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叼着筷子做什么,缺两颗长牙?”靳渊看着温听的模样,笑着打趣道。
温听又一次扯下了筷子。
“晚膳的时辰了。”她小心提醒道,将你怎么还在宫里晃悠这半句吞了回去。
“是啊,所以来你这蹭口吃的。”靳渊从容应答,尝了块拆烩鲢鱼头,夸赞,“这鱼头做的不错。”
常代笑着道:“相爷喜欢的话,奴婢吩咐小厨房单做一份,给相爷带回去做宵夜。”
靳渊道:“不必了,本相可以改日再过来吃。”
常代躬身应是。
温听怀疑地看看靳渊,又怀疑地看看常代,不明白这两人怎么三言两语间就敲定了下次还过来吃饭这件事了。
可靳渊和常代都神色如常,好像刚刚只是说了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温听又忍不住觉得,或许是自己太过大惊小怪了。
两人诡异又和谐地安静吃完了这顿饭,靳渊站起身来,温听以为他是要走了刚松了口气,只见他脚步一转又在榻上落了座,常代还眼疾手快地给他送了盏茶上来。
温听忍无可忍,一把拉住常代躲到一旁去窃窃私语,“常代你怎么回事?又是递筷子又是搭话又是上茶的,这…这与礼不合!”
温听很想训斥常代几句,可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了个与礼不合来。
常代满脸无辜,“靳相是主子奴婢是奴才,靳相想在咱们凤栖阁用膳,还想在咱们这歇歇脚喝盏茶,奴婢还能不答应将他赶出去不成?”
常代觑了眼温听的神色,小心翼翼提议道:“不然,公主您自个儿来赶?”
温听一脸一言难尽地瞅了常代一眼。
常代不敢赶人,感情她就敢了?这人是手握大权的大成宰辅,比皇上都还要硬气几分,又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阿猫阿狗。
再说了真要赶的话,她也不太舍得。
温听纠结地拍了拍脸颊,一脸便秘地又走了回去。
靳渊已经悠闲地喝完了一盏茶,小宫女给温听上茶时,很有眼力见地给靳渊送上了一盏新茶。
温听觉得,她这凤栖阁已经完全被攻陷了。
正琢磨着靳渊要在这待到什么时候,靳渊忽然问道:“听皇上说,你听说要去扬州,开心得都跳起来了?”
温听呆呆地“啊”了声。
开心她确实是开心不假,但是开心到跳了起来,这又从何说起?
靳渊慢悠悠继续说道:“去扬州也不是不可,或许这也是个不错的契机。只不过你此番前去,路途遥远,我也没有十足把握行途中不会出什么差错。这样吧,常代是肯定要跟着你的,我让成礼也跟着去,以防万一…”
“不是不是,”温听晕乎乎地打断靳渊的话,“那个,相爷,靳相,我没太明白,什么叫去扬州也不是不可?什么叫我此番前去?我?我一个人去扬州?”
靳渊讶然,“你什么都不知道?”
温听比靳渊还惊讶,“我该知道什么?”
靳渊看着对面一脸傻白甜,真真切切在惊讶着的温听,忽而无奈地扶额叹息。
凤安寺归来后,他刻意地一步步接近温听,本想是慢慢卸下她的防备,好打探出来她是何人,而真正的宁枳现在何处。
可越是靠近靳渊越是发现一个温听是真的单纯到什么都不懂。她那点遮遮掩掩的小心机看在靳渊的眼里,简直儿戏到可笑。
然而就是这般儿戏到可笑的遮掩,关于她是谁,宁枳在哪,她是如何将宁枳神不知鬼不觉地替换出去的这些事,居然被遮掩得滴水不漏。
非但如此,李善如今给他出了个不大不小的难题,而温听在无知无觉间,帮助李善推波助澜了下。
靳渊切实感觉到有些棘手。
不过也只是稍有些棘手罢了。
他挥了挥手,“你们先退下,本相有话要跟你们公主单独聊。”
值守宫女们躬身应是,轻缓无声地退了下去。
殿内一瞬间静谧得有些空旷。
温听心下惴惴,不知靳渊做什么要把人都遣出去。随即又想到他既然这般光明正大地遣人出去,想必不是什么不轨之事,心下稍安。
“本来我并不介意陪你继续玩这个“猜猜我是谁”的无聊游戏,但是现在这个情况下,再继续玩下去着实有点棘手。”人都退下后,靳渊开门见山,“说说看吧,你主子把你丢在宫中,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靳渊几乎可以断定,温听身后之人便是宁枳。否则,凭她的机敏,谁能在完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将她换走?
靳渊冷静想了许久,就连他都不能做到。
温听觉得靳渊说的话她每个字都听得懂,可组合在一起,她却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能无意识地重复着靳渊的话,“我我主子,我主子把我丢在宫中,是想,想…”
也不知是哪个字突然打通了她的任督二脉,温听犹如醍醐灌顶,骇然睁大眼,“你知道了?”
靳渊嗤笑,“不然呢?你觉得自己瞒的挺好?”
温听讷讷不言。
说实在的,她起初确实觉得自己可能露馅了,可她成为宁枳已经快半年之久,却没有任何人怀疑过她。
温听真的以为自己瞒的挺好的。
可观靳渊神态,这话又不像是在夸她。
那一般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暴露后,妖怪都是什么下场来着?
温听回忆着话本故事里的情节,脸色一白。
她嗫嚅着,“此事并非我主观意愿,实乃天意不可违。你可不可以看在我不是故意的份上,别把我拖出去烧死?”
什么乱七八糟的?靳渊皱眉审视着温听,觉得小姑娘思维很可能跟他不在一个层面上。
索性便直截了当说个明白。
“我知道宁枳是你主子,虽不知道她是因何缘由又是用了什么方法出了宫,还找来一个跟她长得这般像的你来替代她。但我想你主子让你替代她在宫中,想必对你是十分信任的。既如此,我不妨开门见山与你谈个合作。当然,如果你能传递给你的主子知道,便再好不过了。”
温听虽然单纯,但到底不是蠢人。靳渊说的这般明了,她很快便将所有事情串联了起来。
还来不及惊愕,一种苦涩的酸楚感先涌上了心头,“你以为,我…我是宁枳的替身?”
靳渊扬了扬眉,神色已然说明了一切。
温听攥着衣角,觉得嗓子干干的,心也干干的。她努力克制着,才让自己不至于连声音都是干的,“那你最近接近我,逗我玩哄我开心,也是因为怀疑我是宁枳的替身?”
靳渊没想到温听会问这个问题,食指轻轻扣了扣桌面,迟疑一瞬,没有说话。
温听却已然将他的反应当成了默认。
她觉得眼睛酸酸的很想哭,便努力睁大眼睛,却还是感觉到有什么从眼眶中滴落,慌忙垂下头去。
泪花顺着脸颊滚落,在红色衣襟上晕染开来。
“我不是宁枳的替身,我也压根不认识宁枳。”温听小声却固执地解释着,压根不管靳渊信不信,“但你说的合作,我可以跟你谈谈。”
她讨厌这种误会,也为自己自作多情的动心感到难堪,却不想自私地因为自己的心情而果断拒绝靳渊的要求。
或许,那真的对他很重要?
靳渊听着温听带着鼻音的辩解,没来由地,感到阵阵烦躁。
第25章 宁枳(13)
赛马大会因着薛朝的缺席,被另一个江湖帮派的少主拔得了头筹。
为此,裴沛第二日特意登浩气盟的门来慰问薛朝。
只是说着说着,侧重点就自然而然地偏了。
“温听姑娘在么?”
茶过三盏,裴沛经史子集天下大事都与薛朝聊了个遍,几次三番试图将话题往宁枳身上带,都被薛朝四两拨千斤随意地扯了开去,只得直截了当地问道。
说来裴沛此人,虽是纨绔中的纨绔,却也非色迷心窍的好色之人。只是他初见温听便惊为天人,而后屡次求爱不得,方才这般念念不忘。
薛朝觉得此人家世显赫,却不以家世施压,倒也不失为一个可取之处。
因而他虽不喜裴沛登门造访意在宁枳之举,却也不至于就此翻脸,只意味不明地笑着道:“宁儿是我浩气盟贵客,并非我府中之人。裴公子若是要找她,自当是递拜帖拜会方才是正道,怎可这般随意地询问在下呢?”
薛朝这话说的是高风亮节且掷地有声,但若是细细琢磨下来,又会觉得颇具内涵。
至少裴沛稍一琢磨,就轻而易举地解读出了内涵。他面沉如水,却强撑着,“薛兄说的有道理,我这就让人去递拜帖。”
说着便准备让随从去办此事,却又被薛朝给拦下了。
“时辰尚早,宁儿还没有起身。裴公子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人,怕是也舍不得打扰美人安眠的。”
裴沛瞅了眼日上三竿的日头,抽了抽嘴角,“薛兄说的是。那薛兄觉得我什么时候去拜会温听姑娘比较合适?”
薛朝搁下茶盏,笑眯眯地跳过了这个话题,“时辰不早了,裴公子可要留下来一道用膳?啧,不过我们江湖人士在吃食上没那么讲究,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裴公子锦衣玉食习惯了,也不知能不能适应我盟中膳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