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祥不禁有些忐忑。宁枳如此,是这几年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还是薛朝对她说了什么?
想到薛朝,谢祥咬咬牙,暂时将宁枳丢到一边,对着薛朝就拜了下去,“还要多谢薛宗主,为我温家惩恶,还了我温家一个公道。”
薛朝由着他拜下去,既不相拦也不相扶,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方才慢吞吞地开了口,“谢公子这个谢字我当不起,该谢的,声声已经谢过了。”
宁枳表面十分平静,脚却轻轻踹了下桌子。薛朝一时不查,手中茶水洒出,烫到了手。
薛朝轻嘶一声,缓缓搁下茶碗,继续说道:“这样说起来,我倒是有些好奇,谢公子据说是温家的表少爷?温家正儿八经的小姐还在我旁边坐着呢,谢公子这声谢,道的有些僭越了吧。”
谢祥脸色一变,这拜下去的身子抬也不是,不抬也不是。
宁枳弯了弯唇角,本想顺着薛朝继续演下去,可抬眼间看到云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只得按捺住嘴边的笑意,轻声道:“表哥自幼长在温家,与温家少爷一般无二,代我温家向薛宗主致谢,也是说的通的。”
这是宁枳自见到谢祥说的第一句话,而且明显是向着谢祥的,谢祥终于松了口气,挺直了腰杆。
只是他这口气还没吐完,温听又补充道:“只是日后还请表哥多注意下,如今温家已经不在了,知晓温家过往的人并不多。表哥毕竟姓谢不姓温,何况我也还在,表哥日后在外行走,就不要打着温家的名号了。”
宁枳这番话连消带打,明显是在责备谢祥不该以温家人自居。谢祥这口气堵在嗓子眼里,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偏偏这个时候,宁枳又换上了一副天真无邪的面孔,用温柔又轻快的声音问他,“对了表哥,我想问问你,当日你临时外出,怎么没来我院子里跟我道别啊?”
作者有话要说:
表哥:请让我死一死
我jio得这章也是甜的_(:з”∠)_
第20章 宁枳(11)
为什么没去道别?这个问题可难倒谢祥了。
如果他真的是临时外出办事,自然会去和温听道别。可外出办事本身就是他随意找的借口,又怎么会有道别这一说呢?
谢祥只得含糊道,“那日走的太匆忙,没来得及去后院收拾东西,也就没来得及与你道别。”
谢祥说着,整个人也渐渐冷静下来。
从最初制造这次偶遇开始,谢祥就没想过温听会怀疑他。但是见到温听后,他发现她跟他以为的反应完全不一样,冷淡得有些过了头。
难免恍了神。但是细细想来,又觉得很合理。
确实,他话里有诸多漏洞,温听身边又有薛朝指点,对他有所怀疑也讲得通。
可是薛朝没有证据,即便对他有所怀疑,也只能凭空猜测。尤其本该是最有利证据的那帮强盗,是他薛朝亲率浩气盟剿灭的。
谢祥觉得,温听此番怀疑他回来多半还是薛朝从中作梗,说了些不该说的。凭他对温听多年了解,她并不是个心思深沉会想那么多的人。
何况从情感上来说,他与温听自小一起长大,而温听与薛朝不过相识数月,只要他好好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温听必然是更相信他的。
到时候,再使点手段一挑拨,让温听和薛朝决裂,改投裴沛的怀抱,那他…
谢祥一想到自己即将坦荡光明的前途,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表哥是有什么喜事么?”宁枳语气和心情一样平静。
“没怎么,只是一想到声声你还活着,就忍不住开心。”谢祥收起笑容,一脸真诚地看向宁枳。
他本就长着欺世盗名的俊秀面庞,配上一副深情款款的神情,若是一个不谙世事不攻心计的小姑娘,或许真的就会被他蒙蔽。
可宁枳只是快速地眨了下眼,将那一瞬间浮于表面的厌恶收进了眼底。
她替温听和云端觉得不值。
从云端偶尔回忆过去的话语里,宁枳明显感觉得到,温家人对谢祥很好,几乎把他当做是亲生儿子在对待。而云端每每提及这个表少爷,也是真的以为他很爱护温听。
什么样的人,又会基于什么样的心思,才会伙同外人,对自己的亲人下此狠手呢?
又是什么样的人,才能灭了别人满门之后,依旧坐在那人面前,深情款款地说着虚伪的话语呢?
宁枳神情没有波动,放在桌面上的手却不自觉地捏紧了。
左手上附上一层暖意,宁枳一怔,薛朝带着安抚意味握了握她的手,随后便松开了。
“谢兄既也身在扬州城,当听过望月楼温听姑娘的大名才对,怎的直到今日方才来与声声相认呢?”
这个问题谢祥早有心理准备,此刻讪讪道:“我前几年在外奔波,年前方才回到扬州地界来。后来是有听过一些望月楼温听的事,一来不确定这是否是声声二来听闻她住进了浩气盟。以我现在的身份,贸然闯进浩气盟寻人,着实不妥。”
这番说辞于情于理都讲得通,薛朝略一沉吟,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
谢祥见状一喜,急忙趁热打铁,“薛宗主,您贵为一宗之主,如今声声无名无姓地住在您府上,终归是与礼不合。谢某如今薄有几分家产,虽不算大富大贵,倒也小康。不如让声声…”
他话未竟,薛朝和宁枳已同时出声打断,“不好!”
两人对视一眼,谢祥一怔。
宁枳半阖着眼睑,似羞似怯道:“我与薛郎情投意合,成婚是早晚的事。倒是表哥你身为外男,我若与你一同居住,才是与礼不合。”
站在宁枳身后半天没吭声的云端倒吸一口凉气,不明白她家小姐何时与薛宗主暗通曲款了。
谢祥同样瞠目结舌。
倒是薛朝面含笑意地看着宁枳,仿若对她这番说辞很是满意。
但实际上,他俩今日说的话都是临时起意,却出乎意料的心意相通。
这让薛朝既意外又惊喜。
“就是如此。”薛朝看了宁枳一会,站起身,宁枳也跟着站了起来,“今日裴公子邀我赛马,我也不好在此耽搁太久。谢兄若是还有什么旧要与声声叙,不若改日来我浩气盟,慢慢叙可好?”
谢祥很想说你自去骑你的马,叙旧我与声声叙就好。但眼看着宁枳亦步亦趋地跟在薛朝身边,一副与他同进同退的模样,到嘴边的话又不甘不愿地憋了回去。
“那我就改日叨扰薛宗主了。”
“谢兄客气。”
两人假模假式地客气了一番,看向彼此的眼神都显得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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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宴客厅,宁枳的表情愈发淡了。
“声声是你乳名?”薛朝兴致盎然。
“是温听的乳名。”宁枳纠正。
“你不就是温听?有什么区别?”薛朝打趣。
宁枳默然,胡乱点了点头。
她心情有些烦闷,并不想理会薛朝的打趣,只是对云端道:“你一会跟着薛宗主去前面,我一个人呆一会。若是回去了仍旧没有见到我,就自行回去,总归这边与浩气盟相隔不远,我自己回去也可。”
“这叫离的不远?”云端暗自嘀咕了句,“小姐你可是因为见到表少爷,勾起伤心事,想念老爷夫人了?我陪着你吧。”
“不必了,我想一个人呆一会。”
宁枳说完,往来时相反的方向走去。云端想要跟着去,被薛朝一把拦住了。
“听你们小姐话!”
云端觉得今日的薛宗主简直是不通情不搭理,都与小姐暗通曲款了居然还让小姐一个人乱跑。这裴家马场地方那么大,小姐跑丢了或是出事了怎么办?
“小姐一个人,我不放心啊!”云端很是着急。
“所以我会跟着去,好好照顾你家小姐的。”
云端一时语塞,想说他去还不如自己去,可薛朝毕竟不是宁枳她不敢如此不敬,只能拿眼睛瞪着薛朝。
薛朝权当看不见,唤了声“成周”,盛成周凭空出现。他也不多话,将云端交给盛成周,便快速向宁枳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徒留云端和盛成周两人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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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枳走了一段路路,正好看到一片马厩,便随手牵了匹马骑上去,也不疾驰,只慢悠悠由着它走。
她也说不上来这一刻的憋闷是为何,也许是因为温听这具身子还有些神识,对谢祥这个人的无耻感到愤懑。也许只是因为她做温听久了,对她的喜怒感同身受。
那是跟从阴谋诡谲里趟过来的她不一样的女子,家庭和美,父母爱重,所以养出了单纯又心善的性格来。宁枳喜欢听云端讲温听的旧事,她喜欢那样单纯又和睦的家庭。
却被一个狼心狗肺的小人随手给毁掉了。
宁枳心情波动的厉害,握着缰绳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马儿吃痛,刨了刨蹄子,忽然加速跑了起来。宁枳身子不稳,惊呼一声,眼见着就要摔落。
“小心!”身后传来薛朝的喊声,宁枳还没回过身来,摔下马来的身子便被他稳稳接住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薛朝放下宁枳,拧着眉责备她。