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朝想起往事,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后来又过了几年,他一个人外出游历,再次与我相遇。我那时候在江湖上小有名气,愈发的心高气傲,结果这一次,那个打小身子骨弱的人,居然练就了一身本事。也是那次之后,我与他化敌为友,成了真正的兄弟。再后来每次相遇,我总会与他切磋,可惜一次也没赢过。”
薛朝左手握拳锤了一下右掌,时至今日还是忍不住扼腕,“每次都只输那么一点,真的很不甘心啊!”
这些都是宁枳未听过也未遇过的事情,她难免有些心驰神往,“那如今你们还会时常切磋么?”
薛朝一愣,表情淡了下来,“不会了,我们已经许久没有再见了。”
薛朝喃喃自语,“已经,七年没有再见了。”
而他筹谋了七年之久,费了那么多心血,又能不能实现夙愿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没有食言,我更新惹(长舒一口气,可把我牛逼坏了)
人物关系和背景铺设的差不多了,终于要进入主线剧情了(大概)
突然兴奋! (*≧▽≦)
第22章 温听(10)
崇英殿内,气氛凝滞,落针可闻,只有棋盘上间歇传来落子的声音。
宁桓端坐背脊挺直,端坐于案桌前练字,可他心不在焉,心思大多落在了右边对坐下棋的两个人身上。
着紫袍的靳渊手持黑子,对面着青衣的男子执白子。
两人神态悠然,仿佛信步闲庭,但手下棋子杀伐决断,争锋相对,互不相让。
吉祥躬身随侍于宁桓身侧,冷汗涔涔,大气都不敢出。他余光瞥到宁桓越写越豪放,越写越不知所谓的字体,冷汗落的更急了。他有心提醒一下宁桓,可鼓了几次勇气,怕打扰那边正对弈的两人,没敢开腔。
吉祥顾虑甚多不敢说话,那边对弈的两人却没有这种心理负担。靳渊食指和中指捏着黑棋,盯着棋盘思索几息,落子的瞬间淡然开口,“端正坐姿,加练五帖。”
宁桓和吉祥同时一激灵,宁桓不知何时弓起的背瞬间挺直。
靳渊对面的青衣男子扭过头去,瞟了眼挺直背脊屏气凝神认真练字的宁桓,笑了笑,“皇上还小,正是贪玩坐不住的年纪。靳相这般约束着他,本侯瞧着,倒是有几分可怜。”
当着一国之君的面说他可怜,这话委实有些大不敬。但说话之人语气随意,姿态倨傲,仿佛一国之君在他眼中,就是个贪玩的孩子一般。
吉祥身子躬的愈发的低了,宁桓握笔的手一紧,却很快冷静下来。他垂着头认真练着字,仿佛并没有听见那边的话语。
靳渊掀了掀眼皮,表情没什么变化,“多谢李侯关怀。”
只比一句,再无下文。
青衣男子,也就是太后胞兄,三大阀门之首李阀家主,平成侯李善,脸上笑容尴尬地凝了凝。
好在李善与靳渊也不是第一天打交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性格,李善多少也是了解的。他脸色变了变,又很快恢复如常,“靳相切莫多想,本侯也算是皇上舅舅,只是心疼下外甥罢了。靳相既为帝师,如何教导皇上成才,自是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只是过犹不及,希望靳相明白这个道理。”
靳渊这次连眼皮都不掀了,只是看着棋盘道:“李侯,该你了。”
靳渊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李善也无可奈何。他视线重新聚拢于棋盘之上,这一看,鼻子差点气歪了。
黑子犹如猛龙过江,携恢弘气势直捣黄龙,呈包围之势,将他的白子逼到了角落。白子不管做什么都无法冲破包围圈了,只能要么直接缴械投降,要么被白子杀得片甲不留。
李善虽然对这棋局万分不满意,但他今日入宫的目的也并非是为了找靳渊下棋,因此痛快地认了输。
有小太监上来收拾了棋盘,另有小太监重新奉上新茶。李善喝了一口,动作微凝胶随即搁下茶盏再也没有碰过。
靳渊那散漫的目光看了过来,“这贵州白毛是今年新茶,也不合李侯的口味?”
李善暗自咒骂了几句。
靳渊这随口而出的一个“也”字可谓极其诛心。贵州白毛即为新茶,又为崇英殿所用,自该是最好的茶。可若这宫里最好的茶都入不了李善的眼,那他平日里喝的,又该是什么茶?
李善喝的茶自然不是宫里这所谓贡茶可比拟的。皇家式微,天子又年幼,说他如今比宁桓还享有尊容一点也不为过。但这是私底下的共识,明面上仍是宁桓为君他为臣。靳渊这诛心之语,李善若应对不当,便是他,也要头疼上一番的。
因而李善心里将靳渊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却分毫不露,“靳相这又是哪的话?本侯喝惯了陈茶,乍一尝到新茶,略有些喝不惯罢了。”
李善说完又叹了口气,似真似假道:“唉,本侯毕竟不若靳相这般,能将崇英殿当成自己府中一般自由活动啊。”
李善这番说辞就纯粹是屁话了。从古至今只听说过由奢入俭难,倒是从未听过喝惯陈茶却喝不惯新茶的。可他既然敢这样说,自是知道无人会反驳于他。
倒是后面那虚伪之词,又是把这诛心话语,抛回给了靳渊。
你不是暗指我府中茶比这宫内的要好,所享尊荣比皇上还要过?那我倒是要问问,你宰辅之身,却将崇英殿当做府邸一般来歇脚,又是何道理!
哪知靳渊竟然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李侯教训的是。那这日后授课,就烦劳皇上辛苦下,去微臣宫外的住所听课吧。”
李善还没得意多长时间,脸色再次变了。让皇上每日去外宫听课,只是因为靳相来崇英殿频繁了些,需要限制一下?
这话莫说让百姓听着是何感想,他自己听着,都觉得提出此要求的人怕不是脑子有问题。
李善咬咬牙,将到了嘴边的粗鄙之语咽了下去,着实费了番功夫才平静下来,“靳相说笑了,皇上万金之躯,岂可因为这点小事让他受累?好了好了,这事是本侯考虑不周说错话,枉做了小人,咱们就此揭过,揭过。”
靳渊没什么笑意地勾了勾唇角。李善虽然觉得靳渊在嘲笑他,无奈此番是他自己送上去给人嘲笑的,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本侯今日入宫以来其实是有一事要与靳相商讨,当然最后还是要交由皇上定夺。”
李善虚伪地对着宁桓方向抱了下拳,“这再有一个静安长公主可就及笄了,太后娘娘做主,将公主与靳相的婚事延后了两年。所以本侯在想,既如此,还需早做准备,待公主行了及笄礼,立时去往封地才是。”
宁桓和靳渊同时皱了眉,尤其是宁桓,瞬间白了脸。
大成确有此规定,封了号有了封地的公主,及笄后若是未成婚,便要去往自己的封地。但古往今来,有封地的公主寥寥无几,这项规定便被搁置了。
先帝软弱,但他当时以前所未有的强硬态度给宁枳封了号赐了扬州做封地,为的也只是日后让她有个依傍。
却不曾想此刻竟被李善用来作为遣她离京的理由。
宁枳若是离京,宁桓身边便又少了一份助力,宫中有太后垂帘听政,前朝有李善手握大权,那宁桓这皇位做的就愈发不得安稳了。
这局势,莫说是靳渊,就是宁桓都能轻易看清,所以是放还是留,根本不需要考虑。
可是李善岂会真的让一个没有实权的小鬼皇帝来做这个主?
所以当靳渊询问宁桓的看法时,他心情晦涩,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憋出几个字来,“全凭李侯和靳相做主。”
明明外面艳阳高照,晴空万里,宁桓却觉得,天黑了。
第23章 温听(11)
李善和靳渊相继离开,吉祥终于松了口气。他一边收拾着桌上的书籍字帖,一边对着宁桓道:“皇上写了那么久的字,想必也是累了。不如奴才陪皇上您御花园走走,或是去长公主宫里呆会?”
吉祥话落,等了好一会也没听到宁桓出声,忍不住侧过头去看向他。只见宁桓依旧坐在椅子里,垂着眼,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左手。
吉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瞬间惊呼出声,“皇上您的手!”
只见他摊开的手掌上鲜血淋漓,竟是被指甲生生刺破了皮。
而宁桓只是呆滞地看着掌心,似乎压根感觉不到痛意。
“皇上?”吉祥小心翼翼地,“奴才宣太医过来,给皇上您看看伤吧?”
他比宁桓大不了几岁,是陪着宁桓一起长大的,知道宁桓心里的苦楚。可他人微言轻,除了些许关怀,什么也帮不到宁桓。
吉祥无奈叹息。
许是这声叹息太过悠长,宁桓乍然回过神来。他的目光依旧定格在掌心上,仿佛那里有着什么十分吸引他的东西一般,“吉祥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靳渊的天子式教育里,皇上是孤家寡人的存在,凌驾于万人之上,是任何时候都需要展现天威,不可与他人太过亲近,即便是私下里,也是要自称“朕”的。
而宁桓对靳渊又敬又怕又恨,他的话莫敢不从。所以除了跟温听在一起时会稍显活泼自称“我”,其他时候,即便只有他跟吉祥独处,也不会以“我”相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