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盛长明不乐意地挺直了腰板,叫嚷起来:“是你这浑小子非跟人家过不去,又不是我,凭什么踹我啊?我可是挺喜欢她的,这等美人,真是非京中所有,便真是有意接近,贪慕荣华,我也乐意!”
瞧这风流性子,倒才像是丞相的儿子。
贺行云不赞同的摇了摇头。
“你是色迷心窍,那左不过就是一张脸而已。”
再姣好的皮囊之下若只是些毫无尊严的铜臭气,甚至不惜折损自己清誉也去要挣个妾室,以图飞上枝头,这样的女子他见过太多,也从来只觉恶心。
但他本并无意针对那陈清和,只是见她守在戏楼门口,下意识就顺着盛长明的话揣测其目的不纯,又听她口口声声说着为人师,心中就不大爽快,觉得是玷污了夫子这个身份,这才脱口而出。
明明最不耐被女子缠上,这回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反倒是纠缠起来。
“你这想法不对啊,脸怎么了?脸也是一种价值啊!若对方愿意以色侍人,我又贪图其美色,付出些银钱不是理所应当吗?你也别瞧不起人家,这男女间的把戏,愿打愿挨罢了。又不偷不抢,说几句甜言蜜语彼此哄一哄,也谈不上骗。有何不可?”
盛长明为反驳侃侃而谈,挨了贺行云好几个白眼,鄙夷全写在了脸上。
“你小子如此瞧不上女子,可别真是个断袖,你老爹非得气背过气去不可。”
“…”
远远地,两个小少年意气风发,踏雪而行。锦袍上的银丝绣纹在阳光下闪着盈亮的光泽。
陈清和低咳了两声,往嘴巴里塞了块梨膏糖,稍作缓解。
招手呼喊道:“盛小侯爷,贺小公子!”
两人闻声,盛长明停下争论,一扬缰绳,摆出来看戏的姿态,戏谑他:“哟,人来了。”
贺行云被盛长明闹得不大自在,却还是装得一副桀骜的模样,纵马至陈清和面前,目光又越过她停留在了那架竹鹊上。
颇为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陈清和将竹鹊从马车上小心取下,言语中故意夹带着一丝挑衅的味道,将眉宇微挑:“贺小少爷可敢一试?”
虽只有短短两次接触,她便已十分了解这贺小公子的性子,激将法他是最受用的。
果然,贺行云不自觉就被她的话给牵着走起来:“有何不敢。”
关键时刻盛长明的脑子倒很清醒,完全没有色令智昏,赶忙出声阻拦:“不成!行云,这,这竹鹊若真是人人都能做成的,早就满天飞了。谁能保证这架竹鹊足够安全?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若出了事,且不说他是相夫人的命根子,就算相爷对相夫人再冷淡,到底贺行云是嫡子独苗,只怕要出大事。
今日不过就是闹着玩的,真发展成那样可就谁也笑不出来了,实在是没这个必要。
陈清和低垂下眼睫,撇过头去掩盖笑意,可声调的颤抖还是能听出是在强忍。
“好了,小公子是金贵人,我来。”说着,就要去背那竹鹊。
贺行云被臊红起耳朵,心头愈发烦躁,抢着上前先一步背了起来:“无碍,不过是个坡,我还不至于如此不经摔。只是,陈夫子这竹鹊要是失败了,可就要打道回淮安了。”
他有意吓一吓她,是为了自己找回两分面子。
可陈清和端得却是一副气定神闲:“自然。”
见她能够这般镇定自若,贺行云有些自讨没趣,可也真生出了几分佩服,不由得好奇:“陈夫子就这么自信自己一定会赢吗?”
赢?不是自信,而是必须。
陈清和上前帮他牢牢绑好,应答道:“我又不是公输子再世,哪来什么一定?那定是空口大话。我不过是愿赌服输。人生很长,若输了,也不过是换条路重新再来。无妨。”
这话实在豁达,贺行云一怔,随即便收起了那副纨绔做派,竟开始动摇,或许确实是他多心了。
陈清和为他讲着如何控制平衡与方向,仔细叮嘱了一番。
发丝在她踮脚整理竹鹊的不经意间蹭过他的脖颈,散发着令人恍神的鹅梨香,令他想起大氅上沾染的,那若有似无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子之为鹊也,不如翟之为车辖,须臾刘三寸之木,而任五十石之重。故所为功,利于人谓之巧,不利于人谓之拙。】
墨子说鲁班的木鹊制作得并不是不精巧,而是鲁班的木鹊既不能拉车,也不能载重,对人没有什么用,因而是“拙”不是“巧”。
第6章 一切顺利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就像打过去一巴掌,自己使了多大力,掌心便也会承受多大痛;而越是不服气,结果才显得越是震撼。
陈清和后退一步,让开了道。
贺行云对这竹鹊确实深感兴趣,眸中难掩炙热,兴奋地摆弄了两下后,大步助跑一个纵身从那高坡上跃下,张开了双臂;便听风在耳畔呼啸而过,仿佛自己真的长出了翅膀。
盛长明被这一跃吓得抿紧了嘴巴,直屏住了呼吸,巴巴望着他滑翔远去的方向,腿都在雪里站得僵了。一转头却发现陈清和依然悠悠哉哉,颇有世外高人的风范。
既知道了跳下去的贺小公子是丞相的儿子,还能如此淡定,要么是真有万全把握,要么就是不要命的疯子傻子。相对而言他较为倾向于前者,这陈清和许真有点东西,难怪会是淮安最有名的女夫子。
待贺行云从消失不见到化作一个点越来越近的移动,朝着他挥了挥手,看着确是安然无恙,盛长明终于松了口气,便悄悄地重新审视起眼前的女子。
“夫子莫非以前就做过竹鹊,才如此十拿九稳?”
此时他语气中多了两分敬意,不再是油腔滑调的风流做派。
“我很敬佩公输子的智慧,故而闲暇时对工巧略了解过一二罢了。”
陈清和笑笑,落在二人耳朵里就成了自谦。
贺行云降落时没控制好平衡,撞进结了一层薄冰的河水之中,但这一段滑翔也足以令他愿赌服输,满脸不可思议地拖着竹鹊跑了回来,态度斗转,恭恭敬敬对陈清和拱手一礼:“学生见过夫子。”
他虽纨绔之名在外,却也是输得起的。
陈清和一早便备下了布巾,以防人掉河里,大冬天可够受的。她一边从包裹中翻找,一边道:“其实贺小公子担心我为人不正,大可不必认我这个夫子,只要贺小公子不再为难,我必不会再主动出现在贺小公子面前。”
以退为进,有这竹鹊在,不愁贺行云不会千方百计求她去丞相府。如今鱼儿是已经咬了钩,只差收杆。
她慢条斯理地拿出布巾,从容对上小少年羞愧的目光。
“先前的事是我误会了夫子,如今见识到夫子是有真才学的,自不会再为难。是我该对夫子道歉,还望得夫子原谅。”
贺行云冻得嘴唇发白,风一吹,声音都打起哆嗦。可为道歉,愣是一动不动的不肯接那布巾。
陈清和见这乔拿的差不多了,便将布巾往他手中一塞:“擦擦吧,进马车里暖一暖,让车夫送你回府。我可不想学生生病,会耽误课业进程。”
这便是应下了。
贺行云顿时大喜,一下似从扎人的刺猬变成了摇尾巴的奶狗,高昂了声音难掩雀跃:“多谢夫子!”
陈清和没有借机去亲近,而是来到他骑来的马前,踩上脚蹬,利索地翻身上马。那英姿飒爽的模样令贺行云一瞬怔神,不仅意外她的熟练,更意外自己的马并没有半分不愿。
盛长明是个有话直说的,当即便叹道:“陈夫子好厉害,这马性子可烈,除了行云少有人能骑它。”
“背长腰短而平直,四肢筋腱壮实,确是匹好马。”
陈清和笑着摸了摸马儿的毛,油光水滑,可见饲养之人定很是用心。
听外面两人有说有笑,贺行云撩开车帘探出了半个脑袋:“夫子,外面冷,要不您进来吧。”
这本就是陈清和雇的马车,现下却要陈清和在外面吹冷风,他实在过意不去。
陈清和便打趣他道:“贺小公子可是心疼自己这匹宝马?”
他脸一红:“夫子这么说可是要羞煞我了。”
“马车太小。我虽答应了贺小公子,可现在却还不能算是你的夫子。”陈清和一语双关,意在他光承诺要她进丞相府没用,总得当家做主的愿意请她才行。只要还没进相府,她和他就只是普通的男子与女子的关系,终归要避一避嫌。
贺行云了然,应了下来:“前些天里我已与母亲提及过一二,待明日便会有人去请夫子。”
闻言,盛长明笑道:“难为你主动寻一次夫子,你娘定是乐坏了,巴不得早早一见陈夫子吧!”
能驯服贺小公子,那可不是件易事。
“…”
三人一路说笑,马蹄哒哒,伴随着轱辘滚过青石板,从北郊先送贺行云去了丞相府,陈清和下马换回了马车,默默将相府的雕梁画栋纳入眼底,与盛长明也就此作别。
待车帘落下,马车内唯自己一人,隔绝开了外面的喧嚣,陈清和的笑意也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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