仿造。
“你…”盛长明哆嗦着唇瓣,突然明白了什么:“是你!”
贺韫站起身不屑地瞥过他,那府门便一点一点再一次从他眼前关掩。
盛长明被官兵架了起来,他突然踢踏着脚,扭动身子,状若疯癫的挣扎,破了嗓音的怒吼:“你不得好死!贺韫!你不得好死!”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十六颗寓意六六大顺:君义、臣行、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文里埋了很多这种细节,比如出现的诗句之类的,都有伏笔暗喻。
盛长明,终究没能长命。
第42章 行刑
阴冷的阴暗的牢房之中腥臭刺鼻,小女孩在盛长明的怀中瑟瑟发抖,高热不止。
老鼠顺着他的裤管蹿了上来,一口咬破了他的皮肉。
可他却好像没有知觉,对周遭一切哀嚎与啜泣也听不见,只是紧紧搂着就要没了气息的妹妹,在那不见光的牢狱里哼唱着:“月亮走,我也走,我给月亮提竹篓…睡吧,睡吧。”
直到妹妹的身子再也不抖,眼泪再也不掉,那滚烫的肌肤一点一点变得冰冷。盛侯夫人想来看一看女儿,手一探,随即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我的儿啊——!”
“母亲。”盛长明眼睫颤了一下,终于有了反应,他转过脸对母亲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说:“您声音太大了,会吵醒妹妹的。”
盛侯夫人张着嘴吧,因巨大的痛苦而扭曲,抖啊抖啊,就是再说不出一句话。
盛侯爷呆坐许久也终于回过神来,他嘴里溢出一股血沫,顺流而下,四肢控制不住的痉挛,是痛极了的仰天长笑:“哈哈哈哈哈哈!”
“是我,是我错信他人,是我害了你们。是我害了你们!”他重重一掌锤于地面,一滴一滴鲜血砸下来,随即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再没有起来。
盛长明没有去看。
深陷的双眼空洞无神,心脏好像一颗枯死的树,而树皮卷裂成一片一片,在受最后的凌迟。
澄心堂仿纸很快被查了出来,通敌叛国的罪名果然扣到了盛家的头上,圣旨也从流放变成了诛九族。
宣旨的太监声音尖细而刺耳,扯着嗓子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永安侯盛宁,勾结外寇,叛国求荣,今被查实,朕痛之入骨,愤不能平,琢,株连九族,以慰林家及千万将士之亡魂。钦此!”
“盛侯爷——”他顿了顿,看着已经咽气了两日的盛侯爷,讥讽的转而道:“小侯爷接旨吧。”
盛长明抓着牢门,一点一点站起身子,他背挺的笔直,既九族皆株,他也不再在乎什么。
“啐!”
一口唾沫喷在老太监的脸上,伸手将圣旨抓到了手中,不卑不亢道:“我盛家,虽没什么本事,却也是有脊梁骨的;没有做过的事,我一概都不会认。哪怕我盛家人的鲜血流尽,也是清清白白。”
老太监一怔,指着他哆哆嗦嗦道:“你,你敢不敬!”
盛长明冷呵一声,咬碎了后槽牙,微微扬起唇角:“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忌讳。”
“你!”
老太监知道跟他理论平白浪费时间,但横竖他都是要死的了,于是也没再继续纠缠。
陈清和是会武的,身体要比普通人更坚韧些,伤势好的很快。
出正月的第一天,她已经能自行的走动。
贺行云还是坚持扶着她,两人并肩而行,在花园里赏赏花,透一透气。
雪已经在化了,他说:“可惜元宵佳节,没能带夫子去逛一逛。”
陈清和笑了笑,刚想与他说话,忽闻有下人在草丛子里一边拔草一边嚼舌:“听说没有,盛侯爷和那个小女郎死牢里了,盛侯夫人一头撞死在侧,今天主家这一支就剩那小侯爷上刑场了。”
另一人慌忙去捂她嘴巴,斥道:“说不得!说不得!相爷不让我们讲,怕公子知道,你不要命了?!”
贺行云脚步一顿,在听到小侯爷三个字时反应了过来,一个箭步上前揪着那个丫鬟的衣襟,几近要将她提起来。
“什么上刑场?什么盛家?你说清楚!”
他额上隆起一条条青筋,不断抽搐。
丫鬟吓得脸色如窗户纸一般白,抖若筛糠,断断续续回:“公…公子,年初五时,盛,盛家,被查出来,唆使…大殿下…于丰城纵火烧山…落了狱,抄了家。本…本来说是流放的,可是抄家时抄出来了澄心堂仿纸,外面传言说,那是陛下用来与细作联络的纸,所以…所以……”
“所以什么!”贺行云目眦欲裂,吼破了嗓子。
丫鬟再受不住,边掉眼泪,边说:“所以判了通敌叛国之罪,九族连坐,今日,今日便要在菜市口行刑了!”
“…”
贺行云一个踉跄松了手,脑袋里根本没想什么纵火,什么通敌叛国,转身便朝府外跑。
陈清和虽一早便知道盛家会有这么一天,可这一天真的到来时,却又十分恍惚。
她不顾腿伤跟在后面,匆匆抓住个小厮吼道:“备马!快给我备马!”
那小厮被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应了声:“哎!”
不多时便牵来了匹枣红马。
陈清和飞身上马,感到膝盖处传来撕裂的疼痛,但她无暇顾及。
口中一声喝:“驾!”
隆隆马蹄飞踏长街,冷风刮过她的面颊,灌入双耳;她奔向那个白色的身影,边喊边朝他伸出手:“贺行云!上马!”
他回转过身,下一瞬两双手紧紧交握,他一个翻身坐上马背,从后揽住了陈清和的腰身,腿肚用力一夹马身:“驾!”
百姓们闻声惊叫连连,纷纷向街道两侧躲避。
贺行云虽在京中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可谁也想不到他有胆子劫停去刑场的车队。
他翻身下马,毫不犹豫地将长剑出鞘:“都给我让开!”
层层官兵立刻同时拔刀对向他,他没有半分畏惧,只是对身旁的女子说:“夫子,你速速回府去只当什么都不知,一切都与你无关。”
“不!”
陈清和拉扯住他:“你冷静点,这样救不了盛家,你也会搭进去的!”
少年红着眼眶,满是执拗:“我不怕,我只要长明活着!”
盛长明于他,不仅仅是朋友,更是兄弟手足;他绝不会让步半分。
囚车里的人本浑浑噩噩,恍然听到了他的声音,转身间牵动着锁链哗啦啦作响。
那张曾也是霁月清风之姿的脸已消瘦的不成样子,下巴上一层青茬,浑身鲜血,却不知是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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