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长明撇撇嘴,话是这么说,却也重新审视了一遭陈清和。
为着丞相府的富贵,动歪心思的人不少;就算他们家只是承袭的爵位,比不上丞相府这有实实在在官职,却也见过太多耍心机手段,上赶着要做妾的。
陈清和知道人就在不远处,她攥着手里的告示,有些焦急得在小范围里来回踱着步子,又抬头看看天。
一转身,二人走得近了,她眼睛一亮,忙快步上前。
“公子留步!”
陈清和带着一身寒凉,耳朵都冻得泛红。权当是没瞧见贺行云后退的半步,将那大氅递了去。
“总算等到公子了!昨日多谢公子的大氅。虽公子说不必赔还,我却不好如此昧下;德行有亏,岂不枉为人师?这大氅我已仔仔细细清理过,并无损毁。因不知公子身份,才到此想一碰运气,将大氅归还。”
说罢,待他将大氅接过便又转了话头,从身上取下荷包,倒出了里面全部银子,只给自己留了些许铜板,道:“还有,盛小侯爷,您衣裳贵重,只怕昨日我带的那些银两是不够赔的,不知这些可是够了?”
见她实在执意,很是认真的模样倒还真像一板一眼的夫子。盛长明干脆接下,问起:“女郎方才说为人师,莫非你是位女夫子?”
“正是。”陈清和一欠身,行礼的动作无意露出了手中那张书院广招夫子的告示。
盛长明悄然与贺行云交换了眼神,有意说他多心了不是?贺行云却升腾起一股燥意。
盛长明则又恢复了往常那副嬉笑的样子,上前两步:“哎,你既是夫子,又是从淮安来的,那你可认得陈清和?我听闻那可是淮安最有名的女夫子了!”他说着,其实本不过想找话。
管那陈清和多有名呢,跟他也没半个铜板的关系,只论相貌,绝对得是眼前人那才是一等一的。
他不比贺行云,活像个断袖一般对女子没什么兴趣,美人么,但凡只是图场荣华富贵,他都愿意怜惜。
陈清和挺直了腰板,倒全然不见了昨日那雨中娇弱:“鄙人不才,正是陈清和。”
他一愣。
“你就是陈清和?!”
盛长明讶异得张大了嘴巴,却听一侧的贺小公子嘴巴犯起了贱来:“靠脸么?”
诚然盛长明自己也是这么个想法,可真说出来却是另一回事。他回过神忙用胳膊肘怼了贺行云一下,低声道:“干嘛啊你,你不喜欢,我还喜欢呢!”
贺行云白他一眼,不悦盛长明的殷切:“那你自己在这儿吹风吧,我先进去了。”
说罢就抬腿欲走。
“小公子似乎喜欢以貌取人?”
陈清和也是直接,声音一改方才的随和,脸色也冷了下来。
贺行云果然被激得转过身,目光凛冽,讥讽道:“倒是我要劝夫子一句,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他称呼着陈清和为夫子,可却是在故意嘲弄,毫无半点敬意。
陈清和冷呵一声。
想那书卷上说贺行云玩世不恭实在是客气,跟这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小刺头比起来晏寂清都显得那么和善,不过她也大抵能想到是为什么,自己本就是玩得色/诱那一套,将来的目标还是他老子,贺行云的戒心也不无道理。
“那小公子可知,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她缓缓道。
闻言,贺行云将下巴微昂,满是轻蔑:“你拿什么证明?”
“谁质疑,理当谁举证。小公子又是凭何说我是以色事人,只凭我的脸?那不就是以貌取人。怎么,小公子拿不出我以色事人的证据,却还要我自证清白吗?”
三两句间气氛变得有些拔剑弩张。
盛长明挠着后脑勺,没明白怎么好好的突然发展成这样,就想和稀泥,可刚站到两人中间就被贺行云一把推开。
陈清和虽然被人讥讽了一通,自不大高兴,但至始至终都保持着礼数,偏这始终合理合规的模样最能气人。
“我还有事要忙,就不奉陪小公子了。”
这回轮到她转身就走。
默数着:三,二,一。
“不就是去书院应招吗,你若能叫我心服口服,丞相府倒缺个夫子。如何?”贺行云喊住了她。
意料之中的发展,令陈清和压了压就要扬起的唇角。
戒心再强又如何?到底不过少年心性。诚如晏寂清所言,对付小孩子,确实要比从他老子下手要容易。
“相府又如何?我不过是个夫子,又不是去做幕僚,在哪儿教书不是教。”
她转回身,推拒道。
贺行云挑眉抱臂:“莫非夫子不过花架子,不敢?”
“激将法对我没用。”
“…”两人相视,默了默。
于是贺行云步步逼近,近到能嗅到她身上隐隐的鹅梨香。顽劣地威胁道:“可若丞相府一声令下,怕是京中无一书院敢收用夫子。”
“瞧不出小公子是喜仗势欺人的,倒是我眼拙。”
陈清和不卑不亢,语调并没什么大起伏,却也字字句句都不让步。
而这一来一回的拉扯,却是叫她成功达成了目的。
若是一口应下去丞相府做夫子,只怕会惹得丞相多心,可现下却是被贺行云所迫,那就大不相同了。
“是文是武,小公子挑吧。”
闻言,贺行云深吸一口气,也不知今日是为何,自己竟跟个女郎较上了劲。
“那些寻常夫子都会,既然陈夫子是淮安最有名的夫子,那不如就比比寻常夫子不会的。工巧如何?”
“好。”陈清和一口爽快应下。
“十五日为期,城北荒郊见。”
“若只是鲁班锁,就不要拿出来了。”他轻哼一声,对一旁呆滞的盛长明招了招手:“走。”
却听身后女子笑出了声来:“小公子不仅爱以貌取人,还眼高于顶。”
再转身,人却没了踪影,倒好像他是个瘟神,避之不及。虽说那倒也没错,可怎么就让他心里这么不痛快!
“你说你干嘛跟人家过不去啊,一开始人家也没去招惹你啊?”盛长明啧啧着,直叹陈清和倒霉。
戏楼之中传出婉转地咿咿呀呀,唱得是一出《穆桂英挂帅》。
作者有话要说:
《穆桂英挂帅》杨宗保与穆桂英不打不相识。
第4章 竹鹊
离开戏楼,陈清和去市集寻找起可用来做工巧的材料,另雇了店里的伙计帮忙送去客栈。此一笔实非小数,肉痛之余,只得克制着将账填到怀王府的冲动。
夜深之前正好搭着店家的马车赶回客栈,到了门外,她正欲开门,侧耳时却隐约听到屋内传出咕嘟咕嘟煮着什么的声音,瞬间意识到有人造访。忙叫停了搬运的伙计,叫人将那些木材通通放在了门口。
伙计们倒也未多想,只当她是为能省下几枚铜板罢了,做生意嘛,总要懂得灵活变通。少赚这几枚铜钱没什么,能赚钱靠得还是要有回头客。
笑呵呵地应道:“得嘞,那下次有需要您再来!”
陈清和笑着与之一来一回客套了几句,捏了捏彻底一文不剩的荷包,倒是真希望能没这个下次。
待伙计们离了客栈,磨磨蹭蹭有意想等廊间过往无人,寻了时机,这才速速将门一推;便见晏寂清身下铺着狐裘毯正懒懒地侧卧在贵妃榻上,青丝垂落,遮了半边颈项。真是个不半点不会亏待自己的,走哪儿那毯子便要铺到哪儿。
陈清和仿若未见地将门口的木材拖进屋子,关好了门,这才边屈身行礼边开口:“殿下。”
神出鬼没是他的特权,她并不意外。倘若屋内的是贺行云,那她才是真要掐人中了。
“看样子今天这一趟很顺利。”
他抬起眉眼,撑坐起身子,按了按额头。
“嗯。”陈清和轻声应道。
颇有眼力劲地绕至晏寂清身后,将掌心搓得温热,覆上他额头两侧:“殿下头不舒服?”
“只是昨日睡得晚了,无事。”
晏寂清沉了声,睫毛低垂,挡住了许多不明的情愫;只稍作用力地拉过她的手,拦住了她伺候的动作:“我说过,你不必在我面前做这低眉顺眼的姿态。”
同样的话他已说过不止一次,偏今日里倒好像放软了许多,十分难得。陈清和也就没有再故作出那伺候人的样子。
“你一入秋冬总咳嗽,嗓子便哑;这是秋梨膏糖,而这些,平日里煮水喝,会让你舒服些。”
说着,晏寂清微昂下巴,示意她看向桌上那一摞摞的纸包。
与此同时:“水开了。”
他出声提醒。
陈清和忙将茶壶拎下,正准备将第一杯斟给他,他却摇了摇头。
“是给你煮的。”
陈清和手一顿,随着茶汤倾倒入碗中,果然里面熬得都是润喉止咳的药材。她默了声,乖乖饮下一碗,见他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也没有发问,只转去忙起自己的事来。
夜风习习,女子以一支白玉簪松垮的将长发挽住,伏在案前认真勾勒着图纸,而晏寂清紧闭眸子小憩,倒意外睡得舒服。
烛光摇曳,明暗间贵妃榻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眸,主动往碳炉中加了些碳,翻了翻后,到她身旁落座,拿起那些竹片做出的模型借烛光仔细端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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