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桓十分羡慕宁枳对靳渊的态度,只盼着自己再过几年腰板硬直后,也能这样不怯靳相。他无意识地吃了几筷子菜,还是忍不住继续问:“阿姐,你怎么知道你喜欢的是那个人,不是靳相呢?”
“待你再长大些,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便自然知道了。”
再长大些么?宁桓又无意识地伸了几次筷子。
“阿姐,你便是因为他,才不愿回宫了么?其实你若是继续当长公主,等过几年我掌权了,将他召为驸马,你们一样可以在一起的。”
“我不回宫,还有其他的缘由,并不是单单因为他。你不必忧心,按照祖制,未出嫁的公主还会继续留在宫中,届时,温听会继续代替我,做这个长公主。而我暂时也会留在京中,你宫中发生的事情,靳相会告诉我的。”
宁桓还是不明白,“阿姐你既然要留在京中,为何不直接回宫里来呢?”
这个问题宁枳无法回答,她垂下眼睫,只轻声道:“桓儿,你已经长大了,该换你挑起重担,在前面护着阿姐了。”
宁桓呼吸一窒,劝说的话语便再也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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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枳在宫中滞留了两个时辰方才离去。
她没有乘坐步撵,如来时一样,只带着常代,顺着长长的宫道,一步步慢慢地走着。
她在这座宫城里住了十二年,占据了她整个前半生,每一步都迈的艰难而充满艰险,每一天都都漫长而望不到尽头。那个时候她全身心都惦记着宁桓,怕他被宫里的人欺负,怕他被李后毒害,怕他一个不小心,便丢了性命。
她活的没有自我,她也从未想过,若离了这宫中,人生会否换一种形态而活。
可她得到了一次重新活过的机会,她虽然还放不下宁桓,却是自己选择参与到这些事情来,而不再是无可奈何,只能如此。
更何况,她不再是孤立无援,她漫长的人生旅途中,多了位同行者,会替她遮风挡雨,会伴她阅岁经秋。
而那个人,她出了这座宫城回到靳府,便会看到。
想到此,宁枳不经加快了脚步。
宫城外此刻一片静谧,只剩下一辆车灯上印着“靳”字的车架等着。她没有多想,扶着常代的手上了车架,刚想吩咐车架回靳府,身子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车帘随之落了下去。
宁枳一怔,没想到薛朝一直等在此处。
“你一直没走?”她低声问道。
“你还在宫中,我不放心。”薛朝扳过宁枳的脸,细细探量她此刻的神色。她虽带着□□,但若是细细观察,还是能看出些端倪的。
薛朝的手指拂过她的眼角,“你情绪不高。”
宁枳在他面前并不想伪装情绪,便任由自己的情绪泄露出来,“我只是觉得,我这样抛弃了宁桓,对他不公平。”
薛朝不以为意,“他已经长大了,更何况他是帝王,天下都是他的,还能事事都让你一个弱女子替他扛着?更何况你不是还留在京城,要替他继续谋划么?”
“不一样的。”宁枳撇开头去,咬了咬唇,“我护了他那么多年,现在突然让他自己挑起重担,总归是有些残忍。”
“他理所当然地躲在你的身后,对你便不残忍了么?”薛朝略带强硬地,重新扳回宁枳的脸,强迫她直视自己,“我不干涉你的决定,但对我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人,宫里那个小皇帝屁都不是。你若是还像以前那般为了他不顾自己,那我便不顾是非黑白,站到你敌人那边去,舍了命也帮那李善,夺了你宁氏的江山!”
薛朝难得这般不讲道理,宁枳被他逗笑,一点力道也没带地掐了掐他,“你敢!”
却也间接回应了薛朝方才说的话。
薛朝也跟着笑了起来,“我不敢。好了我们赶紧去找阿元讨吃的,我快饿死了。”
“那我让车架赶紧回去。”宁枳从薛朝怀中退出来,刚想要掀开车帘,又被薛朝拉回了怀中。
“不过在此之前,我可以吃点别的压压肚子。”
他抬起宁枳的脸,一个深吻落在宁枳的唇边。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终于!赶在12点前写完了!我没有食言,我真棒!(抬头挺胸骄傲脸)
晚安哟
第55章
京城近来有两件趣事, 为百姓们津津乐道。
一则是静安长公主去往封地承位途中遭遇山匪,靳相千里奔袭,将未婚妻从虎口救了下来, 并一力破开所有反对之声, 将静安长公主重又接回了宫中安置。
此番举动虽为美谈, 但毕竟离平头百姓的生活太过遥远, 百姓们津津乐道了几日,便丢在了脑后。
二则是京城一家名为不夜侯的茶楼整顿重开, 新换了个老板,而这个老板,是个国色天香的美娇娘。只是可惜美中不足的是,美娇娘身边有个凶神恶煞的护花使者, 旁人莫说是靠近, 就是多看上一眼,也是万万要不得的。
可即便是如此, 每日抱着要一睹美人芳容的心思往来茶楼的人仍旧络绎不绝。毕竟茶楼常见, 女人也常见, 但漂亮的茶楼老板并不常见。
而往来客人也渐渐发现,不夜侯不仅老板比别人家的好看,装修比别人家的精致, 说书比别人家的好听,连茶水都比别人家的好喝。
京城众多有名的茶楼总有各自的特色,但占据如此多条特色的茶楼, 还是第一家。往来的客人一传十十传百, 不知怎么传到了礼部尚书梁国辉的耳中。他在京城是出了名的爱喝茶, 听闻后特意来品了一回,竟也很是赞叹, 当场给老板娘提了一副对联。
至今仍挂在不夜侯的大门两旁。
至此,不夜侯声名鼎沸,京中不论是高官还是世家子弟,亦或是普通百姓,几乎都慕名而来过。只不过一二楼消费标准不同,寻常百姓多止步于一楼大厅,而达官贵人,多是相约在二楼包厢里。
不夜侯二楼包厢,宁枳透过竹帘看了许久一楼的情况,良久方才放下竹帘,松了口气。
她本不愿这么高调地在京城声名鹊起,但她是个女人,还是个姿色上乘的女人,总是会引起不必要的关注。若是她无端与靳府往来过密,难免会引起有心之人的猜疑。
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先将自己推到公众的视野之中,与京中各府都打好关系,这样即便之后与靳府有所往来,短时间内亦不会引起旁人的猜疑。
靳渊在京中势力不可小觑,暗中帮了她许多的忙。可饶是如此,这段时间宁枳仍旧忙的脚不沾地,到现在方才能暂时安下心来。
宁枳呼出一口暖气,搓了搓因为在窗边站久了冻得有些发麻的双手,“在扬州呆了一年,倒是有些不适应京中的天气了。”
她裹紧身上的狐裘在桌边坐了下来,薛朝给她倒了杯热茶,又将手炉换了碳重新递回给她,“不是你不适应,而是温听这具身子习惯了扬州的气候,乍然来到京中,方才觉得不适。”
薛朝一手撑着脑袋看着宁枳,“我总觉得你有些太过谨慎了。依着我近日对那位李侯的了解,他不像是个会注意到这些细节的人。”
宁枳看情报的时候从来不避着薛朝,薛朝自到了京中,对这边的情形一无所知,觉得自己像个睁眼瞎。他怕自己什么都不懂,在宁枳需要他帮助的时候一筹莫展,看的也极其用心。
尤其是关于这个屡次出现在宁枳和靳渊口中的李阀的信息。
可看的越多,薛朝越是品出不对来。李阀势力确实庞大,且盘根错节,深深扎根于朝堂之上,尤其还背靠李太后这株屹立在后宫中的常青藤。莫说是现在势单力薄的小皇帝,亦或是虽位高权重但名不正言不顺的靳渊,便是盛年时期的先帝,也确实轻易动不了李阀。
对待这样一个李阀,确实需要谨慎。
在没人告诉他,李阀的现任家主是个自恋自傲又智障的傻子的时候,薛朝确实是如此想的。
一封封情报里,李侯做的每一件事,都像个光有家世没有脑子的蠢货。
靳渊这些年在朝中步步为营筹谋划策,宁枳耗费心血小心谨慎,竟只是为了拉一个傻子落马?
薛朝看情报看到怀疑自我,他忍不住想,京城地大物博人杰地灵,他一个小城里出来的江湖人士,果然还是见识太浅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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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枳一杯热茶下肚,身子重新暖和起来。屋里炭盆烧的很足,她坐了一会便觉得热,想解开身上的狐裘透透气,被薛朝瞪了一眼,只得无奈地松开手,“我防的并不是李侯,而是他身后的李太后。她现在既然与李侯联手,便不会放任他再继续做蠢事。”
“人要是想犯蠢,谁也拦不住。”
宁枳弯起嘴角笑,“若真是如此,那我便求之不得了。”
薛朝看着宁枳唇边的笑,也忍不住弯起了嘴角,“李太后真的有那么厉害?比你还厉害?”
这是薛朝的真心话。他从未见过像宁枳这般聪慧果敢的女子,连一般男人都比不上。
“世家长大的女人,又能在后宫倾轧中长存,手段自是不简单的。”宁枳道:“其实她对我不算有恶意,这么些年也并未使过什么手段,最多算是冷眼旁观,放任我在后宫中求生吧。只是因为我母妃的死,我终究无法不防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