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伴点头应着,赞同道:“是啊,以前那些夫子脾气又臭又硬,一步登天做了姨娘的又趾高气昂,我瞧,都没陈夫子人好!”
“对啦,你一说起这个,我可听说老爷对陈夫子有意,不定以后陈夫子也能成姨娘呢。”
“我也听说了,我觉得啊,陈夫子人长得美性子又好,定能宠而不衰;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跟着陈夫子总比去别处伺候强。”
“那倒是。不过夫人那边…”
“嘘,到公子院子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一直走到贺行云院前这才忙住了嘴,生怕让贺行云听见这些,非叫她们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今日里他心情格外好,竟也开始老老实实完成夫子留下的功课。
正巧小厨房上饭被他给打发下去,这俩丫鬟便来了。
贺行云放下书卷,认出拎着食盒的是陈清和院里的丫鬟,眼神随之亮起,满脸欣喜:“是夫子让送来的?”
“回公子,正是呢。”丫鬟微微低头,半步不敢差池的双手将食盒奉上。
贺行云兴冲冲将盖子打开,看见是南瓜粥时不可避免的有一瞬失望,语气也蔫了下来:“是粥啊…”
他本来就不喜欢喝粥,跪了一夜后有些着了寒,嘴巴里没什么味道,就更不想喝粥了。
但随即他便瞧见了下面压着的纸,忙抬起碗来将纸取出,迅速之中又透着奇怪的小心翼翼,仔细的展开来:‘身上有伤要少食发物,避免辛辣刺激,又尤其是羊肉、鹿肉。这些最宜冬日里进补的你却要小心,易使疮疡软化破溃,更要留疤。南瓜粥清淡,待伤好,铜锣巷子里瓠羹,听闻清酸微辣、开胃爽口。’
陈清和的字很大气,正如其人一般。
可若说人,她又细致入微;炙热明媚与楚楚可怜竟能体现在同一人身上,就好像一个强势的躯壳下,藏着一颗柔软的心。
贺行云如此想着,将字条对折,打开桌案上的檀木盒子给收了起来。
“去跟夫子说,瓠羹我可记着了,等我伤好了她可不能赖。”
他眉宇间藏不住的笑意,端起那碗南瓜粥三两口就下了肚,已经在盘算着等伤好了带她好好游一游京城。
两个丫鬟听得云里雾里,彼此疑惑对望了一眼。
瓠羹?什么瓠羹?
大概是纸上写的吧。
好奇心太盛不是好事,就算再热衷于闲话,也不要主动过问,反正回去只管复述,又不是嫌命长。
“是。”
两人带着饭盒退下。
不多时,陈清和院子里传出了一阵轻笑,她听着丫鬟带话回来,想他实在孩子心性,打的什么注意都不用猜。
顿了顿,又拿了一叠糕点来,道:“方才我听到小翠的肚子咕噜了一声,就去询问了苏总管,方知你们需得等东家用过饭再都收拾稳妥了才能用饭。瞧你们年龄也不过十二三,就跟我教的学生差不多,我便心有不忍;咱们小厨房的厨子是夫人特请来的,银丝饼做的极好,我已给了小翠她们,你们也一人拿一个吧。我不好坏了相府规矩,只好叫你们稍稍压一压饿。不过我晚上吃的不多,现下就已经是饱了,你们可以早些歇息。”
陈清和怜惜的目光就好像在看自家的妹妹。
寻常主子都不把下人当人看,脾气不好的就非打即骂,可她们穷苦出身,能进相府做奴婢就已经是最好的前程。更甚有些是被卖进府里的,就更只得认命。
又即便是摊上了那臭名昭著的主子,却仍然有数不清的人想挤破头进来当这个丫鬟。
在穷面前,尊严与身体上的苦痛又算得了什么?
两人顿时热泪盈眶:“多谢夫子!”
如此一遭,这院子里的丫鬟们对她印象都极好,多多少少也都受了恩惠。
这些恩惠并不大,却直击内心,是情感上的触动。
传到相夫人耳朵里还不会被其疑心是在作收买。
她是坐久了高位的,惯性里更相信拿银钱封口,拿性命相胁迫这一套。谁会蠢到以为几句嘴皮子几块糕点就能笼络人心?
可偏偏感情牌也是牌。
她又不要这群丫鬟为她出生入死,只要她们松懒懈怠罢,少些眼睛看着,她就更方便。
何况她一个外人,又不是真要在这儿长长久久做姨娘,拿贵重物品去砸人家府里的丫鬟,保不齐就成了肉包子打狗的行为,到时反手一个出卖,丫鬟赚着两边的银两做梦都要笑醒了。简直就是自投罗网,愚蠢至极。
陈清和扯了扯唇角,对此是认真精打细算了一番。
丫鬟们分干净了银丝饼,开始收拾桌子。
今晚小厨房做了不同口味的菜式,陈清和却都只动了一两口,拌着一小碗菜粥,一口也不多贪。
似乎比起大鱼大肉那些重口味的饭菜,她更喜欢简朴些的东西,比如素菜粥。
“夫子饭量真小。”其中一个丫鬟大着胆子感慨。
闻言,陈清和笑了笑,故答:“儿时父母亲反复教导,要知足知止,便习惯了。”
——‘她’父亲本是京中人,却年幼被拐,辗转至淮安后被卖给了无后的陈家,母亲则是土生土长的淮安人。
陈家是书香门第,在没落前也算得是富裕出身,所以陈清和习得许多才能,见识广阔,谈吐不凡。
她享过富裕,也受过贫寒,所以从不恃才傲物,藐视尘俗之苦。
年纪轻轻就科考有名,回乡后成为了淮安城第一女夫子。
既有着大家仪态,又为人随和。
其实陈清和是喜欢吃辣的,只是,一个合格的细作从不会对外表露自己真实的口味偏好,如此也就不会被人掌握信息,更能从一而终的维持住‘陈清和’这个人的一切,让‘她’真实存在。
她移开视线,只见前阵子的积雪还未全部化净,这会儿外面又开始飘起了新雪。
月色下银光照眼,地上的泥泞很快便被覆盖,倒是白茫茫一片,当真洁净。
怀王府中。
刺骨的寒风穿过祠堂呜呜作响,就好像来自九泉之下难眠的哭嚎。
呼啸之下,烛火扑朔。
晏寂清开了一坛酒,一半洒地敬林家军数千亡魂,一半却是洒给了两个无字的牌位。
陈清和父母,背负上了叛变之名后就被陛下下令暗杀,于西秦曝尸荒野,尸骨早就无处可寻,哪里会有坟地呢?
于这世间,他们夫妇不得有名有姓,子女亦无法光明正大为其祭奠,所剩的只有和他们没有半点关系的两个木牌,且这木牌还是晏寂清立的。
贺韫的人再过两天便会抵达淮安,届时开棺查验,确认后就会安排风水大师去迁坟。
陈清和是有苦难言,如今还能刻意回避不去想,可到了迁坟的时候又会是何等的难过?
他知道她的苦,所以这些年虽彼此利用却也亦师亦友,总归他是为她着想的。
作者有话要说:
爱都在细节里的老男人(?)
这章偷懒没冲3k,困了哈!
第14章 道阻且长
一夜雪后。
盛长明昨日里打了头巨鹿,今早便喊了俩小厮帮忙,与他一起扛着在街上走了一圈,在行人侧目间风光够了便转到相府去探望贺行云。
贺行云如今因伤不用上早课,故而还在睡回笼觉。
小厮非常有眼力劲的上前为盛长明奉了茶。
他屁股重重地往圈椅上一坐,牛饮了一杯又支使着小厮续了一杯,这才缓过来。
紧接着便兴冲冲道:“昨晚上我同李家王家还有顾家林家的几个去狩猎,你猜怎么着!”
贺行云翻了个身,本不想回话的,却耐不住盛长明聒噪。
于是打了个哈欠,敷衍的瞥了盛长明一眼。
这小子,大张旗鼓绕着城里走了一圈才过来,摆明的炫耀呢,还能是怎么着?这不是废话吗!
“我猜你遇着头巨鹿。”他懒懒回。
直接戳穿了盛长明的小心思。
盛长明炫耀的话没能说出口,被贺行云一嘴堵了回去,不痛快的挺了挺身子,扭扭胳膊。
“……啧!你怎么这么没意思了呢!”他抬那头巨鹿可累了!好歹给点反应,让他虚荣一下子嘛。
顿了顿,想他没撒起床气就已是不错,于是一摆手大气道:“行吧,反正确实就这么回事。不过你看,我可够义气啊,听说你又挨了家法,这巨鹿我一整个都给你扛来了!补补。”
若搁了以前,贺行云这么爱吃肉肯定是乐坏了,但这回他却是拒绝了起来:“不行,鹿肉是发物。”
“啊?”盛长明眨巴眨巴眼,一时怔忪不解。
也不知是不是炭火烧得太旺,贺行云觉得有些燥热,一把掀了被子,可再张口嗓子都哑了:“是昨日陈夫子特意叮嘱的,说不要吃辛辣刺激,还有牛肉鹿肉之类的发物,对伤口不好。”
说罢扭过头去,嗓子痒得他眼底都咳红了,好不容易控制住,对一旁的小厮吩咐:“冬庆!冬庆!这火盆太旺了,干得我嗓子疼!”
冬庆连声应着,忙端来茶水,又去从碳炉里取了两块碳出来,开了一半窗子透透气。
冷风一吹,盛长明的脑袋也总算了是反应了过来,表情却更似活见鬼,嘴巴张了又张,讶异地问:“你不是不待见人家吗,这次还是因为她挨的打,怎么听起她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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