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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云渡 (橙六)


  比之早上奋力的嘶吼,更添了冷意。
  “父亲糊涂了吧。”
  他咬着牙,死死攥着陈清和的腕子。
  陈清和才发现他的力气竟能有如此之重,竟让她有些吃痛。
  “早些时候,我便与父亲说,我敬重夫子,但请父亲收起那些心思,也能与我一般尊重于她。”
  “怎么,满院妻妾,父亲却还不知足,要连我的夫子也盯上吗?”
  贺行云的话过于赤/裸,直白的像一巴掌打在了自己父亲脸上。
  贺韫当即抬起一掌:“我的事还轮不到你这个竖子置喙!”
  他没有半点留情,他亦没有躲闪。
  “我从来没答允过,如今便同你说得再清楚些。你,什么时候真的翅膀硬了,硬得过这相府,硬得过你父亲我!再来充英雄!”
  一个趔趄,贺行云后背狠狠撞向身后的柜子。
  陈清和想搀扶他,然而他咬着牙仍然的挡在她的前面,靠着自己,颤颤巍巍站了起来。
  “是,我如今是没有这份本事。”
  他昂起下巴,横眉冷对,高声质问道:“可是,这一生,父亲难倒就没有,即便自己没有能力,即便自己也如寄人篱下一般处处受限,还是想要拼尽一切想保护的人,难道,父亲就没有吗!”
  “…”
  贺韫本是盛怒,责骂的话就在嘴边,却在这一问之下想起自己的身世。
  他的生母。
  见不得光的西秦俘虏,被父亲豢养在外,当个玩意一般肆意欺辱。
  贺家子嗣单薄,多年无所出,而偏偏却让一个西秦女人怀了孕。
  父亲自知私自豢养俘虏是什么罪过,可又实在是不能舍弃得来不易的孩子。于是就让夫人假作有孕,来了一招瞒天过海;如此,他才能养在主母膝下,有一个光明正大的出身。
  只是终有一日事情还是败露,天子一怒,欲斩贺家满门。
  就是从那天起,他靠赌命,替皇帝办他所不能办之事,这才保住了贺家上下,才一路青云直上。
  可是母亲还是死了。
  不该活着的人活着终究后患无穷,父亲一条白布生生的勒死她,挖下了那双褐色的眼睛,命人丢进了乱葬岗。
  而他也只能默默看着,默默忍下。


第41章 盛家遭难
  贺韫深吸一口气,望着自己的儿子,恍惚间好像看到了自己。
  他确实不爱这个儿子,贺行云不过是他必须要留下的一个子嗣罢了。可是,往事历历在目,这一瞬间似是少年的自己在嘶吼,想要对抗自己的父亲,对抗天子。
  那般无助、愤怒,跌跌撞撞。
  既可笑,又可怜。
  他压制了怒火没有再动手,瞪过贺行云一眼便阔步带人离开了陈清和的住处。
  或许,即便他这一生皆是罪孽、步步为营、精于算计,可也会想要救一把过去的自己。
  房门“哐当!”一声关掩。
  外面大雨还在下,阵雷于云层中嘶吼着,狂风一再试图冲开门窗,如同想要将整个世界一同倾塌。
  陈清和扶住贺行云,耳畔仿佛还回荡着他方才那一番话,心中又是五味杂陈,可许许多多话最终也只化作了一句:“没事吧?”
  “一巴掌而已。”
  贺行云抬起手背蹭过嘴角鲜血。神情麻木,却半句没有责怪她亦没有追问。
  缓了缓后,一眼便看到她膝盖处渗透出的血痕,再一次染脏了衣裙。
  “夫子还有伤在身,怎能叫夫子扶我。”
  说着,忽地拦腰将人抱起,言语轻轻,似缠绕着无限眷恋:“夫子好轻。”
  “哎——”陈清和惊呼一声,搂住他脖颈的同时荷包亦从腰间坠落。
  他跨过那满地狼藉将她放于床上,从桌案上拿起麻布与伤药,蹲在床边,将她的裤脚一寸一寸向上卷起,倒是熟稔了包扎。
  她便回想起遭遇泥石流的那个夜晚,少年还不是如今这般模样。
  “伤好之前都不要碰水,若非不得已更是要少用腿。在好之前,我每天都会过来照顾夫子。”
  第一次,细碎叮嘱的人成了他;与她叮嘱晏寂清的模样两相重叠。但她不知,她是他的影子,而她却是他追逐的光。
  贺行云有些寒凉的指间似乎冻了许久,在屋里这么久都没能回温。他小心翼翼一边为她放下裤脚,又拉过被子仔细盖好;沉下一口气,脚上如坠千斤,去将她那落在地上的荷包捡了起来。
  在背对着陈清和的那一瞬里,用力捏了捏。
  钥匙果然没了。
  所以,早上那一出,她那一跪,是有目的的。
  而目的就是父亲的钥匙。
  他闭上眼眸,极力克制着手颤。
  他以为她为了他奋不顾身,万般心痛,万般心急如焚,竟从头至尾是假的。
  那还有多少事是假的?
  她与他的相遇是假的吗?是否从一开始她就是奔着相府而来?他受了家法罚跪祠堂,她来探望他给他上药,也是假的吗?难道就只是为了让他放下警惕之心?
  往日种种,到底有多少都是一场谋划?
  这把钥匙,这把徐姨娘和她都拼了命要拿到的钥匙,这把父亲随身带了十几年的钥匙,背后究竟藏着什么?
  他刚欲站起身便是一阵头晕目眩,眼前伴随发黑,硬是用手撑着地面才堪堪稳住身子不倒。
  可耳畔嗡鸣不断,像是有千万只蝉一涌而上,要将他的脑袋炸裂开来。
  “小公子?”
  陈清和见他蹲了许久,出声轻唤。
  “我看夫子荷包纹样特殊,很是好看,是淮安独有的吗?”
  贺行云站了起来,他拍了拍沾落衣袍上的污渍,再转回身时一切如常。
  陈清和一怔,随即应答:“我也不知道,就是当时在街市上随手买的。”
  ——那是晏寂清所选,而命人特意绣制。
  他的书案旁边,就摆着那么一盆白昙。
  “昙花转瞬即逝,故而,京中纹样里喜爱牡丹,又或者梅兰竹菊。没想到以昙花做纹样却是如此好看。”
  贺行云好像并没有多心,将荷包轻轻放在了她的枕边,去唤了丫鬟来打扫。
  风便趁着开门之际呼呼往里闯。
  下人们都紧闭嘴巴,半个字也不敢多说。
  陈清和探手将荷包收好,看着那朵在烛火的照耀下波光粼粼的昙花,想起定这纹样时她也问过晏寂清为什么。
  短命之花,可不太吉利。
  他没有直说缘由,却与她提及一个故事。
  古时有个青年人经常去花园给花浇水,久而久之,花园里的花神就爱上了这个青年。天帝知道后龙颜大怒,把花神贬落入凡间化为一年只开一次,一次一瞬间的昙花;又把那个浇花的青年送到了灵鹫山,赐名韦陀,希望他跟随世尊释迦摩尼修习佛法,忘记花神与过去。
  后来韦陀成为了佛前护法罗汉,真的把花神给忘了。可变成昙花的花神,依旧在花园里面等着青年的归来,期盼着青年归来再给花浇一次水。
  当她知晓每年暮春时分韦陀尊者都会上山后,她就选在那个时段开花,把酝酿、积蓄一年的灿烂在瞬间绽放,希望借此使韦陀记起从前。
  终于,二百四十年后,有一聿明氏于心不忍,随变成老者,将昙花带到了西天大雷音寺,于如来诉说前因之后,世尊命韦陀下凡,了却这段尘缘。
  “有些事,无法争朝夕,但存在过即是永恒。”
  他喜欢昙花,因为昙花有种飞蛾扑火、向死而生的壮烈之美。
  哪怕只开一瞬,也要奋力绽放。
  接连几日,贺行云每天都是早早来晚晚归。
  贺韫也没了动静,下人们嘴巴变得牢固,除了祥和就是静好,没有半点风声。
  然而府外却正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皇帝下令彻查丰城山火,竟是大皇子手底下故意纵火,以阻断疫病;而提出此法以仿古效今的人正是盛侯爷。
  民情激愤不休。天子震怒之下削去大皇子官职,下令幽禁,而不准有任何人探视、求情,甚至连宫人皆被裁撤。
  负责放火的均庭杖至死,一时间血染朝堂,无一人敢言。
  一纸罪诏随之下至盛侯府,言念其祖上之功,只待年后流放不予死罪论处。
  阳光倾洒在庭院每一处角落,却寒凉刺骨,没有丝毫的暖意;街道上是丝竹管弦如旧的靡靡之音,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孩童们摔着炮仗穿过街巷,你追我赶的喊着对方:“姐姐!等等我!”“你快来!我可不等你了!”
  无数字画被一箱一箱倾倒在地上,官兵持刀架在盛侯爷的颈上,冷哼一声:“盛侯爷,得罪了。”
  女眷们被拖拽着哀呼惨叫不断,年幼的女孩被母亲搂在怀中,因不明白所发生的一切哭喊的已是气咽声丝。
  盛长明不知哪里生出的力气拼死推开眼前的官兵,他没有马匹,只能靠着一双腿往丞相府的方向狂奔。官兵在身后紧紧追赶,而相府是他唯一还能抓住的希望,哪怕今天他要血染长街,也必须见到贺行云。
  “行云!行云!”
  他竭力呼喊着,衣袍凌乱不堪,鞋也不知所踪,脚底被扎进了碎片,淋漓着鲜血再没有马球场上的意气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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