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怎么突然来马球会了?”她奋力抢下一球。借着球场喧嚣遮掩,慢慢悠悠与他道。
晏寂清纵马一杆拦截,抬眼轻笑:“你实在不听话,记不住保全自身,我只得来亲眼瞧一瞧你。”
这指的是她跳水救人一事。
“在事成之前,我不会有事的,殿下大可放心。”陈清和敷衍着,显然并不信。
“嗯,不过你这匹马儿性子可是难驯。”
他目光略过她身下的枣红马,话中有话。
果然,没有危险的时候主子就是最大的危险,陈清和会意,两人悄然交换了个眼神。
“夫子!传给我!”贺行云着急的呼唤,满头大汗。
陈清和趁晏寂清一个松懈,毫不犹豫的将球夺回,“砰!”传去了贺行云方向。
总算轮到了她回击:“承让。”
这睚眦必报的性子。
晏寂清无奈叹了口气,却又没有半分恼意。
其他队员眼见着比分被拉平有些急了,不愿再被陈清和抢到球,于是全速直逼着陈清和而去,陈清和亦丝毫不肯相让,二人皆没有勒马的打算,擦着肩膀随之挥杆,只听一声凄厉地嘶鸣,两马相撞,球杆划过了马身。
那马本就性烈,顿时吃痛发狂。
“夫子!”贺行云察觉不对,当即策马去追。
可他距离太远,而盛长明的马术又不够高超,根本拦不住那发狂的马。
“来人!快来人!”
看台上也乱作一团,惊呼不已。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陈清和被甩得整个身子腾飞而起的那一刻,晏寂清飞踏马背,一把将她扯进了怀中,宽大的掌心紧紧箍在她腰间,而另一手则死死护住她的脑袋。
鼻息之间满是胜兰香的味道,令人心安。
两人在地上翻滚了数圈,擦着地面将手背磨得血肉模糊。
一球之差,黄队获胜。
可眼下却再无人有心思管那输赢,唯恐怀王摔出个好歹,会大祸临头。
丫鬟小厮匆匆赶上前将二人抬去诊治,贺行云更是急红了眼眶,拉着陈清和袖子,不停询问:“夫子,你还好吗?身上哪里痛?有没有伤到?”
陈清和无奈,连说无碍以宽慰他;可若不是丫鬟要为她检查身子,他非得一路跟到床边。
而与此同时的另一处,太医正小心翼翼为晏寂清包扎伤势。惹祸的小公子被吓得直哭求饶,被父亲一脚踹歪了身子,跌在地上。
“夫子没有大碍,只是腿上有些擦伤,这药连着抹上一段时日,也就好了。”听着隔壁院子的动静,郎中抹了一把额上冷汗,倒庆幸陈清和是个好脾气,只是贺小公子急了些,却也没那么可怕。
“当真吗?可别还有哪儿没注意的。”贺行云关切地追问。
“多谢郎中。”陈清和将药膏接过,拦住了贺行云没完没了的话茬,道:“好了,你是关心则乱了。我当真没别的什么事儿了,放心吧。”又与丫鬟道:“我有些心惊,想在这儿歇一会儿,你出去吧。”
“好,夫子想歇多久都没问题,若有什么需要尽管提便是。”丫鬟应着,显然是松了一口气。
“有劳了。”
陈清和目送丫鬟离开,将房门关掩,抬起手来示意贺行云走近,安抚起受惊的小狗。
“别担心了,我这不是全须全尾的吗?”
说着,如他所愿的在他发顶揉了又揉。
他的头发很是细软,摸起来就像一只真的小奶狗。
贺行云蹲在床边,瘪起嘴巴,委屈道:“夫子你不知道我多害怕,真是吓死我了!若夫子出了什么事,我这辈子都没法原谅自己。”
闻言,陈清和好笑的歪了歪头,问:“就算出事,那也是我自己挑的马,自己比的赛,你自责什么?”
“自责自己马术不精,没法保护夫子。”他答。
陈清和一怔,并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我以为你会自责让我来了马球会。”
“夫子是有鸿鹄之志的,并非在家里摆弄绣花针的女郎,更不是金丝雀;我不会觉得夫子有什么不该,只怨自己以前为何不更努力。”他将头更低了些,转而小声说:“若我能强些,再强些,能与夫子比肩…就好了。”
陈清和手微不可察的一顿,随即将话题转移:“好了,我有些累了,让我歇一会儿,你去找小侯爷瞧瞧吧。”
“好。”贺行云点点头。临走前又仔细看了眼碳炉,往里多添了两块,以保证屋里暖洋洋的,不会冷到。
然而只待他前脚离开,后脚陈清和就再一次睁开了眸子;望着窗口,在心里算着时间。
不多时,一道欣长的身影走过,“嘎吱——”一声推门而入。
带着一身浓厚的寒气,夹杂来细碎的风雪;但随着房门的关掩,将那些风雨欲来全挡在了外面。
“殿下可真耐摔,本以为殿下那一下得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呢。”
陈清和嘴上如此说,眉头却拧成了结,盯着他的手,紧接着问道:“为何要来这么一出惊马?”
“金城里一家青楼,昨晚死了个账房。”他一边说,一边来到床边。
不急不躁,就好像在讲一件极其寻常的事。
“那账房有问题?”陈清和不解。
晏寂清“嗯。”了一声,一边答:“确实有问题。”一边变戏法般将那对儿红玉耳坠拿了出来。
温热的气息如羽毛般轻扫过她的脖颈,他指腹因常年习武而有些粗粝,轻轻揉捻过她的耳垂,借着从窗纸透进的暖阳,仔细地将金针穿过了她的耳洞。
“那账房是我东裕细作的一道上线,平时以玉牌确认身份;只是,这个上线早就被丞相替换掉了。所以这许多年来,消息凡走这条线,从他手里过,都先传给了丞相,再给上面。”
听罢,陈清和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那他不就是能够为所欲为了?”
贺韫势力渗透至此,东裕岂非早成了个漏洞百出的筛子?!
“确实。可丞相掌握住了如此一条命脉,却似乎并没有将更多机密传递给西秦。所以,他并不是在为西秦效忠,而是利用西秦。结合朝堂上的一些事,我猜,他是想要除掉陛下,最后扶持一个傀儡皇帝,好自己独揽大权,成为背后的天下之主。”晏寂清的反应倒是冷静,转而又为她戴另一只耳朵。
陈清和气得手指不停哆嗦,起身间带得耳垂一痛,可她却是顾不及,直怒道:“野心倒是不小,只是不知道会不会一口噎死。没了陛下,西秦虎视眈眈,怕是立刻就会打过来!”
晏寂清便也站起身。
他缓缓将手收回,目光却流连在陈清和的面庞,将她细细打量;果真如他所想那般,这红玉耳坠很适合她,也不枉他废了许多功夫寻这块料子。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继而道:“这且都是后话了。近来我按你提供的线索,追查澄心堂防纸一事,查到了件有趣的事——那澄心堂防纸,是盛侯爷的人在办。”
“盛侯爷?!”陈清和张了张口,有些不可置信:“两家公子虽然走得近些,可以盛侯府的本事,不过草包而已。”
父子俩最大的本事也就是还能保留着祖上留给他们的这份荫封,不给作没了去,怎么可能是盛侯府在做澄心堂防纸呢?
“盛侯爷痴迷字画,为了字画能砸锅卖铁,其早年间干过的荒唐事数不胜数,更是对传说中澄心堂纸向往已久;他不过是靠祖上荫封,混口饭吃而已,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自然是被丞相给糊弄了。”晏寂清解释着。
“而近来陛下也有所察觉不对,下令开始查;丞相紧急将自己的人能撤的撤,知道的太多不好撤的,又为免被活捉便选择直接除掉,甚至将造纸处自己的人也都撤了。”算撇了个干干净净,白瞎了盛侯爷傻了吧唧引其为知己。
听到这儿,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陈清和了然,微抿唇瓣,再次问:“那殿下手怎么回事?”
“自然是为活捉杀手,抠了他嘴巴里的毒药,在指节处留了牙印。”
他需要掩盖住这道牙印,并在这个当头,给新伤过一个无法怀疑的明路。
“杀手未归,丞相定然急得大动肝火,会加速将祸水东引,只怕等不到陛下来查,他就会一手推到盛侯爷头上。盛家,是注定的替罪羔羊,必死无疑。”
“…”陈清和没有言语。
想起盛长明刚刚还在马球场上意气风发,但转眼间盛家就会获罪,心中唏嘘不已。
“如你所见,这场马球,是大厦倾颓前最后的狂欢。”晏寂清沉声道出残忍的事实。
作者有话要说:
“大厦倾颓”出自宋代·释绍昙《偈颂一百零四首》
乳窦家私,寸无可取。
分明彻骨贫,刚道薰天富。
纲宗委地,力要匡扶。
大厦倾颓,直须撑拄。
不学老杨岐,破屋雪真珠,缩项暗嗟吁。
不学大愚芝,脱粟淡黄齑,不吃从君去。
千圣头边露一机,灵踪不在猿啼处。
第25章 这么怕被他发现?(修罗场)
“长明,你家厨房在哪儿,我借用一下。”贺行云拎着一袋药包;是方才想起来,又追出去找的那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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