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枉啊!就是再借罪臣几个胆子,罪臣也不敢做这种事情啊!”
宁枳弯下腰去,笑容可掬,“裴知府喊冤的意思是,本宫说自己在陵仙山下被劫一事,是本宫编出来的?”
裴顺被宁枳笑着一反问,讷讷道:“这…”
“亦或是,那山中军营乃是裴知府私练的兵这件事,是靳相在污蔑你?”
裴顺继续讷讷,“这…”
满朝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他的身上,裴顺心下慌乱不已,他四处张望企图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却发现他多年来效忠的李侯,也如这满朝文武一般,用看陌生人的眼光看着他,冷漠到冷酷。
裴顺心下绝望,这时才意识到,在他出事的那一刻,他便被抛弃了。
他自然也是可以攀咬李善的,可一来李阀势力庞大,他未必攀咬得成,若是攀咬不成李善怀恨在心,他裴家一家老小都得给他陪葬。二来若是他将此事认下,李善看在他尽忠多年的份上,定当会为他保下裴家一家老小。而且李阀势力仍在,与靳渊日后相斗,谁胜谁负还是个未知数,也能为自己报了大仇。
裴顺咬咬牙,一头磕在了地上,“是罪臣一时鬼迷心窍,做出此等丧心病狂之事来,罪该万死。只是此事罪及罪臣一人,与家中老小并无干系。还望皇上与太后明察,饶了我老母与小儿一命!”
李善叹息,“裴顺在扬州数年,也算兢兢业业为百姓做实事了,此次当确如他所言,是一时鬼迷了心窍,方才做出这等不尊君上的事情来。祸不及家人,便依了他所言吧。”
众臣皆默默不语。
不尊君上这种抄家灭族大罪,李侯都能用祸不及家人五个人盖棺定论了,其他人又岂能不知死活多说什么。
却又忍不住胆寒。
李侯这代君下旨的昭昭野心,是连瞒都不愿意瞒一下了。
上位的李太后却在此时揉了揉眉心,“本宫乏了,扬州知府既认了罪,这件事情便交给李侯处置吧。静安觉得如何?”
这种结果本就在宁枳预料之中,因而她并未动怒,“全凭太后作主。”
“嗯。”李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向宁弘烨,“齐王以为如何?”
宁弘烨看了眼宁枳,微微颔首,“全凭太后作主。”
这一场山雨欲来的朝会,便浪潮汹涌般开场,又闹剧般收了尾。
竟也无人记得问一句,关于靳相的指正,就这样过去了么?
只李善于散朝后,状似无意问道:“之前有人上折说在地方发现了你的私军,靳相怎么看此事?”
靳渊淡淡道:“本相也听说陵仙山上的私军是李侯的,不知李侯怎么看此事?”
李善哈哈大笑,“谣言罢了,不过是底下人胡言乱语,居然也能当件大事在朝会上商讨一上午。”
他如此说着,摇着头走远了。
靳渊看着他的背影,毫无笑意地勾了下嘴角。
谣言?
此次是他托大所以阴沟里翻了船,下一次,必然是要李阀,把该付的代价,一点不少地付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大姨妈临时到访打乱了计划,忍着腰酸背痛以五百的时速写到现在才终于写完…但总觉得卡在这里不解释清楚还是会挨揍我明天尽量写叭,但真的不舒服估计明天写不完,最晚后天一定更下一章,把这段剧情更完哈晚安喵
第54章
早朝过后, 宁桓连銮驾都来不及坐,火急火燎地往宫门口跑。
他不知道宁枳是会离宫而去还是会回到自己的宫殿里去,只能先选择最坏的结果。
才刚奔出去不远, 身后便传来呼唤, “宁桓。”
他许久未听见别人喊他的名字, 一时怔住, 又往前奔了一段才停了下来。宁桓回过头去,宁枳就站在回廊下看着他, 神色不辨悲喜。
他一时也不知自己是悲是喜。
还是宁枳先一步走了过来,她如小时候那般摸了摸宁桓的头,“长高了。”
不知是怀念,还是感叹。
只这么一句简简单单的话, 又一次让宁桓眼眶变得温热起来。他胡乱地撩起袖子擦了擦眼睛, 小心翼翼地去拉宁枳的袖子,“阿姐。”
亦如往常做错了事情时候那般, 小心谨慎地讨好着宁枳。
宁枳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她确实是在生气, 可她又忍不住想, 她到底在气什么呢?气宁桓胆小谨慎,连回护她都不敢?还是气他明知之前宫中的人不是她,却还是亲亲热热地唤温听阿姐?
又或者, 是两者都有?
可究其原因,宁桓会养成这样的性格,也都是她过分保护所造成的。
若是她之前不是诸事替他拿主意, 而是让宁桓自己决断, 又或许, 今日的宁桓,便会是另一番模样。
宁枳又给宁桓理了理他方才跑乱了的袍子, “都是当皇帝的人了,还是这么莽莽撞撞。”
“我这不是怕阿姐你走了么。”宁桓由着宁枳给他整理衣袍,一双眼睛盯在宁枳的身上,带着试探问:“阿姐你这大半年去哪里了,还会走么?”
宁枳沉默了下,“这大半年,你一个人过的很辛苦吧?”
宁桓摇了摇头,“有阿姐…有阿姐你那个替身在,我就总觉得阿姐你还在身边,便不觉得辛苦。真要说辛苦,那也是这几个月,剩我一个人在宫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比起辛苦,一个人孤孤单单,才让他更难受。
那处不自然的停顿宁枳自然听了出来,她稍稍抿了下唇,“你与她既然相处愉快,那我便放心了。”
宁桓敏感地察觉到不对,“阿姐你说你放心了是什么意思?你还是要走?为什么!”
宁枳手指蜷了蜷,“你是不是一直以为,我抛弃了你,让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呆在宫里,代替我?”
宁桓撇开头去,“我没有这样说。”
没有这样说,确是这样想了。
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抛弃,又害怕孤单,所以将满腔无处可寄的孺慕之情,寄托到了那个替代她的人身上,哪怕是明知,那并不是他的阿姐。
宁枳张了张嘴,狠心的话却一时说不出口了。她叹了口气,牵起宁桓的手,“也罢,晌午了,我陪你用完膳再出宫吧。”
-
午膳摆在了凤栖阁。
宁枳大半年未在宫中,骤然看到宫中多出来的许多物什,颇为无奈地笑了笑。
她多年来循规蹈矩,宫中连花卉都是修剪精致的。可温听自来不是个守规矩的人,在外面可能还装装样子,回到自己的宫中来,自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花卉参差不齐,却有种凌乱美。回廊下修了秋千,旁边还别出心裁地搞了个花架,宁枳不用想也知道,那只是个方便放东西的置物架。至于寝殿里,更是到处丢着软枕,只等着主人累了,便随时停下来休憩一下。
满满的都是生活气息。
宁枳不想破坏这种舒适的气息圈,只挑了件样式简单的衣服换了,便出来陪宁桓用膳。
小宫女们将各种吃食摆上桌后便依次退了下去,留在近前伺候的,只有吉祥和常代。
宁枳看了看宁桓心不在焉的模样,知道若是话不说明白,他连饭都吃不踏实,便挥了挥手,让吉祥和常代也退了下去。
“我当日并非自愿出宫,等我发现不对的时候,我已经在相隔千里之外的扬州城里,莫说是回宫里来,便是回到京城,也是困难重重。”
宁枳并不打算与宁桓讲灵魂互换之事,一来此事太过玄乎,并不是谁都有一颗大心脏可以完全接受。二来宁桓之后还是需要跟温听长期相处,让他以为温听是她的替身,比让他知道温听是个不相干却占了他阿姐身份的人,更容易让宁桓接受。
“温听是我很早便安排好的后手,若是我无故失踪,她便会由暗转明,代替我继续做静安长公主,免得出什么纰漏。”宁枳平静地继续如方才在朝堂上那般,真假参半地骗着宁桓,“只是你应当也看得出来,她虽与我长得很像,性格却与我南辕北辙。而我只是需要她在特殊的情况下替我稳定住宫中的情况,而不是替代我,因而许多事情,我并未对她言明。”
宁枳这话其实细究起来还是有很大的漏洞的,只是宁桓自小便对宁枳无条件信任,而他也一直当温听是宁枳替身,宁枳的解释又很好的说明了她为何会与靳渊一起回宫来,便恍然地点了点头。
“阿姐,那你到了扬州之后,发生了何事?”
一提到扬州,宁枳便想起薛朝。她嘴角微弯,露出今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来,“到了扬州之后,我遇到了一个人,一个,让我觉得发生这段机缘,只是为了遇见他的人。”
宁桓第一次从自家年少老成的阿姐嘴里听到这种话,惊愕地张大了嘴,“阿姐,阿姐你的意思是,你在扬州遇到了一个你喜欢的男人?”
他说完发觉自己声音有些大,顿时捂住了嘴,心虚地四处看了看,生怕此刻周围有靳渊手下的人在。
他压低了声音,小声问宁枳,“阿姐,你做这种事情,靳相他知道么?”
“他知道与否,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